第29章 不明怒火受曲解
陆晏清不明白,她都没再往这人跟前凑了,这人怎么反倒和她过不去似的,管天管地还管她去哪。
“不过是闲来无事,出来走走而已。”她自觉地直起身子,随口道。
既已将邵斐踢出她的选择名单后,她也没必要再在这人面前装什么娇柔闺秀了,面子上过得去就行。
“闲来无事,出去走走?”邵斐几乎是一字一句地重复,话语里是悚然的冷意,“所以就走到了东篱院去,送糕点?还是连人也一并送过去?”
陆晏清这么明显的态度变化,他要再看不出来那便是瞎了。这是攀到了一根更好的高枝,所以迫不及待地换个人施展套路?可那人即使是昌陵侯府的亲生血脉又如何,还不只是一个区区九品校书郎?世子之位、将来的昌陵侯府,还不是落在自己身上。
陆晏清听到这人的后半句话,整个人面色也冷了下来:“表哥贵人事忙,不劳您白费闲心在我一个小小女子身上。”要不是理智还在,她简直想一巴掌招呼到这人脸上去。连人一并送过去?他将她当作什么了。
说完,也不想听邵斐接下来的话,她径直绕过对方势欲离开。
然而就在她经过那人身旁时,手腕被猛地抓住了。
邵斐方才被怒火冲昏了头脑,然而话刚说出口,看到面前之人倏地冷下的脸色,他就有种隐隐的悔意。
又听到这人口中毫不留情的话语,还有毫不留恋作势就走的姿态,他下意识地伸手抓住对方,好像溺亡之人抓住一根仅有的浮木,如果松掉便会落得一无所有的结局。
陆晏清只觉得自己的手腕被对方抓得生疼,她垂下眉眼,冷声道:“放手。”
邵斐顺从地放松了力度,却没敢放开:“晏清……”却在看到那人眉眼中毫无情意的神色后渐渐低了声音。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好像一在这人面前就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他向来觉得自己不喜欢这般心机深重的女子,可是如今陆晏清不再在他面前温柔笑靥,反而对他一片冰冷,不想理会,他却觉得自己心中更加不爽。
就像是,有一头困在心中的野兽,四处乱撞,却找不到出去的方向。
是恼恨自己被耍了罢?邵斐这样对自己说。
他看到陆晏清蹙起眉头的样子,想要道歉却又说不出口,只能握着对方的手腕,汲取一点可怜的掌握感。
陆晏清看着对方怒火中带着些许茫然的神色,心下却毫无波动。他怎么想的已经与她无关,她也不在意他的解释。
陆晏清甩了甩手,挣脱了那人的钳制,快步往前走去。
回到新月轩,陆晏清才感觉一阵疼意从手腕上传来,低头一看,已是泛起些许红痕。
那人作甚用这般大的力气?陆晏清只觉得对邵斐更加不爽,报复般地将他从前送来的玉肌膏抹在手腕上。反正也是白送来的,不用白不用。
一天的时光总是容易打发的,次日下午,春光还未消散,陆晏清闲靠在榻上,些许倦意翻涌而来。
她打了个哈欠,正准备回屋小憩一会,却发现有个人不请自来。
“姑娘,盛公子有事前来求见。”弄墨掀起珠帘走了进来,后面很快跟进来一个人影。
盛顾言虽说已经被承认为昌陵侯府的少爷,然而姓氏未曾更改,众人便还是以盛公子称呼。弄墨是从小跟着她的,盛顾言自然早就认识她。
“多谢弄墨姑娘。”盛顾言礼貌地朝对方道谢,同时也是在礼貌地赶人离开。
陆晏清觉得这人未免太过自觉,不过他都来了,自己也没必要急着赶人走。她朝弄墨点点头,示意她先退下。
从某种程度上说,她其实潜意识里觉得盛顾言是可以信任的对象,这跟知识无关,跟人品有关,所以即便只有他两人在场,她也并不感到担心,反而有些放松。在他人面前需要伪装成听话乖巧的闺中女子,在这人面前却不需要。
“怎么了?”省了那些旁的寒暄问候,陆晏清直接开口道,这人的脸色告诉她,不像是什么轻松的事情。
“那本《兰奚居士文集》,你看完了吗?”
虽说心情复杂,但陆晏清后来还是草草翻完了这本集子。
这集子里基本上收录了她父亲的所有诗文,有她从前读过的,也有她未曾见过的,倒不知是何人费心收集的。她也还留着两张从前陆定安的手稿,只是都留在了剑南嘉州那边,并未带到京城来。
她原本想将这集子抄录一番,后来想想却又没那个必要,自己也无耐心,抄了几首从前常读的诗文便搁笔了。
“看是看完了,你急着要?”陆晏清直起身子,抬眸看向这人。
盛顾言点点头,走近两步道:“是有事需要。”
陆晏清倒也没说什么,本来就是借来的东西,有借有还才是正常的:“我去书房拿给你。”
然而她走进书房,在书架上翻找了许久也没见着那本集子,又回想不起来自己究竟放到了哪里。
盛顾言见她半晌没出来,不由得顺着走了过去,叩了叩书房敞开的门。
陆晏清顺声转头,看到门口站着的盛顾言,朝那人道:“我还没找到。”语气里几分无奈,这真不是她不想拿给他,而是确实不记得自己放哪了。
盛顾言自觉地走了进来,和她一同站在书架前帮她寻找。他抬眸看去,却也没发现那本集子,目光扫过,却见上方有本书倒了下来。
他看不得这种歪七扭八的样子,伸手拿起那本书,想要重新将它放好,却见一张纸从中滑落出来。
纸张被折了几下,却在飘落的过程中散开,落在了地面上。
盛顾言蹲下身子去拿,余光却突然瞥见书案底下躺着的一本集子。
他拾起这张纸,又快步走过去捡起地上的那本书,掸了掸面上的灰尘,果然是那本《兰奚居士文集》。
陆晏清显然看到他的动作,也发现了那本书,面上不禁浮起几分尴尬之色。她翻完就没再管这本书,哪里想到会掉到地上?难怪她在书架上怎么找也找不到。
盛顾言把这本集子捏在手里,又注意到自己捡起的书中滑落的那张纸,顺势看了两眼,却猛地顿住,手中捏着的力度也加强了些:“这是你写的?”语气里既有几分兴味,又有难掩的探究之色。
陆晏清不知道对方所指何物,凑过去一看,才发现确实是自己所写,内容是在安阳公主府上看到的一位举子所作的《鲲鹏歌》,自己默写了前两句。
然而从前没什么意识,如今正主站在自己面前,陆晏清迅速反应过来,夺过这张纸:“这是你写的诗?”她就说,那日她看到这卷诗文,看到行文用笔如此熟悉,果然不是她的错觉。
盛顾言任由她拿回那张纸,语气却沉下道:“你写都写了,却不知道是谁所作?”
“那你该感谢我慧眼识珠。”陆晏清把这张纸折了几下,刚想要重新放回书里,却又觉得有什么不妥,犹疑后干脆把纸塞回那人手里。
“你在哪里看到的这首诗?”盛顾言捏着纸张追问道。
陆晏清于是三言两语交代了那日韩熙在安阳公主府上设宴一事。
安阳公主……盛顾言心下沉吟,这件事情会有对方的手笔吗?
如所有寒门学子一般,他也在会试前多番投谒,诗文集卷送入多位贵人府上,有些官员给予他赞扬肯定,而安阳公主,他记得自己的诗文投入对方府上,便如石沉大海一般毫无回应。不过后来,纪昶找上了他,有什么贵人能贵得过皇帝呢,他便也没在意自己投谒的结果。
“不说这个了。”陆晏清只觉得自己在盛顾言面前说他本人诗文写得好,难免有些不自在,她转移话题道,“你急着要这《兰奚居士文集》,是出了什么事?”她还记得这人先前有些严肃的神色。
盛顾言先是正色几分,他原本没打算说,但她既已问出,又并非完全是局外人,同她说来也无妨。倏地,他唇角勾起一抹笑意:“这件事,说来还跟你抄的这首诗有关。”
就在今日下午,他照常去给那些王孙子弟代课,原本课程进行得如前些天那样顺利,可课程结尾时,却有一人站了起来。
站起来的人是二皇子纪准,他乃淑妃乔氏所出,比太子小了一岁左右,先是做足了姿态,拱手朝盛顾言道:“先生所言让学生受益匪浅,然而学生却对先生今日所说有一事不解。先生赞扬那些异邦文化,认为他们值得学习,然而我大齐为天下治主,先生却让我们向那些蛮夷小国取法,岂不是主次颠倒,使国体异化,华夏夷化。”
“还是说,先生根本不认可大齐乃天下之主呢?”
纪准抬起头来,直直望向盛顾言,犀利的话语有意冲着他而来。
真是好大一顶帽子扣下来,盛顾言不由得心下轻笑。纪准完全是曲解他所说的话语,且不说他只是在课堂上顺口提了一句,就说那句话本身,意思也只是让他们不必拘于一格,博采众长而已,跟效法蛮夷完全是两回事。
这样的指责,盛顾言自然是四两拨千斤地回了过去,纪准那点话术,在他面前还是稍显稚嫩。
然而这样的事情显然并非二皇子一人一时兴起问出的。他课后稍有打听便知,今日上午元岳上课时便对他多有批判,说他所做诗文心思不正,否认大齐为天下共主的地位,乃是心有异端,首当其冲的便是那首《鲲鹏歌》。
要说原因,只是他在里面提了两笔异域文化而已,明明是体现多样的文化汇于中原,突出大齐为天下中心,却被这人故意曲解为他对那些异域文化心向往之,对大齐心生不满,甚至否认大齐在天下的地位。
盛顾言早有预料自己会受到来自那些人的攻击,只是没想到来得这样快——
而且还又用的是这种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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