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五年
建安五年春,许都大乱。
董承集结禁军,企图入宫挟持天子。不料谋泄,被镇武军一举剿灭,董承及麾下诸将伏诛,其女董妃身怀六甲也难逃一死。这件事发生得极快,不出半月许都便恢复了平静。除了汉宫冬夜里残留的一丝血腥味,仿佛无事发生,安静得令人恐惧。
此时的江东势如破竹。孙策东进豫章,收服了整个江东腹地,他正北上丹徒,距离中原不过一江之隔,再下广陵一郡,兵锋便直指许都。
刘渊是在上元节回到汉宫的,护送的是一行镇武军。这次她入宫,刘协没有设家宴,也没有迎接,只是晚膳去了她的沅芷宫,坐在小榻前同她用膳。
“你哭过?出什么事了?”刘渊看着他红肿的眼睛,小声问道。去曹府前,她只见过刘协一面。那时她并不喜欢皇帝,记恨他把她从江东要来。如今再见,他比那天瘦了不少,像是夏草入秋,似乎老了好几岁。
刘协摇头。
刘渊瞧了他身后的老宦官:“常侍,皇帝怎么了?”
王离不语,见皇帝落泪,忙递上绢帕,又斟了杯水。
刘协哽咽道:“是朕自不量力,累及至亲。渊儿始终不愿叫朕一声哥哥,朕着实不配。朕无能,无用,但求江山不负,手足不离。愿守此誓,虽死不渝。”
刘渊见他恸哭,心里大为震撼。堂堂天子,莫非是为她这句哥哥便哭了?他又说什么累及至亲,又说自己无用,莫不是知道了她在曹家破了脑袋?
“哥哥莫哭。我在曹家没受欺负。伯符哥哥就快来接我了,往后也不会有人欺负的。”
王离一把捂了她的嘴,低声道:“殿下切莫再提江东。这宫里宫外全是曹公的亲兵,万万不可再生祸端。”
刘渊眉头一皱:“曹公的亲兵?那禁军呢?”
王离摇头,示意她莫再问了。刘渊心里窦生疑惑,她分明梦见伯符哥哥在豫州与禁军汇合,迎了她和皇帝,莫非禁军先走了,竟忘了带上他们?
刘协兴致消沉,用过晚膳便回了寝殿。他走后,刘渊拿出先前从许都道观里求来的青玉拂尘,枕在脑下便睡了。
这一夜,她梦见了汉宫,黑压压的军队踏破宫门,冲进御殿。皇帝哥哥神色不惊,拿起佩剑指向殿前被袍擐甲的武将。
“卿如此,与董卓何异。”
“陛下记得董卓,可记得当年西园校军?陛下当真不知何谓忠,何谓诚,何谓天下?”曹公说得字字铿锵,他眼底没有了宫宴那天的傲慢,刘渊只看到一片灼热。
“董承起兵,陛下可曾下诏?”
刘协不语,剑指向曹操喉间。
“陛下可曾下诏?”
刘协看到他腰间染血的绶带,手中的长剑分毫不动。
曹公不再追问,只是默然立在殿中。刀刻般的脸没有表情,眼角的皱纹似有湿痕。
刘渊心口一震。他们在争什么?天子下不下诏,竟值得一个戎马半生的武将落泪?
恍惚中,她看到远处一双清冷的眸子。就是那双眼睛!他是什么人,为何在汉宫?刘渊在梦中穿过重重兵甲,追着那双眸子。他在人群中如鬼魅般游走,忽而停在西宫的一处小院前,再没了踪影。
刘渊犹犹豫豫地走进小院,登时吓得跌在地上。她梦过血腥的战场,却从没见过如此惨烈的一幕。一个妇人倒在地上,身后拖着一道长长的血迹,嘴里还有一丝残息。“救我皇儿,救我皇儿。”
刘渊吓得转过脸去,却看见那双冷冽的眼眸。梦中看不清他的脸,只看到他勾起的薄唇,竟然像是在笑。
“你不该看这些。”
他伸出手,微凉的长指抚过她额前。
刘渊腾地坐了起来,手一摸,满脖子都是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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