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苦役
只是几日未见,陈子安已判若两人。
他那曾光泽俊秀的脸庞如今瘦削了许多,而那双曾明亮如星辰的眸子,如今只剩一片黯淡。
“拜见侧妃娘娘——”
见到陈芷柔,他挣扎想起身行礼,却被陈芷柔上前急急按住。
“你们都下去吧,本侧妃要和子安单独说说话。”
“是。”
香荠目的达成,悄然退下,没料到刚出门不久,便被陈子盛抓住了手腕。
陈子盛眼中冒出狠厉之色:“贱婢!你引姑母到老二的松风院,到底想做些什么?”
香荠一惊,连忙换上懵懂的神色,委屈道:“公子怎么这般凶,奴婢是想让侧妃娘娘记住二少爷的好处,再多多照拂一下陈家罢了。”
“没见识的丫头!”
陈子盛怒道:“姑母那些东西是赔给陈家的——陈家的,就是本少爷的!可你这样一闹,姑母念起旧情来,说不定便要有些东西记在老二名下了!你、你、你是不是个傻的!”
香荠立刻“惶恐”起来:“啊,这、这可如何是好!”
陈子盛真想赏香荠几个耳光,可看着这张美艳的脸蛋,却怎么也下不去手,只能怒气冲冲道:“罚你去洗衣房当差,今晚就去,我这里不必你侍奉了!”
香荠没想到还有意外之喜,脸上的表情差一点就要维持不住。
“是,奴婢领罚。”
陈子盛暗恨,拂袖而去。
内室中,姑侄俩人聊了足足一个时辰,都有些乏了。
临行前,陈芷柔在陈子安的床前召见了香荠,拉着她的手嘱咐道:“子安遭了大难了,你是懂些医理的,子安的身子——我可就托付给你了。”
香荠连声称是,却不知为何,觉得陈芷柔和二少爷的神色都有些奇怪。
正思索着,金妈妈已经命人准备好了回王府的马车,众人连忙恭敬行礼,拜别侧妃。
陈芷柔行至院门,突见一形容可爱的小童从不远处突然快步跑来,抓着她的衣角歪着脑袋问道:“侧妃娘娘,往后还会来看我们二少爷么?”
“你是——”
不知怎的,陈芷柔觉得这个小童极为眼熟。
“望轩,不得对侧妃娘娘无礼!”
屋内传来陈子安的训斥之声。
陈芷柔这才想起,这个叫望轩的孩子那日也曾闯入肃王府救主。望轩粉雕玉琢,机灵可爱,她不仅想起了自己的明哥儿,脸上的笑容又多了几分:“为何如此问?”
“奴才是觉得侧妃娘娘今日来后,公子的气色好多了!”小童露出憧憬的眼神:“侧妃娘娘,如果有空,可否常来看看我们家公子,奴才真的怕、真的怕公子像昨日一般——”
小童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收回了后面半句话,一双黑葡萄一般的眼睛怯生生看着陈芷柔:“奴才一时高兴,多言了,侧妃娘娘您千万别生气。”
陈芷柔心下了然。
看来陈子安是真起了轻生之意。
陈子安若真没了,倒是更有利于她——但眼下和陈子安交谈一番后,她又改了主意。
这样想着,陈芷柔面上流露出一丝温和笑容来:“若是得空,我还会来的。”
“嗯!”望轩对着陈芷柔露出了真挚的笑容来。
另一边,香荠已经听命,回院子收拾起包裹,准备去洗衣房领罚。
小兰在一旁和她一起收拾着衣服,担忧道:“姐姐,你到底是哪里得罪大少爷了,大少爷怎么会罚你去洗衣房做苦役?而且你这样的人物,又哪里做得了这种粗活!”
香荠被小兰逗笑了:“又有什么活是我们这种奴婢做不了的?我往日在大少奶奶身边的时候,也没少做这种粗活。”
小兰还是闷闷不乐:“大少爷可有说,香荠姐姐什么时候可以回碧云院?还有,小兰是否也可以跟姐姐去?”
香荠暗想,若是有的选,她宁愿永生不回碧云院。
“你名义上还是伺候大少爷的,哪有随我一起去洗衣房受苦的道理?”
香荠笑笑,语气轻松:“若每日只需要洗洗衣服就可活,再不需和这起子人装模作样,曲意逢迎——我反而觉得,日子是更好了些。”
可待香荠真的行至洗衣房前,才知道自己是想简单了。
刚进门,一个满脸横肉的婆子便上前打量了她一番:“姑娘生得这般花容月貌,又穿得这般好,想来便是大少爷房里刚被贬下来的那个通房了?”
香荠连忙称是,随即便被扔来了一套散发着酸臭的粗布衣服。
那婆子看着香荠发愣的神情,露出了鄙夷之色:“收起你那张狐媚面孔,还以为是在爷身边呢?我张婆子可不吃你这套!我们这洗衣房可不是让你来享福的地方,快些换上衣服干活儿!喏,那边就是你今日要洗的衣服,不洗完就不准吃饭!”
香荠看着那边小山一样的衣服,心下稍惊,现在距离太阳落山只有不到一个时辰,她是无论如何也洗不完的。
可她也知道强龙压不过地头蛇的道理,只好按下心中愤懑,换上衣服,洗起那堆衣服来。
张婆子故意将最脏最破的衣物堆在香荠面前,那些衣物满是油渍、污秽,甚至还有不少带着不知名的污血,散发出令人作呕的气味,只待香荠露出不耐的神色再出声责骂。
可香荠却面无异色,好似这些衣服并没什么不同。
寒冬腊月里,香荠的双手浸在冰冷的皂角水中,刺骨般的寒冷早已传遍全身。可她却咬紧牙关,一声不吭地揉搓着。
日头渐渐西沉,橙红的光洒在她明艳的面容上,明明穿着再粗陋不过的衣服,做着苦役,却依然像一幅画一般!
果真是天生的狐媚子!
张婆子挑不出香荠错处,想起蝶姨娘塞过来的好处,咬咬牙上前,拿起藤条向香荠身上招呼。
“怎么洗得这般慢!我看你是贱皮贱肉,该打!”
那藤条带着风声呼啸而来,不断拍落在香荠单薄的身上,留下一道道火辣辣的红印。
香荠吃痛,露出痛苦的神色来。
张婆子的藤条依旧不顾情面地向香荠的身上招呼着,红印很快遍布了全身。香荠暗叹自己进了一个陈府后,真是一日不如一日,往日主子惩处便也罢了,现在一个没甚名分的婆子,现下也可以随意打骂她。
张婆子还想再打,却听到一声怒喝传来:
“住手!这是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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