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恨难平
“呕——”
香荠快步回到了自己的偏院,一进门便吐了个昏天暗地。
秦妈妈轻轻拍着香荠的后背,怜惜道:“难为香姨娘了,有身子的人,还这般操劳,其实老奴今日可以代您去的。”
香荠只觉得腹内的恶心一浪高过一浪,连呕了几次才好受一些。她接过秦妈妈递来的水漱口,又拿巾帕擦了擦嘴角,道:“无妨,她们那般折磨小兰,我总要亲眼见了她们的下场才安心。”
秦妈妈温和笑道:“有您这样的主子,委实是小兰的福气。”
可是——
香荠怔怔想着方才看到彩月皮开肉绽的样子。
明明她已学着谢佳容和周姨娘的样子,去摆了好大的威风。
明明她已悉数报复了回去。
可她心里却一点都不觉得开心。
“秦妈妈,我有些乏了。”
“是,您先歇一会儿吧。”秦妈妈恭敬道:“老奴就在门外候着,您有任何事唤我便好。”
香荠确实也是疲倦至极,合衣睡下,难得的梦到了一些往事。
是她初入陈府时的事。
“竹影姐姐,听说你就要去做大少爷的通房了,未来可不就是碧云院的女主子了!”
竹影连忙捂住了她的嘴,四周瞧了瞧,谨慎道:“别瞎说!咱们少奶奶才是碧云院的主子,我不过是个通房丫鬟,若叫听到了,少不得我又要挨少奶奶一顿打!”
香荠连忙住了嘴,又按捺不住喜悦,低声道:“虽这么说,但若是你把大少爷伺候好了,抬了姨娘,那也算半个女主子吧?到时候姐姐身边也有伺候的人了,是不是也能像少奶奶那般,颐指气使,风光无限?”
竹影失笑道:“就算是有那个福气,我也不想做那样的主子。做奴才的,本就是苦命人。可偏偏这陈府里的主子都是不拿下人当人——”
竹影顿了顿,自觉失言,又道:“若我真有那么一天,定然要对所有的下人都好一些。”
香荠眨了眨眼,笑道:“好啊,到时姐姐可要把我带到身边,做你的丫鬟!”
“你啊!”
竹影宠溺地刮了刮她的鼻尖,可下一瞬,却变得脸色苍白,躺着库房的柴草垛上,浑身都是淋漓的鲜血,气若游丝。
“香荠,走吧,不要让主子、知道你、来过这里。”
“不!不!竹影姐姐,你再坚持一下。”香荠拼命地摇着头:“我这就去求大少爷!去求少奶奶!他们一定可以救你!”
“别去!不要让大少爷那个禽兽看到你!”
竹影挣扎着起身,死死地盯着香荠:“我这点遗愿,你都不愿意听么?”
香荠哭着摇头,又疯狂地点头。
竹影终于露出了淡淡的笑容,她微微合上眼,轻轻说:“好累啊,香荠,我想睡、睡一会儿——若我醒不来了,你便替我好好活下去吧——”
“不要!”
香荠惊叫着坐起,才发觉枕畔已湿了一片。
她真没用,竹影姐姐最后只有这么点愿望,她都没能完成。
可是她又有什么办法呢?
竹影死前说,要好好活下去。
香荠轻轻抚摸着小腹,她如今已不是一个人了,她要带着她的孩子,一起好好活下去。
秦妈妈听到屋内的动静,轻轻敲了敲门,“香姨娘,您醒了?”
“嗯,进来吧。”香荠的声音恢复了平静。
秦妈妈推门而入,见香荠已坐起身来,忙道:“姨娘,可用些什么?”
“嘴里苦,还不想用东西。可打听到蝶姨娘那边如何了?”
“您前脚刚走,蝶姨娘那边便发动了,已请了稳婆和大夫,奶娘什么的提前便备齐了。但听闻蝶姨娘惊了胎,孩子不太好生,现在大少爷已跑去了那边,看样子也很是着急。”
“毕竟是他的‘第一个孩子’,肯定是着急的。估计很快便要来找我算账了。”
香荠嘴角淡淡勾起了嘲讽的弧度。
“香姨娘,咱们可还要?”秦妈妈欲言又止。
“罢了,女子生产不易,叫咱们的稳婆用用心,至于生不生得下,都是她的造化了。”
“是。”
秦妈妈没有问缘由,倒是叫香荠有些意外。
她抬眼看着秦妈妈。
秦妈妈做事极为谨慎妥帖,绝非普通婆妇可比。起初香荠以为这是大夫人徐氏安插过来的眼线,如今看来,竟也不是。
会陈府后她便打听到,彩月是走了徐氏的门路,才得了陈子盛的宠。若秦妈妈真是徐氏的人,又怎会这样任她对彩月下手?更何况,徐氏若知晓她要动陈家血脉,定然也是不依的。
可若说秦妈妈无缘无故,便对毫无根基的她如此效忠,她亦然是不信的。
“秦妈妈,你觉得我是个什么样的人?”香荠突然问道。
秦妈妈一愣,随即道:“香姨娘是个良善的人。”
“良善?”香荠苦笑,“可这几日你瞧见了,我可不是个仁善的人。”
“姨娘是为了自保。”秦妈妈道,“真正的良善,不是对所有人都好,而是知道何时该善良,何时该强硬。”
香荠微微触动,道:“确实,若是良善到叫人觉得可欺,便护不住自己,更护不住旁人。”
秦妈妈欣慰地点了点头,又道:“小兰姑娘修养了几日,身子已好差不多了,姨娘可要传唤?”
“不,我去偏房看她。”
秦妈妈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还是继续俯身称是。
香荠起身,整理了下衣衫,随着秦妈妈缓缓走向小兰的房间。
偏房内,小兰正躺在床上,面色虽然还有些苍白,但已经比之前好了许多。见到香荠进来,她忙挣扎着要起身。
“小兰,快躺下。”香荠快步上前,按住她的肩膀,“你的身子还没好全,别逞强。”
小兰眼眶微红,哽咽道:“香荠姐姐,小兰给您添麻烦了。”
秦妈妈蹙眉道:“小兰姑娘,主子现在已是姨娘,不可再以姐妹相称。”
小兰怯生生看了一眼秦妈妈,连忙改口道:“对不住,香姨娘,奴婢又忘了——”
香荠轻轻拍了拍秦妈妈的手背,然后转头看向小兰,柔声道:“我和小兰之间,不必在乎这些虚礼。这次的事情,都怪我考虑不周,连累让你受了这么些苦——”
香荠看着小兰身上纵横的疤痕,又忍不住哽咽了起来。
小兰连忙摇头:“不是的,不怪你——”
秦妈妈知道两人要说些体己话,便知趣地退到了屋外。
良久,香荠终于从屋内出来,擦了擦脸上的泪痕,沉声道:“秦妈妈,还得劳烦您帮我做一件事。”
“但凭主子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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