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六回：亲别子陵与寇仲（一）
十三年秋，“如梦剑”吴瑶路过渡口时，临时起意，决定走水路返回洛阳。
吴瑶等了半晌，天色已近黄昏，心中正急，忽见一艘小船快速驶来，船上隐约有三人，却没有减速停在渡口的意思。吴瑶童心忽起，脚下发力，提气纵起，一个鹞子翻身，落到船上。
刚刚立足，船头响起一声暴喝：“站稳了”，船头那人一刀连刀鞘砍至，吴瑶急用如梦剑一架，只觉一股怪异的螺旋真气袭来，娇躯一颤，眼看就要落水，后背被挡了一下，重新站稳。却是船尾那人及时用船桨救了她。船头那人的身形也是晃了晃。
吴瑶细细打量三人。
船尾是个青年男子，身型颇高，双目长而精灵，鼻正梁高，额角宽阔，嘴角挂着一丝阳光般的笑意。
船头是个年轻汉子，矮了船尾青年半寸，肩宽膊厚，颇为粗壮，他虽欠了船尾青年的俊秀，但方面大耳，充满男儿气概的强悍味道，神态漫不在乎，非常引人，眼神深邃灵动，使人感到此子定非池中之物，手中一把刀，样式古拙。
此时这年轻汉子也在暗叹，原来吴瑶的反击携带一股雷电交轰之意，他未能第一时间完全化去，所以刚才过招后也是身形不稳的晃了晃。
船中坐的是个中年儒生，长得眼正鼻直，还蓄着五绺长须，配合他的眉清目秀，颇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气度。
儒生也在打量她，忽然问道：“可是繁星盟的吴星使？”
吴瑶知定是紫色六芒星剑坠被认出来，轻轻点头。
原来真是“如梦剑”吴瑶，那三人互相看了看，很快决定，船头年轻汉子开口笑道：“我是寇仲”，介绍中年儒生，“这是虚行之虚先生”，又指了指船尾青年男子，“他是徐子陵”。
吴瑶心儿狂跳，想不到遇上了武林中如彗星般崛起的两位年轻高手。十剑出岭南前，繁星盟详细向她们介绍过七州官兵和武林中的佼佼者，特别提起了寇仲、徐子陵。
这两人据传知晓一个大宝藏，被武林中觊觎宝藏者多次围杀，却越战越强，与中州“影子刺客”杨虚彦、吴州“红枪”风行烈、炎州“岭南书生”宋师道、蜀州“多情公子”侯希白、云州“狂杀刀”可达志、寒州“剑霸”跋锋寒、远州“西楚霸王”项羽，一起被称为“七州最强九青年”。
繁星盟对寇仲、徐子陵两人的为人评价亦颇高，言若日后遇上，不妨结交。
吴瑶看向寇仲手中的古刀：“这把想必就是井中月了。”
寇仲点头称是：“实不相瞒，刚才乃是想一试吴星使的身手。”
徐子陵补充道：“我们三人正被追杀，不知吴星使可愿援手？”
吴瑶反问道：“莫非是因为杨公宝藏？”
三人均点头。
吴瑶道：“瑶先前得睢阳城南寄云将军教导，正欲找人切磋，如今得偿所愿，幸甚。”便在船中坐下。
虚行之提醒道：“和我们三人一起或有不利，烦请吴星使收起剑坠，以免泄露身份。”
吴瑶急将紫色六芒星剑坠取下，收入囊中。
路上四人谈起七州多起大户被灭门夺财之事，吴瑶猜测或是魔门如阴癸派所为，寇仲笑道：“阴癸派若有此能，只怕早已一统七州……”
寇仲笑声忽停，与徐子陵面面相觑，二人心中同时冒出一个可怕的想法……两人一向佩服虚行之的智慧，同时看向他，虚行之郑重点头，发出一声长叹。
吴瑶似懂非懂，欲问未问。
入夜后，前方河道远处现出一点灯火，迎头缓缓移近。
寇仲、徐子陵、虚行之、吴瑶四人起立，定睛一看，均感愕然。
在明月高照下，来的是一条头尾尖窄的小艇，艇上竖起一枝竹竿，挂了盏精美的八角宫灯。可是艇上除此之外空空如也，鬼影都不见半个。
最令人诡异莫名的是小艇像给人在水底托着般，在弯曲的河道上航行自如，转了最险的一个急弯后，笔直朝他们开来，邪门之极。
寇仲凝视着离他们只有三百来尺的空艇，沉声道：“水底定有人在操艇，需想法避开。”
徐子陵探手执起船桨，冷笑道：“管他是谁，我徐子陵偏不信邪，看他能弄出甚么花样来。”
此时寇仲操舟避往左岸，岂知那艘空艇像长了眼睛般，立即改变驶来的角度，仍是迎头冲至。
虚行之目光朝岸上扫去，提醒道：“岸上定有伏兵，假设我们失散了，就在洛阳再见。”
空艇已驶至六十尺内，迅速接近。
徐子陵大喝一声，手中船桨全力掷出。
四人全神贯注在船桨之上，瞧着船桨像一道闪电般射过近二十尺的空间，然后下贴水面，再在水面下尺许像一条大白水龙般往对面小艇迎去，用劲之妙，教人叹为观止。
吴瑶提起另一根船桨，移到船尾，拨进水内。
四人所乘小船立时加速，只要对方躲往一旁，他们就乘机冲过去。
木桨在四个人八只眼睛瞧着下朝顺水而来的空艇迅速接近。
距离逐尺逐寸的不断减少。
空艇仍没有丝毫要避开的意思。
“砰！”
木桨与艇头同时化成碎屑，碎屑爆起漫天，可知徐子陵用劲之刚猛。
河水涌入那艘艇内去。
四人同时大感不妥。
事成得实在太容易了。
就在此刻，寇仲、徐子陵两人脚底同时生出异样的感觉。吴瑶稍迟一瞬也察觉有异。
寇仲大喝道：“敌人在艇下！”
徐子陵哈哈一笑，全身功力聚往脚底，从水下攻去。
“蓬！”
对面快艇被击飞后侧翻落水。一股水柱就在刚才的位置冲上二十多丈的高空，再往四处洒下来。
吴瑶已清楚把握到敌人的位置，船桨脱手而出，刺入水中。
寇仲双掌遥按船尾的水面，激得河水四溅，凭其反撞之力，带得小船脱缰野马般逆水疾飞，刹那间越过正在下沉的空艇，把仍竖在水面上的宫灯撞个稀烂，且火屑四溅，情景诡异至极。
四人的目光无不集中在敌人藏身的河水处，却不闻任何船桨击中敌人应有的声音，距离则迅速拉远。
脚底异感又至。
寇仲狂喝一声，井中月离背而出，跃离船尾，一刀朝水内劈去，连手臂都没进河水里。
井中月正中从水底斜射往船底的船桨，发出一下沉闷的劲气交击声。
这一刀在时间上拿捏得无懈可击，刚好劈在桨头处。
“碰”！
寇仲有若触电，整个人给反震之力往后弹开，忙乘机来两个空翻，回到船内，踏实后仍要退了两步，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气血，色变道：“究竟是何方神圣？”
船桨在水内打了几个转，往下沉去。
吴瑶拔出如梦剑，回复了临敌的从容，微笑道：“很快就可知道了！”
话犹未已，一道黑影带着漫天水珠，从十丈外的河面斜冲而起，流星般横过水面，飞临小船之上，那种速度，似已超出了物理的限制。
四人虽知敌人会追上来，但仍没有心理准备会是如此迅快，声势惊人至此。他们尚未有机会看清楚对方的模样，强大无匹的劲气狂压而下。
千万股细碎的劲气，像锋利的小刀般随着劲风朝四人袭来，砍刺割劈，水银泻地的令人防不胜防。
如此内劲，寇仲、徐子陵、吴瑶三人还是初次遇上。
吴瑶娇斥，寇仲大喝，一剑一刀，织出漫空刃影，有如一张大伞形的网罩打开，往上迎去。
徐子陵矮身坐马，一拳击出，螺旋劲气从那刀剑虚拟出来的网罩核心唯一缺口冲出，往那人打去。
空中那人背对明月，身后泛起朗月射下来的光芒，正面却没在暗黑中，邪异至不能形容的地步。
“蓬！”
吴瑶和寇仲踉跄移跌，刃影组成的护罩消散。
当迎上对方怪异无匹的劲风时，两人虽把对方劲气反震回去，可是碎劲却像绵里藏针般沿刀剑透体而入，骇得他们忙运功化掉。
如此奇劲，确是前所未遇。
那人正要二度下击时，徐子陵的螺旋劲气刚好及时赶到。
吴瑶和寇仲合击下的反震之力岂同小可，且两人内力迥异，即管以那人的厉害，亦应付得非常吃力，隐约受了些内伤。眼见螺旋劲又迎头袭至，无奈下不敢疏忽，改攻为守，一掌拍上徐子陵旋劲的锋锐处。
“轰！”
气旋震散。
那人一声闷哼，往岸上飞去。
徐子陵则“咕咚”一声跌坐甲板，喷出了一口鲜血。
吴瑶和寇仲刚化解了侵体的碎劲，连忙四掌齐出，击往船尾的水面。
水花溅射下，小船船头翘起，破浪如飞，逆水急射。
四人不约而同朝那可怕的强横敌人瞧去。
那人落在岸旁一块大石上，转身负手，仰天大笑道：“英雄出少年，曲傲不送了！”
竟是远州第一高手“铁勒飞鹰”曲傲。
四人目瞪口呆的瞧着曲傲由大变小，消没在河道弯曲处。
四人却不知，小船转弯不见后，曲傲亦是压不住内伤，吐了一口血。他自知内伤不轻，再难追击，急忙觅地疗伤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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