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黎明的黎
唐姝做了几年的人，依然对人类的很多习性都还不习惯。
比如doi这件事，她虽然不否认其中确实有几分乐趣，但也不至于让人失去理智。
但显然这只是她个人的拙见，至少，在唐月驰这里并不适用。
老房子里堆满了干柴，遇火即燃，再用澎湃的爱意、和被不可抗力强行压制了三年的思念，一同推波助澜，火势熊熊，扑都扑不灭。
情到浓时，男人在耳边动情的呢喃，
“酥酥，我爱你。”
唐姝闭上眼睛，装作没听见。
爱这个字，唐姝一直觉得有些太过了。
人类常常将爱挂在嘴边，也并不耽误他们欺骗和伤害啊。
这样想，其实也不是不相信。至少这几个男人确实是爱她的，不然也不会一下子就想起她来了。
只是她不爱而已。
思绪又被强硬的拉回现实，眼前这个男人好像不知疲倦，竟然再一次将她抱了起来。
唐月驰身材十分高大，接近一米九的身高，不知道是不是有别的民族的基因，骨架都比寻常人大一圈。再加上常年克己的生活习惯和健身习惯，压迫感十足。
白天戴着眼镜的时候还好，只要眼镜一取，立刻像是解除了封印，此时还脱去了西装.....不管是肤色还是体型，两人差别巨大。
“会难受吗？”男人低哑的问。
唐姝已经哭得没有力气，闻言软哒哒的踢了他一脚。
这个举动却被误会成还有余力，男人从胸腔里发出一声低笑，卷土重来。
在晕过去的前一秒，唐姝又开始胡思乱想。
她像，人类的文字最是博大精深，很多成语本身并没有问题，但用在不同的场合，就会产生不同的歧义。
比如现在，她就想到了‘三番五次’这四个字。
或许还有.....‘没完没了’
....
*
唐姝找到手机充上电，已经是第二天的傍晚了。
她的人际关系并不复杂，开机之后，除了顾池栖的信息，就是三个张黎的未接来电。
没有搭理顾池栖，她缩在温泉池边的沙发上，一边晒着夕阳一边给张黎回电话。
‘张黎，你找我吗？’
‘嗯，但现在没事了。’
张黎那边有些嘈杂，能听到车声和路边偶尔传来的说话声。
听到他的声音，唐姝下意识感觉心安，闭着眼睛不禁去想，张黎此时应该在车上，临时靠在路边，开着窗和她通话。
“姝姝，你在哪里？”
“在B城。”
“和唐月驰？”
“嗯。”
她的声音比平时更加慵懒，带着哭过的鼻音，还有一些沙哑。
电话那头，张黎忽然沉默了。
几秒后，他语气如常的问唐姝，“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唐姝睁开眼睛，在沙发上换了个姿势，
“应该明天下午，或者晚上...”
“好，那你明晚来找我一趟吧。”
“好呀，”
张黎很少这样一直打电话找她，也从来不会主动要她去，今天实在有些反常，唐姝坐了起来，语气认真了些，
“张黎，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能有什么事，”
他轻笑了一声，“只是明天，我可能会想你。”
虽然对方看不见，但唐姝还是点了点头，
“好，明天我一回A市就去找你。”
...
唐姝不懂，‘想’一个人，并不是可以预约或者控制的情绪。
当有人说明天会想你，那他现在就在想你。
张黎也不懂，他这两天频繁给唐姝打电话，并不是忽然的临时起意。
或许是内心深处，一直被不正常的疯狂、压制的自我意识，在向唐姝求助。
可惜，两人都忽略了。
*
直到手机里响起了忙音，下了车、站在路边的张黎才挂了电话。
他重新回到驾驶位，发动车，开往顾家的晚宴。
身边副驾驶上，坐着沉默不语、一脸决绝的顾欣爱。
进了顾家大门，顾欣爱松开张黎的手臂，摸出卸妆湿巾垂头擦干净脸上的浓妆。
她放下刻意染黑了的长发，挡在脸边，
“谢谢你张黎哥，放心，我不会牵连你。”
张黎无所谓的勾了勾唇，靠近了些，指向身后的楼梯，低声交待了她几句。
顾欣爱惊讶的皱眉，“你怎么会对这里这么了解？”
“谁知道呢，或许...我从前在这儿住过吧。”
顾欣爱以为他在开玩笑，并没有放在心上。
趁人不注意，她低着头拐进了身后不起眼的小楼梯。
张黎则是继续往前走，穿过富丽堂皇的走廊，绕到后花园的宴会厅。
*
顾家，这地方他当然熟悉。
张黎永远都记得十几年前、被接来顾家的那一天，他兴奋得睁了一夜的眼睛。
孤儿院出去的孩子都很乖，但永远有比你更乖更听话的孩子。那些来领养的成年人是最挑剔的，就好像买菜一样货比三家，买回家之后稍有不满意，还能退货。
被各种原因退养了几次后，张黎那时候已经八岁了。
这个年纪被领养的希望已经渺茫，却猝不及防地被带来了顾家，他以为自己终于从地狱到了天堂。
天使一样的女人哄着他、让他叫妈妈，告诉他这里以后就是他的家。
结果只不过短短两个月，真正的儿子顾池栖找回来了，他这个从孤儿院找来的慰藉、就被随意扔掉。
从前张黎对唐姝说过，他不恨顾池栖，当年他也还小。
他恨的，从来都是顾家，是那个让他叫妈妈的女人。
既然给了他希望，为什么又要收回？
既然让他见过天堂的模样，为什么又要送他回地狱？
后来无数个在淤泥里拼命挣扎的日夜，张黎用恨来支持自己活下去。
*
宴会厅里处处精致，保养得宜的女人穿着祖母绿的旗袍，朝张黎迎面走来。
“张黎来了？”顾太太笑的熟稔。
张黎也笑，绅士有礼，
“顾太太越来越年轻了。”
“你这孩子，嘴真甜~”
顾太太捂嘴笑的开怀，等路过的人少了，才放低了声音，
“上次的事，还要谢谢你。”
张黎摇头，“顾太太有心做，成事儿是早晚的，我只不过凑巧碰到了，顺便帮了一点小忙。”
顾太太浅笑，“你这孩子，真谦虚。”
谈笑间，就是一个女人的命。
...
红姐是顾总的女人，是他的真爱，这几乎是人尽皆知的秘密。
从前那男人还给顾太太一些面子，但这两年，顾氏不再需要顾太太娘家的支持，便带着真爱在各种场合毫不避讳的一起出现。
以顾太太的个性，不可能容得下这样的侮辱，动手是早晚的事。
张黎只是在那一天关掉了监控，袖手旁观而已，确实是不足为提的小忙。
当然，这并不妨碍他有别的方法记录下来，再交给顾欣爱。
如此，借刀杀人。
他既能解了心底的恨，还能拿回公司属于红姐的那一半股份。
好几年前，还在高中的张黎去红姐开的酒吧打工，或许就是为了这一天。
*
顾太太终于解决了丈夫的真爱，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也是最没有防备的时候。
张黎站在原地，看着她拐进了一旁的走廊，往休息室的方向去。
他端了一杯香槟，好整以暇。
...
不知道过了多久，可能十几分钟，也可能半个小时，终于事发。
刚才还一片歌舞升平的宴会厅、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尖叫声，刺眼的灯光全都亮起来，安保和值班护士慌慌张张的从门口跑进来。
张黎抬眼，终于看见顾池栖从休息室、跌跌撞撞的出来，怀里抱着浑身是血的中年女人。
眼前的画面忽然变得模糊，他站在陌生又熟悉的地方，恍惚间、好像回到了十几年前的那个清晨。
天使一样的年轻太太脸色苍白，笑着蹲在他面前，温柔的对他说，
“小黎，这是妈妈给你取了的新名字。黎明的黎，黑暗散尽，代表新的希望。”
希望，呵...
张黎放下酒杯，转身离开了这片喧哗。
...
今晚的夜色格外的黑。
回到车上的张黎透过车窗往前看，世界忽然从远到近的开始变暗。
街道、高楼、路灯...所有的灯光无声的、整齐划一的关闭，耳边的声响也开始渐渐消失。
他拿出手机，再次给唐姝打去电话。
“喂？”
那头，响起低沉的、男人的声音。
他说，‘你好，酥酥睡了。’
整个世界，彻底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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