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 藏得越深,伤得越深
直播间里的网友依旧议论不绝,而秦七汐则安安静静地站在原地,闭上眼睛仔细思忖着。
她感觉秦泗实在太复杂了!
在他的生命中,有太多太多让他无法抉择,又难以割舍的东西——
他发誓要守护的祖国、他究其一生想要完成的梦、埋藏在他心里挥之不去的罪孽,还有他的家、让他永远怀着愧疚的妻子和女儿。
唯独不包括他自己的未来,不包括他的生命,因为他从没有考虑过自己。
然而,当那些最重要的东西之间产生冲突,他最终选择了放弃家人。
她不怪秦泗,如果换作是她,可能也会这样选。
她只是觉得不公平,凭什么一位如此杰出的科学家,为华夏乃至整个世界都做出了伟大的贡献。
而他的妻子,秦七汐的妈妈,独自承受了那么多,可为什么老天偏偏没眼,秦泗的付出,却没能换来生命对妈妈的怜悯?
英雄的妻子,到了最后,却只能郁郁而终。
不知不觉间,时间的滚轮再度开始了回旋,时光机里光芒飞散,存在于秦泗脑海中更遥远的记忆,也慢慢浮现在秦七汐眼前。
最后,时间定格在2004年1月11号。
冬季的沙漠,寒风刺骨。
一顶绿色的布帐篷被撑起,屹立于黄沙中。
帐篷里,篝火燃烧,橙红色的光芒照亮了十几张被棉帽遮蔽了大半的脸。
“呼!”
人群中,个字高瘦的王屹站起身搓了搓手,从口中吐出一缕白雾,提起精神道:
“兄弟们,就这样冻着也不是办法,今天给大家放松一下,不讨论工作,咱们来举报一场篝火晚会,大家讲讲自己的故事,聊聊人生,最好是有人能表演个什么才艺,让大家开心一下!”
“好!”
难得有娱乐时间,一群人纷纷拍手叫好。
“别光叫好,倒是讲啊,谁先来?”
“新来的先讲,小屈!”
坐在角落的屈天杰被推了出来,他显然有点不好意思,“嘿嘿”傻笑着来到篝火前,一张黝黑的脸闪闪发光。
“那我就讲讲……我和我老婆的故事吧。”
“噼里啪啦……”
一阵掌声过后,屈天杰挠了挠头,“我们是在大桥底下认识的。”
“那时候我刚毕业,因为有过癫痫症的病史,所以一直没能找着工作,我没有钱,也没有住处,不愿回家给爸妈丢人,就住在了京州河边的大桥底下。”
“那天下了很大的雨,马路什么的都被水淹了,她是来桥洞避雨才和我遇上的。当时她很惊讶,怎么会有人住在这种地方?”
“可是她没有嫌弃我,反而和我成为了朋友,她告诉我:所有为了对抗生活而京漂的人,都值得赞美!”
“再后来,我们就处对象了,嘿嘿……”
屈天杰依旧笑着,可眼泪刚从眼角划出,就结成了冰,纯净的雪白在他黑色的皮肤上显得十分醒目。
所有人都看见了他的眼泪,可他依旧像一个傻子一样强颜欢笑。
他很想自己的老婆,却又害怕把悲伤的情绪传染给其他人。
所有人都沉默了,最后还是王屹打破了僵局,“那你小子得好好珍惜人家,等研究完成,就赶紧回家去,把亏欠都补上!”
“好嘞!”
在一阵掌声中,屈天杰笑盈盈地回到了角落。
“好了,下一个!”
“我!”
“我!”
“……”
似乎是受到了屈天杰的感染,刚才还畏畏缩缩的队员此刻纷纷自告奋勇,想要把心里话分享给大家。
于是,一个个不同的故事,一段段不同的人生,从他们的口中讲出,传到了每个人的耳朵里,包括冷冷坐在沙地上的秦泗,包括十多年后,站在时光机里的秦七汐和林菁,也包括遍布在华夏各地的万千网友。
所有人都没有说话,都沉浸在他们的故事中。
“队长,你从来没跟我们讲过你的过去,今天也讲讲呗?你在参加研究之前,处对象了没?”
不知是谁说了一句,这时王屹刚在柴火上点燃一根烟,猛吸一口,却发现所有人都在看他。
“我?我哪有什么过去,哈哈……”
此时此刻,这个平时时而严肃,时而嘻嘻哈哈,看起来无忧无虑的队长难得表现出一丝扭捏。
“好吧,那说说也没关系。”
他摆摆手,表示无所畏,“我没有谈过恋爱,但是上学那会,确实喜欢一个姑娘。”
“哟!”
在一阵起哄声中,王屹尴尬一笑:“不过没有表白,因为那个时候,我已经志愿参加核聚变研究了,不能耽搁人家。”
“那后来她怎么样了?”
“后来她……”
手中的烟蒂缓缓垂下,脸上的神色黯淡,须臾间仿佛苍老了几分。
“前两年我碰到一个同学,得知她已经去世了,说是……抑郁症割腕。”
“还说,”说到这里,王屹的声音微微有些哽咽,“还说我消失以后,她一直在找我,找了很久,很久很久,一直到她去世的那一天。”
空气安静了两秒,所有人纷纷侧目,看向王屹的眼神不一样了。
他们都以为队长是个一心只为梦想,一心只为奉献祖国的人,都以为他的心里很干净、很单纯,没有任何杂念。
可世上哪有什么完全没有“杂念”的人,只有有的人愿意把心里话讲出来,而有的人藏得深罢了。
而藏得越深的人,往往被伤得越深。
“没想到王院长也有这么悲伤的往事,他们这一行人,每一个都牺牲了太多太多。”
直播间里的网友忍不住在评论区留下自己的观点。
“那个女孩也一定很喜欢王院长吧,没有等到他的表白,却等到了他的离开,所以才会坚持如一地寻找!”
“也许王院长把女孩的死归罪到了自己身上,认为是自己的消失导致了她患上了抑郁症,所以女孩自杀后,他就把这份罪孽背在了自己身上,带着它负重前行,直到今天也未婚未娶。”
“和孤雁还真像,都是一边付出,一边自我折磨,唉,他们干嘛要把自己活得那么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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