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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姐妹初识金佩珠 福堂崇拜陈子和


  清晨,小姐俩跟庆昭早早起来练功,甄大娘从东门脸,买回来嘎巴菜,芝麻烧饼,全家吃完早点,见上房金太太屋里还挂着窗帘。直到十点多钟,二位姑娘透过窗户见上房走出来一位姑娘,把她俩吓了一跳,只见这位姑娘中等身材,上身穿一件小背心,下身穿一件大裤衩,左手拿漱口盂,右手牙刷,乌黑的头发乱七八糟凌乱不堪,小模样挺漂亮,细眉大眼,白嫩的皮肤,但是怎么看都不像墙上的画。白姑娘小声问黑姑娘:“这就是那位大名鼎鼎的金佩珠吧?可真够那个的,”俩姑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莞尔一笑。
  金家姑娘漱完口,把漱口盂放在窗台上,她边走边喊:“福堂师叔起来了吗?”直接就到了东房门下,拉门就进,黑白二位姑娘急忙迎上去说:“您是佩珠姐吧,起来啦,快坐吧。”
  佩珠拉着姐妹看了一会,笑着说:“你是小黑,你是小白对不?”她们三个人都笑了。
  小丑出来看着佩珠,直眨巴眼睛,佩珠一把拉过来:“这小玩意儿长得真哏,你告诉姐姐,你叫嘛?”
  小丑做了个鬼脸说:“我叫小疯子。”
  “别听他的,他叫小丑。”黑姑娘接过来说。
  “你这个小老坦儿,你笑话我,我非得咯吱死你。”佩珠抱起来连咯吱带亲,笑了一顿。
  甄先生出来说:“丑,快下来,别跟姐姐贫气。”
  佩珠放下小丑和甄先生夫妇、庆昭一一见过。
  说话间外面有人喊:“福堂在家吗?”
  福堂赶紧走出来:“老哥哥您这么大年岁来看我,真叫我过意不去。”
  佩珠也急忙跟过来:“干老来啦,我的老爷子什么风把您吹来的。”
  来的是京津两地,赫赫驰名的评书大家陈子和,这位老先生在同行中威望高,谁有个马高凳短,缺边少袖的,他是有求必应,陈先生和甄福堂是故交,他的年纪又大几岁,甄福堂对他是特别尊敬,把陈先生让到屋里坐下,孩子们见过礼,佩珠站在陈先生身后,还像个孩子似的直撒娇。
  陈先生问了问甄福堂家里的情况,又拉了会儿家常,然后问他准备在哪上地,甄福堂说:“还没定呢,”
  陈先生说:“我得退避三舍,你这员大将,我可碰不得,”
  甄福堂笑着说:“我的老大哥,这是哪里话,”大家对笑了一阵。
  陈先生说:“今儿,我还得四海茶楼上个中场,我特意来告诉你,今儿下地儿后,咱们天河饭庄,你就别应别人了。”他接着说:“我这老毛病,你知道,上场前得闷头捋捋梁子,我就回去啦,”
  福堂和几位姑娘一起下楼,把陈先生送到大门外说:“今儿,我的两个丫头要去听您的书,”
  “好呀,都是自己人,我叫他们给留几个座。”陈先生爽快地答应了。
  吃完中饭,甄福堂对两个姑娘说:“趁着这个空儿,我领着你们听几天书,看几天戏,第一,让你们看看天津的世面;第二、领略一下天津名角儿的台风;第三、对工对派的,也捋捋叶子(模仿别人的表演),往后正式登台了就没这么好的观摩机会了。”两位姑娘点头称是。
  下午爷仨,三辆洋车从大舞台去东兴市场,姐俩一路行走就觉得到南市好像到了另一个世界,真是车水马龙,眼花缭乱,热闹非凡。就连叫卖声都带有艺术风韵。卖糖葫芦的一唱一大串几十种,卖估衣的一唱一嘟噜一大套,再衬上羊肠、爆肚、大烧饼、汽水、冰棍儿、大西瓜汇成了一曲妙趣横生的都市大合唱。
  单说要饭的就有多少种:有拿着掸子拂土追着要钱的,敲牛胯骨的、打竹板的、拉破头的、砸砖叫街的、有在地上铺一张纸,写上家乡住处,遭灾受难的。这些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都是破衣烂衫,裸露不堪,与那些西装革履袍子马褂,穿稠裹缎,云纱霓裳的非富即贵相比,真是天壤之别。
  洋车把福堂父女三人送到四海茶楼,停车付钱,父女三人上了楼,茶楼的王经理一眼认出了甄福堂,上前非常客气道:“甄老板,前两天就听说您来津了,没想到今就见着了。”他看了看二位姑娘说:“这二位是令爱吧,请前坐吧,小二沏茶。”
  甄先生问:“早场空着啦?”
  王经理说:“咱们园子有些老茶座,玩意儿不行的倒耽误事,所以光请陈先生一二中场。”说着书座儿陆续上了,二位姑娘往楼下看,一会儿功夫外面就停了不少包月的小汽车,白姑娘心想:还没见过这么阔气听书的。差二分两点钟,三行打帘子,陈先生上场了,有的书迷站起来打招呼,有的在座上向陈先生点头示意,陈先生也非常客气,他上台把大褂脱了,伙计给他挂好,他在台上向四下看了看,向张爷李爷招呼:“来了您,”打招呼的,都是熟识的老书座儿,也是回敬一个爷字“爷、爷、爷”
  陈先生看到甄福堂和黑白二位姑娘说:“你们坐着,我到点啦,等我下场一起走。”
  “您辛苦着。”甄福堂说。
  下边听书的书座儿中间,有几位六十多岁的老书迷说:“您看今天咱来着啦,陈先生今天要卖力气了,脱大褂了嘛,”几个人哈哈一笑,接着说:“胭脂判词听了四天了,今天可能该说判词了。”
  白姑娘看过聊斋,也读过胭脂判词,心想全篇文言词,这可怎么说呢?
  陈先生醒目一拍,台下鸦雀无声,老先生开书来个铺垫:“咱们今儿这胭脂快要收场了,判词再给您说三天,过几天再给您说那段小翠,闲话少说接着昨儿那段胭脂押在堂上…..”
  陈先生的京白,甜润可亲,表演和台风,既不近京剧,又不像说书,他用评书的特殊语言和气魄来表达故事的内容,使人如临境界,在他说到上句时,你在想他下句该用哪个词汇,他的词总是出乎你的意料,比你想的要恰当,从心里让你佩服。老先生把一般故事的动作,喜、怒、哀、乐、悲、恐、惊的表情,通是用语言表现出来,加上动作画龙点睛,活灵活现。
  这段书讲的是:少女胭脂爱上了年轻秀才鄂秋隼,被宿介得知。宿介久慕胭脂美貌,冒充鄂秋隼于深夜潜入胭脂屋内,欲行非礼,遭胭脂力拒。宿介夺得胭脂绣鞋后逃出,无意中将绣鞋失落。无赖毛大拾得绣鞋,数日后毛大夜入胭脂家,误入其父房内,将其杀死。胭脂向官府告发鄂秋隼,鄂秋隼屈打成招。吴南岱复审,将宿介拘押。宿介上书申冤,施愚山终设巧计迫使真正的凶手毛大供认罪行。施公令鄂秋隼迎娶胭脂为妻。
  白姑娘看见很多听友都喜欢闭上眼睛听他的书,一边听一边咂摸滋味儿。看样子听他书的听友,都是各取所需,有寻求心理慰藉的,有想长见识的,也有学习观摩的。他的评书喜怒笑骂皆文章,为此陈先生也成为了许多艺人的良师益友。
  稍息,老先生开始批讲判词,他笑着对观众说:“这个判词五百八十二字,典故三十九个,如果都讲了,一个月也讲不完,列位的兴趣不同,我也只讲一两个,有的先生说啦,陈子和你吹牛,那好吧下场啦,我到您府上,给您自己说,就有一个条件,您得管饭。”他自嘲地说:“我这是想骗饭吃咯。”逗得大伙哄堂大笑。
  白姑娘边听边琢磨,他的父亲轻轻碰了碰她低声说:“下边是判词了,注意啦,”
  陈先生接着说:“莲钩摘去,难保一瓣之香;铁限敲来,几破连城之玉,”他从卞和献玉讲到渑池之会,其中吸收了不同的艺术派别,形成自己的独到之处,真像判官施愚山在公堂宣判,吐字发音抑扬顿挫,不乱不断,一气呵成,听得人毛发皆炸,啧啧称奇,赢得满堂喝彩。
  甄家父女三人感觉时间不长,竟然刹书了。
  陈先生下台对甄福堂说:“老喽,气力精神跟十年前没法比喽。”
  甄福堂父女跟陈先生寒暄一阵,四人一起到天河饭庄用饭。
  饭后回到住处,甄福堂把俩姑娘叫到跟前问:“听了陈老的书,你俩说说有什么想法?”
  “陈老说评书生动活泼、对人情事理评价的很巧妙,能听出很多道理,”黑姑娘说。
  “字清口净、还特别稳,”白姑娘补充道。
  “对了,陈老说聊斋和别人不一样,自带身段,挺潇洒的,”说着白姑娘还模仿了一个捋须甩袖的动作。
  甄先生欣慰地笑了:“陈老年轻时习武,后来喜欢上说书,经师访友,二五更的功夫,不是一般的磨练,才有今天书座儿捧,茶楼也捧,”
  “爸,您放心,我们姐俩懂这个理儿,一定会下功夫的,”姊妹俩说,
  “嗯,功夫不负有心人。”甄先生鼓励道。
  自此,黑白二位姑娘知道即将登台演出了,训练起来更加刻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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