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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黄仙娶亲(二)


翻过一座山,跨过一条河,越过一片野草地,虽然是纸做的人和马,却走得飞快,接亲的队伍一路到了新娘家。鼠新娘一家同样远离人烟,在一座青灰色山的山脚荒地上,坐落着一栋气派的大宅,宅内屋影幢幢,门口张灯结彩,挂着大喜的红灯笼。

        这就是新娘的家门。严景一开始觉得有些奇怪,他是青城县本地人,却从来没有听闻过城外荒地上还有这样一处气派的宅院。不过他转念一想,既然是保家仙住的地方,说不定会施展一些障眼法,所以不为凡人所见。

        新郎黄七郎刚翻身下马,大门就吱呀一声打开了,从里面走出一个矮胖身材的员外郎。

        “女婿,你来了。巧娘在里面等着呢。”

        原来是新娘的父亲,他一脸喜滋滋,用手摸着下巴上的长胡须。

        黄七郎急急忙忙向岳父行礼,跨过门槛,他匆匆忙忙,步子迈得太大,新郎官的袍子又长,跨门槛时被绊了一下,上半身不由向前一扑,幸而他急忙停住,才没有在新婚的日子摔跤丢大脸。

        接亲的其他妖精都大声哄笑起来。

        “这是新郎官太急了。”

        岳丈在一旁看着女婿莽撞的样子,反而更满意了。

        严景觉得很神奇,精怪娶亲竟然也同凡间差不多。

        众妖跟着下马,在鼠岳丈后面一起进门。纸人纸马一动不动地停在门外,它们失去指令后好像又回到了没有反应的死物。

        进了门,便是一块宽阔的空地,后面是堂屋。屋里听到动静,最先跑出来的是七八个看着不到十来岁的鼠小孩。他们显然大多化形还未成功,有的鼠小孩头上顶着一对圆圆的鼠耳,有的鼠小孩脸颊上两侧的鼠须在跑动中微微地颤动,有一个看着四五岁大的鼠小孩脸上还附着一层绒毛,跌跌撞撞地跟在他的兄弟姐妹后面一起跑过来,一根长长的鼠尾巴从屁股上出来。

        这些鼠小孩把新郎官团团围住,揪着他的衣服裤脚,喊道:“新郎官!不许走!新郎官!不许走!”

        黄七郎笑着被孩子们左拉右扯,一边回头对兄弟们说:“还不快来帮我!”

        后面接亲的队伍里走上来一个黄脸男子。他从兜里掏出一个枚种子一样的东西,大如鸽卵。表皮是光滑的青色,闪着碧玉一样的光泽。

        “看。”黄脸男子扬扬手中的青色种子,把小孩子们的目光都吸引过来。接着,他向种子轻轻吹了一口气,然后伸手轻轻一抛,种子落在地面上。

        这枚青色的种子刚刚落到地面就自动钻到了泥土里,倏尔一根粗壮的青色藤蔓钻了出来,很快长大,藤蔓光滑无叶,蛇一样扭动着蜿蜒盘旋向上,眨眼间长成了一座螺旋形的藤状物。

        光滑的藤蔓上又长出一个个鼓起的淡紫色花苞,拳头大小,像一个个轻轻摇晃的风铃。

        孩子们见了欢呼一声,立马松开黄七郎,向藤树扑去。一个孩子最先赶到,他高兴地用手触碰了一朵花苞,鼓起的花苞绽开,花瓣层层叠叠像舞裙舒展开来,里面藏着一块亮晶晶的糖果。他又用手指碰了碰旁边的一朵花苞,一只手指大小羽毛五彩斑斓的鸟儿从花心里面飞了出来,绕着孩子的头顶盘旋歌唱。

        每一朵鼓起的花苞里都藏着一个小礼物。

        孩子们抱住藤蔓向上攀爬,去够那些开在顶上的花苞,把黄七郎完全抛在一边。

        解决了拦路的小孩,黄七郎整整衣冠,深吸一口气,向屋内走去。

        堂屋里摆着几桌酒席,鼠新娘一家招待着宾客。白玉杯里盛的是琼浆仙酿,水晶盘中摆的是灵果佳肴,妖精们已经开始把盏推杯,吃吃喝喝。

        此时、他们看见新郎官来了,便都轰然起哄,一个个促狭笑道:

        “新郎官,可不能这么简单就让你过去。得挨个陪我们喝完一杯才行。”

        按照青城县的结婚习俗,新郎迎新娘时婆家一定要刁难考验一下男方,试试男方求娶的诚心。男方为了解决给出的难题,往往会找一些兄弟好友帮忙出谋划策。一路上跟着黄七郎接亲的队伍里,除了像严景和黄十三郎这样凑热闹的,还有不少出谋划策、解决难题的“军师”。

        一个黑脸突嘴的妖怪从位子上站起来,一把搂住黄七郎的肩膀。把他半拖半推到一桌酒席边。

        这是本县的一只野猪精,平时最喜热闹,又嗜酒如命。这次他打定主意要好好地大喝一场。

        酒席上的其他妖精都嘻嘻哈哈地往杯中满上酒水。有妖精倒了一杯新酒递给黄七郎。

        黄七郎接过一饮而尽,把酒杯朝下亮出空杯:“各位叔伯兄弟,姐姐妹妹,大家都知道我不善饮酒。”

        “一杯怎么能行?”“再来!”

        黄七郎不免又举起酒杯一一敬酒,喝了十来杯酒,他向旁边接亲队伍里的一个妖精使了个眼色。

        这妖身长体壮,面容魁梧,如同铁塔一般。他用手挠挠后脑袋,憨憨一笑:“俺老牛也喜欢喝酒,不如俺来敬大家喝酒。”

        “好呀!”野猪精拍手叫好,“谁不知道你牛老三最是海量,七郎这准备得够充分的。”

        边上另有一个妖精重新斟了一杯酒。

        牛老三却摆摆手,说:“这杯子太小,我老牛的胃口比较大,不合适。”

        目光落在地上堆着的酒坛上,他一手提起酒坛,颠了颠,掀开盖子,说:“俺老牛先干为敬。”

        坛子里的酒像河流归入大海一样被牛老三的大口一饮而尽,他哈了一声,放下酒坛。极为酣畅淋漓。

        其余的妖精们都兴奋了,大家陷入酒水的狂欢之中。黄七郎这才得以脱身而出。

        好不容易来到新娘的闺房前,黄七郎屏住呼吸,大红喜床上坐着一个凤冠霞帔的女孩子,瓜子脸,樱桃嘴,一双眼睛圆溜溜。正是新娘巧娘。

        巧娘看见黄七郎灿烂一笑,露出一小排像珍珠一样的贝齿,她又马上抿上红唇,羞涩地嫣然而笑。

        黄七郎和巧娘正是妖界的青梅竹马、两小无猜。自幼一起长大,形影不离。自从他们俩定亲以后,忙着嫁娶的亲事,反而这还是定亲后第一次相见。

        黄七郎乍看之下,见熟悉的巧娘今日如此美丽,神魂颠倒之间,直直向新娘走去。

        “哎,可别不当我们不存在呀。”银铃一样的声音插进来,挡在了黄七郎的前面。

        新娘的几个好友拦在黄七郎,不让他过去。她们叽叽喳喳:“可不能让你轻轻松松地带走我们的巧娘。”

        其中一个少女嘟起脸,说;“不要想着什么贿赂,我们可不止这一套。”

        “没错,我们和外面那些好打发的家伙可不一样。”

        黄七郎急地满头大汗,一口一个“姑奶奶、姑奶奶”地叫唤,但少女们不为所动,新娘坐在后面抿着唇偷笑。

        “好吧,那我可要使出杀手锏了。”黄七郎无奈道:“还好我带了几个人,可以请他们进来和你们好好说说。”

        “谁?”

        “你的情郎。”

        “哎呀!”几个少女羞红了脸,少女情怀总是诗,她们低垂下头,不再说话。

        “哼,我可没有情郎。”一个女孩得意洋洋,一副看你能把我怎么样的神情。

        “我知道你是不是喜欢那个——”

        “啊,不要说了!”女孩叫着打断他的话,往旁边退去。

        黄七郎只是想诈诈她,没想到一击即中。堵着的女孩子们都让出了路。

        黄七郎走到巧娘坐着的床前,他俩相视一笑。终于,新郎接到了他的新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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