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16章
听到电话里急切的哭腔，顾远铮没工夫管沈末迟了，先打着电话下楼。
直接拦了辆车，往警察局去。
路上想着龚橘瑛的事情，心里五味杂陈，又一次想点开camara,却只看到了“该应用已停止运行”。
他锁了屏，看着窗外飞逝而过的景物。
到了警察局，他去和门口值班的警察说明了情况。
听到“龚橘瑛”这个名字，警察把顾远铮上下打量了一番，眼里颇为遗憾，道：“嫌疑人涉嫌诈骗罪，得走法律程序，你见不了她。”
“诈骗？”
顾远铮愣了愣。
正想详细了解，外头沈末迟也冲了进来，步子很急，径直走向警察。
听到同样的话之后，沈末迟坚定地摇摇头：“不可能。”
他坚持说龚橘瑛是被陷害了，还询问保释流程，最终被警察友好地请到一边去冷静。
顾远铮想再详细问问，也被一起请了过去。
两人待在空荡的等候室，谁都没理对方，纯当是空气。
顾远铮背过身，从玻璃反光里看到沈末迟打开手机，似乎是进入了某个银行的界面，然后退出来，又进了另一个银行页面，各种软件来回切换，尽是些金融理财存钱软件。
顾远铮忍不住嘲讽：“得，还想着保释呢？你觉得警察也信口雌黄呗。”
沈末迟狠狠地剜了他一眼，这一抬头，露出了脸颊偏下的一块青紫，在白嫩的皮肤上十分突兀。
顾远铮觉得很刺目，想问什么，最后还是生生把话吞了。
这时从审讯室里走出一个高个子警察，开关门时传来龚橘瑛争辩的声音。
沈末迟立刻迎上去，把刚刚在门口的话又认真重复了一遍，这高个儿警察听了之后，笑了一声，把手里的审讯材料翻了翻。
从物证袋里掏出一个破解后的手机，打开微信。
出示给沈末迟看。
顾远铮也凑上去。
首先是惊人的好友数目，然后是备注。
从a到z，清一色的姓名＋职业＋数字。
那警察问了沈末迟的名字，慷慨地帮他翻出来。
赫然是沈末迟h大学生19，55。
顺手也看了顾远铮的，前头一样，后面数字,22，56。
警察贴心解释：“前面一个的数字是年龄，后面数字是嫌疑人建立的数据资料库，里面有线上聊天暴露的全部个人信息，还包括诈骗难易程度和金额目标，有团伙在背后随时指导完善。
嫌疑人是此次组织成员之一，涉嫌高金额诈骗，已经远超刑事立案标准。关于破坏公共安全，是否知情这些，还在审。”
顾远铮先看了一眼沈末迟，那人还懵着，随着警察斩钉截铁的话，脸色开始发白。
于是他压住自己的情绪，朝警察点点头：“谢谢，打扰您调查了，有需要配合的就找我们。”
送走了警察，他把摇摇晃晃的沈末迟撂到椅子上坐下，对方也不在乎什么接触不接触了，整个人呆呆的。
这时外头又吵闹起来，似乎有人扬声吵嚷，嗓门大的非常有穿透力。
顾远铮抬头看了看。
透过玻璃，只见一个油腻的胖子正冲着前台值班民警大吼大叫：“我找我女朋友，你们在说些什么！”
紧接着又跟着冲进来几个人，上来都是要找龚橘瑛，吵得不可开交。
刚刚那个审讯室出来的民警走上去，继续出示了微信列表，一个个也都像鸭子捏住嘴似的，瞬间消了声。
停了几秒钟，油腻男又转而开始大骂龚橘瑛，用词极其难听，最终被警察拿出来的手铐吓得老老实实。
陆陆续续还有不少人匆匆进来，短短一下午，警局门的“吱呀”声就没断过。
这些人上来就说自己是龚橘瑛的男朋友，也都荣幸地观看了自己的备注，脸色变得五彩缤纷。
一直到日暮，警察局依旧门庭若市。
听说是龚橘瑛在最后时刻群发了消息，希冀这一群里有神通广大能救自己的。
现场，有的冤大头赶着登记自己被骗金额，有的暗骂龚橘瑛祖宗十八代的，也有情种捶胸顿足只为见龚橘瑛一面，外头还有零星赶来的，热闹的要命。
“瑛瑛啊，你们把瑛瑛怎么了？”
这头诈骗金额都快登记完了，那边才有个兄弟姗姗来迟，语气醉醺醺的，一身酒气。
警察叔叔见怪不怪，让他来认领自己的微信备注。
“我是龚橘瑛她”
“报名字。”
“名字？啊，我叫陈卓。”
这位兄弟上身穿着紧身皮衣，腕上的金表闪闪发光。
艰难地在微信列表里寻找自己。
地上还坐着一个咧着金牙抽烟的老板，面目惆怅，仅有的几撮头发像浸在油里似的。
顾远铮实在待不下去了，转头想离开。
谁知刚刚走出去，就被那个陈卓大大咧咧地搭上肩膀：“兄弟，我今天算开了眼了。你也是受害者吧，看你长得这么帅，真是便宜她了。”
那人看起来像刚从酒桌下来，口齿都不利索，顾远铮侧过身，把他的手挡了下去。
那兄弟也不在意，转身朝人群大喊：“各位，听我讲两句，那边的弟兄先停一下，等等再骂。
我觉得咱们相逢在这就是缘分，我陈卓长这么大没遇到过这么搞笑的事情。
要不哥几个一起喝一杯吧，天涯何处无芳草，这样，听我的，我说一个数，大家微信面对面建个群”
这话相当于给愤怒的众人递了个沙包，那个暴脾气的胖子直接扑上来挥拳。
顾远铮刚好站在旁边，一把将两人隔开，才避免一场命案就要在警局发生。
这时警察终于过来，把人全部叫进审讯室，手里拿着登记好的文件。
缓缓道：“大家也都清楚了，这和一起全国性的社交软件信息泄露事件有关。
嫌疑人利用黑客手段，进行聊天记录检索，有选择地盗取女性账号。
这些女性账号的共同特征是有固定的男性聊天对象，嫌疑人顶替网络身份与网聊对象线下见面，确定男女朋友关系并以基金投资为由进行诈骗”
警察将此次案件详情介绍了一番，并允诺会尽量追回受骗金额。
“也就是说，之前在网上和老子网恋的小甜心不是这个女的？”大金牙愤怒道。
“吗的，浪费了我这么多钱，真是喂了狗！”
“学的还挺像，之前网恋的人说她海鲜过敏，这女的和我吃饭的时候也说海鲜过敏，亏我还一直记得。”
“”
众人骂了一阵，纷纷打算离开。
顾远铮听着，却觉得柳暗花明。
最后人都散尽了，他磨蹭到那个高个儿警察旁边：“警察同志，您能不能帮我查查，原来和我聊天的是谁？”
那警察白了他一眼，苦口婆心道：
“还想着网恋呢？这次受害者里，就你们这种大学生最多。社会阅历少，容易被骗，一定要擦亮眼。”
“是是。”顾远铮低着头，接受了半天教育改造，“警察同志，我没网恋，就是一个生活困难的小妹妹，我在网上关心过她，我特想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
见他这么坚持，高个儿警察一副恨铁不成钢：“说了一万次你怎么就不听，还小妹妹？隔着网线，是个阿姨的几率最大。行，一会儿我给你查查，之后就当长个教训。”
他带着顾远铮到了技术侦查部门，迎面遇上了另一个民警。
两位警察彼此点点头，高个儿警察问：“李哥，你来调数据？”
“不是，这小孩，非缠着要我去查他那个网聊对象，说是什么想感谢的姐姐，我没办法，过来给他查一下，告诉这小孩互联网水有多深。”被叫做李哥的人回答道，“你下班怎么不回家？”
高个儿警察指了指顾远铮：“巧了，我这也是那个案子的受害人，也要查”
在两人闲聊的一阵，顾远铮看着站在“李哥”旁边的人，面色很不好看。
正是沈末迟。
看上去还不死心。
这下顾远铮都好奇了，网上到底是什么天外飞仙，让沈末迟这么死心塌地。
两人无意中对上眼神，双双移开目光。
“既然这样，那一起查吧。”技侦人员说。
他递过来一个表格，让两人分别将姓名账号密码填上，然后对着电脑一阵输入。
现在这个“camara”已经下线，只有公安局有进入权限。
那位技侦人员先调出了顾远铮的，“啧”道：“你这位网聊对象实名身份信息显示是男啊。”
整个屋子里瞬间安静了，目光全都转向了顾远铮。
顾远铮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男？”
技侦人员没什么感情，这种情况并不罕见，他噼里啪啦地又是一阵敲打，对沈末迟说：“你的也是，男。”
语气平静，一副见过大场面的样子。
那两人全都像按下暂停键似的，已经想不到该说什么。
一时间，只有满桌档案纸随风“哗啦哗啦”的声音。
突然，技侦人员看着那个身份信息一愣，麻木的脸上也出现了一丝波动，他回头看了一眼：“你，叫顾远铮？”
又看了一眼沈末迟：“你，叫沈末迟？”
得到了肯定的答复之后，他眼神里流露出了些诧异和同情。
旋即转头把两个页面同时调出来，并排列在了电脑上：“你们网聊对象是彼此。怎么回事，是谁想骗钱还是恶作剧？”
技侦人员犀利的目光透过眼镜，他鼠标点了两下，又道：
“涉案团伙盗的是顾远铮的号，因为这个号资料性别显示为女，为什么没有如实填写性别？”
其实随着他的第一句话出口，原本就懵的两人已经彻底宕机了，完全没人听到他之后说了什么。
顾远铮道：“您第一句话说了什么？网聊对象是彼此什么意思？”
他好像听不懂地球的语言了，每个词的意思都知道，但是组合起来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侧头看了一眼沈末迟，那人似乎是经受的打击太多，已经完全呆掉了，此刻柔软的黑发有些凌乱，露出光洁的额头。
那技侦道：“字面意思，虽然听起来离谱。
但是网络身份信息显示，你们，曾经有过八个月的聊天记录。
每天互发消息时常高达200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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