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Blood】周彧
人工降雨之后才过了三个小时，红雾已经浓郁到遮盖清晨的阳光。世界红蒙蒙的混成一片，抬头只能看见天空中晃眼的圆形光晕。
这座城市还未苏醒，只有远处港口货轮声声沉闷的汽笛，却被室内密封的双层玻璃窗阻隔。
爱丽丝之梦主题旅馆，8520号房。
昏暗潮湿的房间里溺满了信息素清淡又浑浊的香气，突然哔的一声轻响，投在床头的电子钟跳到07：00，窗户玻璃自动由黑暗模式渐变到透明，显出窗外被红雾笼罩的街景。
叫早的电台随后自动开启。
“早上好，尼福尔市，这里是‘你爱信不信反正我们只是在读投稿’的后花园818频道。”
“有热心听众称，昨夜发生在罗马街的暴力冲突事件之前，维新组某重要成员曾出现在事发地点。”
“今早六时，维真组发布地下悬赏，称一副名为‘冈格尼尔’的义体失窃。据可靠消息，该义体为hexagon公司制造，此前被维真组三把手德川佑以两亿八千万的价格……”
“吵死了……”
头疼，像是被人从脑后闷了一棍似的，洛星连眼皮都撑不开，只懒懒抬起一只手对准声源，食指指尖竟射出一道红色激光瞄准线。
呲的一声，收音机头顶冒烟。
恼人的声音总算不见了，洛星胳膊气力一松，又抱上身旁如温香软玉般手感极好的身体，沉沉睡了过去。
突然，床垫猛地一颤，旁边的人从床上弹了起来。
洛星还没反应过来，便被冰凉的机械触手缠住了脖子和腰身，半个人从床上被拎到了半空。
“你，做了什么？”
裸着的美人头发凌乱，一双冰蓝的眼睛冷得能杀人。
“老婆？……你醒啦？”洛星还在迷糊，手指扒在缠绕脖子的触手上企图让它松一点。
可那触手感知到了主人的愤怒，幽蓝的花纹频闪着，又猛地涨大了一圈。
“咳！”洛星瞬间清醒，可是已经来不及了，那触手如同蟒蛇捆住猎物般渐渐收紧。
“杀我还不够，还要来睡我是吗？”
老婆在说什么呀？
他怎么生气了？
洛星好委屈，可是再不反抗就真的要被掐断脖子了。
他刚要动作，却被对方看穿，双手瞬间被另一只触手捆在了身后。
“呃啊！……”喉部被紧紧挤压，洛星不得不张大嘴巴，吐出舌头，根本无法说话。
丁丁！
洛星在脑内大喊，可系统竟然没有回应！
“别乱动。让我找找你的入口在哪里。”
入口？什么入口？
一只吐着花芯的触手攀上洛星的脸颊，抚过下巴、嘴唇、鼻梁，试探般地嗅着，撩开洛星的刘海蹭过额头鬓角，又回到了脸颊旁，好奇地立了起来，要往洛星张开的嘴里钻……
“啧。”美人眉头锁得更紧了。
那触手像是被训斥了的小动物似的，吓得立马缩了回来。
这次换了个路线，绕过洛星的颈侧往脑后摸索。后颈头发被撩开，露出藏在浓密黑发里的接入口。
“找到了。”
荧蓝透明的花蕊摸了摸那入口的形状，紧接着触手末端形状变幻，成了匹配的接口型号。
洛星感觉到脑后发凉，猜到对方接下来要做什么，可他发不出声音。
不要！！！
触手猛地插/了进去。
……
那是一片虚无纯白之地。
男人从未见过这般景象的意识拟海——无声无形，无物无我。甚至分不清自己的脚踩在地上还是天上。
按理说，每个人的意识拟海都是灵魂的映射，是和指纹、虹膜一样独一无二的身份id。
就算是同卵双胞胎，意识拟海也存在细微的差别。
因为意识拟海随着人的成长终身变化，所经历的时间、所有过的体验，都会影响意识拟海的形态。
意识拟海可以是山川湖海、飞禽走兽，甚至是人，也可以是老房子、铅笔、照片这样的物件，或者干脆是个抽象概念——时间、物理、音乐等等。亦可以包罗万象，随意组合。
但绝对的空白……男人从未曾设想。
就算是个死人，他的意识拟海也会留有灰烬的痕迹。
“你不该来这里的。”一个男孩清亮的声音在虚空中响起。
空灵而平静，仿佛拨动了天堂的竖琴琴弦。
男人愣了一下，“你是谁？”
等了许久，那声音却没有回应他。
来都来了，他想看看这里的边界——一个人的精神强大与否，和意识拟海的边界有很大的关联，但拟海的规模大小并不代表强弱。
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只有亲自去体会才能知道。
他在虚空中迈出步子，耳边却乍然响起一个声音。
——“你不该来这里。”
男人猛地回头，却在余光中瞟见正前方出现一个人影。
“他的心不在这里。”
那个灰蒙蒙的人形在说话，就是刚才的声音。
“什么意思？”男人警觉。
那人形却抬起一只胳膊，指向他。
男人更疑惑了，“我不懂。”
那人形歪了下脑袋：“我好像……见过你。”
“不可能。”男人斩钉截铁，他确定自己从未进入过这样的意识拟海。
“我的心不在这里。”
人形又在答非所问。
“你走吧。”
一股汹涌如海啸般的意识能量突然凭空出现，不可阻挡地裹挟着他冲出意识空间。
“咳咳！……嗬啊！……”洛星终于被放了下来，跪在床上大口呼吸，“老婆，你误会我了……”
暗紫色的眼睛里盈满了生理性泪水，亮晶晶的，像无辜的小狗。
男人还没从刚才的状况中反应过来，他清楚自己的实力，被强行挤出意识拟海的状况还从未发生过。
他甚至连那片意识拟海的边界都没触碰到！
如果那人形说的是真的，就算是生化人，怎么会有人连代表意识拟海的【心】都剥离出来、意识却毫发无损？
面前这个年轻的alpha，怎么看也不像不能自理的智障。
“我只是脱了你的衣服。”洛星揉着脖子，一脸委屈，“然后就累得睡着了，什么也没干。”
男人挑眉，“意思是还想干什么？”
洛星：“……”
确实想了，但只是动了个念头。
他又不是无欲无求的圣人，这么漂亮的omega老婆，哪个功能正常的alpha会不心动啊？
和他的匹配度又离谱的高，他搂着人家光着的身体睡了一夜，没失去理智、霸王硬上弓已经算得上a德爆表了！
“主人，你刚才叫我啊？”系统突然冒了出来。
洛星：……已经没你的事儿了哥。
“你干嘛去了？很·忙·吗”洛星头一次见系统也会迟到的。
听出洛星咬牙切齿的语气，系统不好意思地搓手手，“那什么……我也有私生活的嘛~理解一下。”
洛星：……骗谁。
系统再智能也只是个程序，又没有需求。
“刚才我被老婆脑入侵了，帮我查查看有没有什么痕迹。”洛星说。
“okok~”系统坐回办公椅，开始工作。
只看了一眼，系统便说：“没有啊，你的意识拟海完好无损，也没有任何痕迹。”
洛星：？
“怎么可能？老婆没被我的意识拟海攻击？”
意识拟海对外来入侵必然会自主反击，就像免疫系统会攻击病毒。
而洛星又是精神系危险级别的异能者，强行入侵他的大脑危险程度更是不必言说。
“没有。”系统肯定地回答，“你的精神屏障（防火墙）也毫无缺口，比你的钱包还干净。”
“哦，好吧。”洛星懒得深究，反正老婆没受伤就好。
“怎么不说话？不敢承认？”男人不知道洛星在和系统交流，只看他坐在床上发呆。
“嗯？承认什么？”洛星一时没接上话。
“承认你是冲我来的。”男人笑了，所有美好的词语都不足以形容这一瞬的画面，浅淡的薄唇一开一合吐出的话却带着寒气。
“不但要杀我，还要在杀我之前羞辱我。”
“穿上德川的义体，是引诱我上钩吗？知道我与德川家有过节。”
“提前蹲在车轮酒吧，是知道我会亲自去吗？”
男人步步紧逼，用虚虚实实的话语刺探面前这个单纯过头的alpha——他能敏锐捕捉情绪，能感觉出对方是真的喜欢他。
这太奇怪了。
即使他们之间有着超高的匹配度，但明明半个多月之前用手捅穿了他的身体，再见面就一口一个“老婆”？
他可是可以让所有性别，包括alpha强制发/情的enigma。
“老婆，我为什么要杀你啊？”洛星整个被问住了，这么多问题一起砸向他，结果只听见了第一个。
洛星：“我为了救你，在幻境中陪你待到最后。”
系统：确实，不也跑不掉嘛，不然呢？
洛星：“知道你有危险，还搬来了救兵。”
系统：确实，然后生命保护公司把楼炸了。
洛星：“我把你从废墟里挖出来，救了你。”
系统：确实，本来都要溜了结果被触手缠住了。
洛星：“我是真的喜欢你啊！”
系统：……骗谁。
男人：……这好像和我预想的发展不一样。
洛星还不放弃，指了指自己颈侧的伤口给对方看。
“这还是你昨天晚上咬的呢。”
“什……？”男人不敢相信，自己竟然会做出如此失态的举动。
“你说想要水，结果抱着我就啃，可疼了。别想抵赖哦，我这里有证据。”
说着洛星摊开掌心，一段立体录像播放出来。
画面中两个人衣衫凌乱、紧紧贴在一起——确切地说是男人死死抱着洛星，露出尖齿、红着眼的模样说是他强迫的人家绝对不夸张。
男人就算数次面临死境也从未乱过阵脚，此时此刻却彻底石化了。
我……我居然做出如此禽兽的事情！
“你看我说的没错吧。”洛星得意地笑，收回手掌，“我们是两情相悦的哦~”
“现在可以告诉我，你叫什么嘛？”
男人半天才缓过劲儿来，虚弱地说：
“我叫周彧。”
等等。
周yu？
“果然美人如玉。”洛星笑着说。
“不是那个玉，是彬彧的彧。”
见主人受了打击，乖乖的触手出来解围，形变着比出一个“彧”字。
竟然真的是这个“彧”。
刚才还欢天喜地的洛星，不知道自己此刻是什么表情。
周彧——
弑父的疯子。
臭名昭著的叛徒。
洛星最后一个任务目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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