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我脖子上有什么?
如今,洛星宁对李羡尘早没了刚到书里时的生疏戒备,她这会儿自顾自在边上坐下,一副既然你不让我回书房,我就在这看戏的架势,似笑非笑的看着李羡尘。
李羡尘寻思,早说自作孽,不可活,如今可不就是么,向映禅道:“行了,你起来回话吧。”
映禅公子不多推诿,恭恭敬敬叩头起了身——
眼见对面二人一左一右,脸上的表情相似之极,洛星宁看着李羡尘,李羡尘看着自己……出得风月场,自然有股子玲珑剔透劲儿,言道:“小可别无他意,只是跪谢将军恩义,冒认将军同门师弟,不望将军恕罪,却也并非全然胡说。”
一番诉说。
李羡尘着实没想到,眼前的这个年轻人虽然和自己不是同门,却是先父副将的遗孤……
七年前战火风雨飘摇中,高云城围城一役,显朝被围将领全军覆没,自己的父亲连同七万大军,埋骨荒城。
映禅,便正是当时父亲副将的独子。
围城之役后,朝廷虽给抚恤,却也禁不住后来经年征战,映禅家中再无可仰仗之人,挨不得几年又历瘟疫,家道中落。最终全家上下只剩他一人,年幼无依靠,几经周折,沦落风尘。
饶是如此,他想着自己好歹将门之后,便打了李羡尘的名号,随着凌怀安到大显都城,渐成馆子里的招牌,又无巧不成书的遇到李羡尘。
知道了这层原因,李羡尘突然觉得,日后若是拿他吸引火力,有些不忍。
洛星宁这时言道:“虽然不敬先贤,却不得不问一句,公子如何自证身份?”
话问得直接,映禅公子脸上依旧挂着柔和的笑意,道:“江南有座小院儿,是先父仅存的产业了,即便小可身陷风尘,也依旧不忍变卖,房契还在春衫桂水阁中,将军着人一查便知。”
洛星宁想,这二人若真故交如此,丑话便由自己来说,映禅话虽说得坦荡,该查还是要查的。
其实,姑娘一脑门子官司大多在四皇子的邀约上,她被李羡尘强拉过来,本是想来看看这玲珑灵秀的公子如何痴缠李羡尘。
没想到,热闹乐子全没看到,便有些悻悻。
脑子里想着晚上的计较,微一欠身换个坐姿,纳莲从领口里跃出来,她心思不在,下意识把玉扣拿在手里,轻轻摩挲着。
本无意之举,不料映禅公子眼光落在这枚温润的玉扣上,便再也挪不开,端详半天,惊道:“这……这便是先父提过,类同虎符的纳莲吗?”
类同虎符?洛星宁一怔。书里只道它是李家的私家信物,可没说它类同虎符……
姑娘瞬间觉得脖子有些禁不住它的分量。
李羡尘却摇头道:“曾经是,如今却没那么重要了。”
映禅公子转向洛星宁恭敬一礼,道:“早便听闻将军重义洛大人,不想连纳莲都交予大人之手,大人放心,小可虽沦落风尘,却也识得进退,绝不做逾越之举,更不会挑拨大人与将军的情意。”
好嘛,敢情他是误会了自己拿出纳莲来,向他宣誓主权呢。洛星宁皱眉,解释也不是,不解释又憋得慌。
只这一遭,便看得出来映禅九曲十八弯的心思,估计不是个省油的灯。
想了想,她随手将纳莲放回里衣中,还是言道:“公子莫要多心,随手而已。”
映禅眼含笑意施礼称是,眼光在洛星宁脖颈处一滞,随即莞尔之意更浓。
这是今儿第四个了。
怎么一个个都稀奇古怪的,后堂正厅中没有铜镜,她索性向李羡尘问道:“我脖子上有什么吗?”
嗯……看来伸头缩头都得过这一刀。
李羡尘叫了添宇进来,吩咐将映禅好生安置,修整些时日再做计较。堂内便只剩下他与洛星宁两人,沉了片刻,他才道:“你……昨夜之事,当真分毫不记得了吗?”
摇头。但肯定有事,不然他也不会一遍又一遍的问自己是不是记得。
“昨夜……香炉里的香不大对劲,所幸没做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只是……还是一时情迷,留了些痕迹在你身上,但没越雷池,你放心。”
李羡尘说得很坦诚,洛星宁乱了心思。
她知道李羡尘对她的心意,可总觉得自己和他终归是两个世界的人,更从未想过,活了三十六年,现实里男人没挨过也就罢了,竟先和一个书里的角色亲近了。
想李羡尘,他即便对自己属意,却一直待自己谦和有礼,即便早已经成婚了,也从来未曾有分毫越分之举。
怎的突然就把持不住了?怕不是……自己先招惹的人家吧……
洛星宁脸上露出一丝尴尬的笑意,道:“那我……没对你做什么吧?”
这怎么说呢,李羡尘也不会了,沉了半晌,他才道:“也……不能算有吧。”
就是有了呗?
洛星宁觉得浑身都僵住了,脸突然发烫,耳根都觉得像是被小火苗烘烤着,屋里死样的寂静,半晌,李羡尘才试探着问道:“要不……我给你说说?”
还是算了吧,洛星宁终于忍不了这诡异的气氛,扔下一句“先去换换衣裳”,逃跑似的离开了。
她脑子一片空白回到房中,看着铜镜前,脖子上的殷红一片,怔怔发呆。
那一块红色的斑驳,正在丰徽公主留下的刀疤上晕开,几乎与公主上次吸血时的位置一般无二。
他……不会连公主的醋都吃吧?
也不知为何,突然在这当口又想起早上惊梦的心悸,梦中与他一纸永隔,自己竟会不舍。
洛星宁现在心乱如麻,纵使她千般机巧,常做解人心意的差事,此刻却难解自己心头萦纡。
努力细想对李羡尘的心思,也分不清是同盟共济,还是不知何时生了种不一样的珍稀。
这感觉正如一夜风露,杏花忽而如雪,该来的悄然便来了。
呵,医不自医,人难渡己。
自嘲笑笑,李羡尘在这事儿上倒好似比自己坦实不知多少。
这种时候,解决心思烦乱最快的方法,便是找些事情来分心。她换上一件领子直立的衣裳,站在镜前好生整理一番,时间还早,吩咐备车,去了刑部。
再说李羡尘,他比洛星宁心里顺畅。
自从他用自己的血为引,解了姑娘的蛊毒之后,好像一下子清明通透起来。
爱就是爱了呗。
哪怕后来洛星宁言辞躲闪,他只道难得糊涂——我不管你心思如何,总之我对你是真心的,对你好就够了。
横竖拜过堂,月老的红线想必早已系好了。
所以,他见洛星宁逃也似的离开,反而开心起来,试问若是心里平整坦荡得一丝波澜都没有,何须这样仓皇呢?
想罢浅浅一笑,收拾心思,写他请罪的奏折去了。
时值傍晚,洛星宁才从刑部回来,坐在车里并没有要下车回府的意思,神色间没了一早的仓惶,又挂上精明算计——
历时数月,假祭司欺君,连带刑部疫毒案,终于看似落幕:
案首施平,名义上早已是个死人,生死全凭造化;
那刑部仵作年纪大了,经不得折腾,中毒解毒,剩下半条命,最后,连话都说不清,眼看一副下一刻便要咽气的模样;
施平的幕僚周凭,借李羡尘府医之名,控制御前祭司,妄图诬陷将军,欺君罔上,势败后假死逃生,这次总算无活路可逃;
只有周朗风一问三不知,独独只说出了将军府里的一名下人,总为他和周凭传递消息……
这条线看似全部断了,洛星宁不甚满意,至此只从施平处得了一沓子不足以撼动梁珏的账册。
她坐在车里思量了许久,总觉得哪里不对,却又想不出,眼看日头西沉,便想直接去见四皇子,正待吩咐出发,忽然车帘一挑,李羡尘探头进来,道:“你比大禹治水还忙吗?”
说罢,也不等洛星宁反应,伸手将她拉下来,道:“吃了饭再去。”
姑娘的扭捏一闪即过,默默下了车,进府吃饭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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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皇子所居的折葵苑,从门口去看,全然看不出宽宅大院所属何人,更没挂匾额。越过高耸的院墙,只能看见院内深绿色的竹子生得茂盛,夜风中,竹叶发出沙沙的轻响。
引二人进门的,是一名老奴,他步履稳重,走路轻得听不见声响,看便知道身怀绝技。
春寒料峭,四皇子披着一件细绒大氅,独自坐在院中的石凳上,自行动手,红泥小炉温着一壶酒。
数日不见,他倒似是滋润了些许,没了在蒂邑族为质子时的憔悴。见二人来了,他先行起身,向李羡尘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而后向洛星宁施礼,道:“本不愿叨扰大人了,只是心中一直有个心结,听闻大人能事,才请前来一叙。”
洛星宁脸上挂上笑意,眼睛闪亮亮的,像是能透过四皇子俊俏的皮相,看到骨子里去,也不急着回话,定定的看着四皇子,半晌,才道:“你是哪一个?”
四皇子脸上的笑意微微一敛,他不知道自己是多重人格障碍,却早已觉得自己异于常人,更立刻便明白洛星宁看出了其中关窍,微一稳心神,脸上笑意随即更浓了,道:“既然大人看得出,不如大人猜猜,我是哪一个?”
洛星宁冷哼一声,转身便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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