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翩翩彩翼化红霞,悠悠春梦随云散(十四)
萧原死死盯着锦觅的背影不放,直到她消失在眼前,才招了守兵问话。之后,急急踏入萧策的营帐,下跪行礼:“萧原见过二殿下。”
“免礼,”萧策回过神来,半扶起萧原,“边关情形如何?”
“殿下放心,军中彻底封锁了消息。属下还让人假扮成殿下的模样,在主帅营中坐镇,相信可以瞒过一阵子。”
萧策点点头,便不再言语,脸色阴沉得吓人。萧原深知主子的脾性,知道他这是不高兴了,很不高兴。就想着找点话说,于是,从背上的包袱里,掏出个竹筒,倒出一卷画轴,敬献给萧策:“这画卷,平日里殿下一直随身带着,从不离身。此次,您走得匆忙,萧原就自作主张,带了过来。”
“你有心了。”萧策接过画轴,将画小心平摊在案桌上,盯着看了许久,画上是一位面覆薄纱的白衣女子,明眸善睐,身姿娉婷。虽说看不到她的脸,但任谁见了画像,都会觉得画中所绘,是位倾国倾城的美人。
萧原瞟了眼萧策的脸,接言道:“这是殿下的心头好,一路上,萧原不敢有半点闪失……”萧策不说话,脸色越发阴沉,只是将手停留在白衣女子鬓边的发丝旁,来回抚着,好似那一头青丝尽在手中。
萧原心道不好,却是硬着头皮道:“方才出营帐那蒙面女子,听闻,是圣医族的圣女……”
“萧原,你也觉得她很像对不对?自打我懂事起,这白衣女子就时常入我梦中,引得我辗转难眠。边关苦寒,她却从未弃我而去,却也从不肯揭开面纱,让我一观真容。”萧策顿了顿,“萧原,我差点就揭开她的面纱了……”
虽说萧策说得前言不搭后语,萧原还是听明白了:“殿下何必如此自苦……虽说,圣医族有族规,但这族规还能高得过圣旨?不若殿下用这累年的军功,求求陛下。”这话,萧原说得小心翼翼。
“累年的军功?哈哈哈……”萧策突然大笑,只是手上的动作越发轻柔,像是怕惊到画中人一般。“本王哪里有功?这些功,不过都是给自个赎罪,续命用的。我害死了梅妃,害死了母后,害了外翁一族,还害了兄长……”
“殿下,您别这样!您那时年幼懵懂,怎可将所有的罪责揽下。”萧原无它法,只能跪求主子。
萧策不为所动,猛地抓起案桌上的画,只听见“刺啦”一声,画一分为二,瞬间被撕烂丢在地上。萧原连忙跪扑过去,将画捡起来,大喊:“殿下,这是做什么?”
“萧原,我和你说,方才我差点就杀了她,只差一点点,”萧策伸出右手朝上,手微微颤抖,两眼泛红,“就是用这只手……”
“不会的,殿下不是这样的人,一副画你都爱怜到心坎上,何况是人?萧原不信,”萧原将破画死死捧在怀里,“宫中的画师一定能补好的,殿下放心。”
“补好?画破了,能补好。那人心呢?萧原,王兄将贴身的云纹玉佩给了她。她手上还有一根红绳,和王兄自幼戴着的那根一模一样,说是一对的……”萧策突然转过身去,“我原以为,她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美梦,如今看来,恐怕是个噩梦。”说着,眼角一滴晶莹落地,无人得知。
“啪”一声,萧原惊得目瞪口呆,死死揣在怀中的画轴落地,破败、寂寞,无人理会。
那日,熠王萧策在从我们嘴中得知云王萧熙下落后,次日就带着亲兵马不停蹄赶去救援。那像狗皮膏药一样粘着他的嘉禾县主,自是要求跟着一同前往。最终,却被萧策三言两语说服,带着我、羌活和赛半仙先行回王城。不过,这一路上,我们没少被这位刁蛮县主为难。
好不容易到了王城,入宫觐见了临天帝。王上却因云王下落不明,大发雷霆,病情加重。我为天子仔细号脉,查看病情,却有些惊讶:因为临天帝并非得了什么大病或是急症,只是心有忧思、年老衰弱。我是圣医族的医女,又不是星宿厅的巫女,能求得仙丹妙药。治得了病,又治不了命。
果然,待我犹豫再三,婉言说出实情。临天帝并未发怒,只说是试试我的本事,请我来是目的,是为了给云王萧熙治病的。还秘传了口谕,必要时用上不死乾坤丹。听了临天帝这话,我更是惊讶不已:这救命丹药素来是留给历任帝王自用,怎会用在一个皇子身上?
许是看出我的心思,临天帝又道了句:“前任圣女手中的不死乾坤丹,就用在云王的身上。”
听完此言,我的心瞬间跌落到谷底:萧熙的毒恐怕难解了,若是当年连本族的圣药都无法完全清除他身上的毒。这毒恐怕没有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我要食言了,萧熙命不久矣。
想到这,我的心绪更是没由来的烦躁……
再次见到云王萧熙,我已在宫中停留数日。
那日,他到我房前轻轻叩门,道:“云王萧熙,求见圣女锦觅。”我在房内听到这熟悉的声音,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民女并不认得什么云王,王爷请回吧!”
门外传来一阵轻咳,“萧玉,求见觅儿。”
“这里只有圣女锦觅,没有什么觅儿。你认错人了,请回吧!”我大喊道,门外一时静了下来,半天没了响动。
过了片刻,我悄悄扒开道门缝,朝外看:门外果然空无一人,连伺候的宫女都不见了。想来萧熙是走了,他居然就这样走了!
我越想越气,就在屋里来回转圈,大骂起他来:“死小鱼,臭小鱼,该死的大骗子,居然敢骗本姑娘……”骂了片刻,忍不住把身边碍事的圆凳当成他,狠狠踢了一脚。
“哎呦!”等我回过神来,一阵刺痛已经从脚趾头传来,一个站不稳,“啪”一声摔倒在地。与此同时,门却“吱呀”被人猛地推开,萧熙急吼吼冲了进来,将我从地上搀起,小心扶我坐下。然后,焦急地问:“觅儿,你伤到哪了?给我看看。”
眼前的萧熙依旧白衣胜雪,只是比之前清减了许多。想来,此前他伤势未愈,又东躲西藏,逃避追杀,身上还留有余毒,才会变得这般清瘦……呸呸呸,我这想到哪里去了,他胖了瘦了,与本姑娘何干?
我气恼地一把推开他:“你走开!不用你这个骗子管!”
“好好好,本王是个大骗子,不过,你还是先让我看看,哪里伤着了?我真的很担心!是脚吗?”萧熙将我右脚的绣鞋摘下,接着又帮我脱袜子。
“你你你,你个登徒子!”我吓得把脚缩回来,“姑娘家的脚是可以随便看得嘛?”
“别动,待会又伤着自个,”萧熙压低声音,“再说,我俩都同床共枕过,怕什么!”
“你你你,无赖!”我的脸阵阵发烫,不用看,就知道红得厉害。袜子还是被萧熙脱了:右脚大拇指果然肿起来,还有些破皮了。他小心捧着,问道:“伤药在哪?”
“不知道,你走!”
“本王就不走,你奈我如何!”
“没想到堂堂云王殿下,竟然如此耍赖,不要脸!”
“觅儿说什么便是什么吧!”
“伤药在案桌上。”我咬牙切齿道。萧熙将我的伤脚,轻轻安置在另一张凳子上,很快将伤药取回,半跪在地上,帮我上药。
他的动作很轻柔,就好像羽毛轻轻拂过,一边上药,还时不时往伤口上吹气。药有些微凉,很快就止住了疼痛。我不说话,屋里的气氛变得有些微妙起来。
萧熙缓缓道:“觅儿,当初对你隐瞒身份,是萧熙的不是。当时情况危急,对方身分不明,想置我于死地。我死不足惧,可怕牵连于你,那就万死莫赎了。”
听萧熙如此一说,我顿时心生不忍,嘴上却不饶他:“什么我啊,死的,一个王爷说话,也如此不避讳。”
听我如此一说,萧熙却是微微一笑,灿若桃花:“觅儿,还是心疼本王的。”
“啊呸,少自作多情啦!”我将脸别到一边。
“好好好,你别乱动!是本王说错话了,”萧熙像哄小孩一般,“你这伤口,这两天注意不能碰水,我会吩咐下人,好好伺候的。”
“哪里就那么娇气了。”我将头扭过来,心里的气早已消了大半。想到他身上的毒,就别扭地说了句:“你坐下,把手伸过来。”
“啊,”萧熙愣了一下,但还是从善如流,在我身边坐下。将他那如同竹枝般的长手伸到我面前,“你现下脚受伤了,打我出气的时候,仔细手疼,别把手也弄伤了。”
我白了他一眼,一把扯过他的手,搭在手脉上:“我给你号号脉,看看你伤势如何了。被你骗了一次,你当我是真傻吗?在宫里,公然殴打王爷,我还要不要命了?”
萧熙笑笑,不再言语,怕打搅我诊脉。这回,我比先前一次诊得细致多了:萧熙的外伤已无大碍,他身上的余毒果然若隐若现,很难觉察,上回我疏忽大意了,这毒难解……
我的心再次沉了下来,脸色也不大好看。萧熙见我半天不吭声,又笑着问我:“圣女,本王是不是病入膏肓,马上就要死了?”
“胡说八道!”我一把甩开他的手,“你的伤早好了,看来这一路上,用药及时,把你照顾得很好。方才,我在想给你解毒的事。”有些心虚,解释了一番。
“有觅儿在,解毒的事不着急。回来一路上,二弟照顾得很周到。你见过我皇弟熠王萧策了吧?我临天国大名鼎鼎的战神。”说起萧策,萧熙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一副与有荣焉的模样。
而我想到那一见面,就差点掐死我的瘟神,更是快要呕死!突然,想起萧熙送的那块罪魁祸首的玉佩,就从胸前掏出来,摔到萧熙身上:“这破玩意还给你!”
“为何?”萧熙仓皇接住玉佩,脸色一变,“送出之物,哪有要回之礼。”
“民女薄鄙,可担不起这御赐的天下绝无仅有之物。”
“熠王同你说了?这个大嘴巴,”萧熙有些懊恼,“觅儿,你别听他话说,不过是身外之物而已,你不必挂心,安心收下吧。”
“身外之物?”我想起自己那天生死命悬一线,羌活哭得没了声,就值一个身外之物!心中的怒火忍不住蹭蹭往上冒。
“你,把另一只手给我!”萧熙一脸疑惑,还是顺从把左手伸了出来。我一把将他的手扯到嘴边,狠狠咬了一口,一股血腥味涌了出来。
萧熙吃痛,轻哼了一声,手却一动不动,任由我咬。他忍着疼,单手将玉佩套在我的脖颈上,柔声道:“觅儿,这玉佩是我母妃亲手给我戴上的,我只想把它给你。”
听了这话,我口中一松,眼泪却忍不住吧嗒,吧嗒往下掉,委屈巴巴道:“就因为这,我差点被你的好皇弟给杀了!却还要担心你的安危,替你隐瞒!”
“是我不好,是我不好,觅儿莫哭,别恼我!”话语间,他的手已经移到我的发鬓处,一遍遍轻抚着,安抚我,就好像这动作已经做了千百遍一般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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