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天长路远魂飞苦,梦魂不到关山难(十)
我再次醒来,已是五日之后。
屋子里弥漫着一股子浓重的药味,肉、肉一见我转圜过来,当时就抱着我痛哭:“锦觅,你这是要愁死我吗?”
连翘也跟着抹眼泪:“锦觅,你争点气!别动不动就晕倒,真当我们是你的使唤丫头啊!”
“就是,就是,”小草窝端了热药汤进来,“我天天给你熬药,都要熬吐了。”
“肉、肉、连翘、小草窝,多谢。是我不好,连累了你们。倘若我将来能好,一定会好好回报你们的。”我突然感伤起来。
“锦觅,我们是朋友,你这话说得怪怪的。”小草窝仙龄尚幼,向来有话直说。我当初和她一样单纯,如今却是不能。
“小小年纪,说什么丧气话,又不是什么大病。”肉、肉不让我说。
“是啊,赶紧喝药吧。”连翘从小草窝手中接过药碗,递给我。我一鼓作气,将它喝干。
想到从前,让我喝个药就像遭了七苦八难似的。如今却觉得喝药的苦,不过是一时的,心里的苦,则是一世的。
见我喝好了药,三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将我昏倒后发生之事,说了一通。
润玉和旭凤是给长芳主和海棠芳主赶出去的,玉兰芳主破口大骂,差点就动手了。
后来,长芳主下令:在我身体好转前,禁止他们两个踏入花界半步。否则,别怪她不留情面,见一次打一次。
此后,润玉和旭凤俩人一路打上凌霄宝殿。天帝本就为了水神一事烦心,一怒之下,就各罚了两道天雷刑,说是以儆效尤。
事情放到了明面上。
一时间,六界议论纷纷:夜神和火神兄弟阋墙,为了争抢水神之女锦觅,彻底翻脸了。
八卦越传越广,我这个处于风口浪尖的人物,自然成了议论的焦点:什么妖女、祸害、狐狸精、天煞孤星说什么的都有。
最要命的一种说法是:说我妨害六界的运程,是不祥之人,有缘机仙子之前的推演为证,渡劫也解不了我带来的厄运。
“这几日,时不时有人在花界外头探头探脑,都是来打探你消息的。不过,你别担心,长芳主已加派了花侍巡守,不会让人打搅你养病的。”肉、肉安慰我。
“我不担心。”
“不让火神来也就罢了,怎么也不让夜神来?”连翘表示不理解,“长芳主莫不是气糊涂了吧?”
连翘说这话之时,我没吭声。
正当此时,有花侍来报:月下仙人来了!
狐狸仙怎么来了?
我正想着,一个红色的身影已经一阵风似的,闯进门来。
“小锦觅,你怎么成了这副要死不死的模样了?”月下仙人鬼哭狼嚎。
他这一张口,实在让人有些无语。
月老带了不少奇珍仙药来,说是天帝让他送来的。还带了小玩意给我病中逗乐,甚至还带了两只烤鸡,说给我补身子。
看着他把东西一件件给摆了出来,堆成座小山,我突然有些感动。没想到,成天不着调的狐狸仙,关键时刻比谁都靠谱。
“狐狸仙,你真好!”我感激道。
“小锦觅,你才知道老夫好啊!”见肉、肉他们几个退出房间,月老搬了把圆凳,坐在我身旁,小声问道:“你怎么和我两个侄儿,闹到这般不可收拾的境地啊?”
“我”
“唉,瞧你以往没心没肺的,如今却是闯了大祸。要不是,看在你爹爹才故去的份上,天帝早就发落了你,还会容你折损天家的颜面?我那兄弟最是无情。”
能这么坦然骂天帝无情的,恐怕全六界,也就仅此一仙了。
接着月老又絮絮叨叨说半天,最后他叹了口气说:“旭凤,你就别管他了!他从小打打闹闹惯了,人也皮实。倒是润玉,从小就爹不疼,没娘爱的,看着身份尊贵,不过是个苦命的孩子。好不容易遇到你这么一个可心的未婚妻,如今却又出了这糟心事。”
我心不在焉听着,没答话。
“小锦觅,你有没有在听老夫说话啊?”
“听着呢。”
“怎么人一病,连性子都变了?从前,你是多爱说话的一个孩子啊!要不,再找岐黄仙官来瞧瞧?”
“狐狸仙,我没事,就是才醒有些迷糊。”
“没事就好。”
月老向来心思单纯,不会多想。想到这,我心念一转,装作不经意问他:“狐狸仙,你最近可有见过缘机仙子?”
“机机吗?没有!她闭关了,如何见得到。”
“缘机仙子闭关了?”我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激动问,“何时之事?”
“她闭关多时,闭关前,还同老夫说,可惜赶不上你和润玉大婚。怎么,你想找她推演什么吗?”月老好奇问道。
“闭关多时”我却给这个回答一下子击倒了!润玉的话,旭凤的话,临秀姨的话在我脑海中,来来回回转了个遍。
润玉在骗我!
他在骗我!
“小锦觅,你怎么样?怎么突然脸色如此难看?你别吓老夫。”月老急急问道。
“我没事,就是有点累了。”我硬忍着心痛道。
“没事就好,那你休息吧!真不要再请岐黄仙官?”月老又问。
我摇摇头:“治得了病,治不了命。”
“仙龄小小,瞎说什么呢!赶紧躺下休息。”此刻,月老也是一脸忧虑,“其实,这些东西,大部分是润玉托我给你送来的,并非天帝。”
我闭上眼睛,哽咽道:“狐狸仙,我不送你了,你慢走。”
“哎,不用送,这都是什么事!”月老无奈同我告别,“老夫这就走了,改日得空,再来看你。对了,穗禾让我给你托句话,说什么那日在通往织女府的天街上,见到了你,还有另一个熟人。神神叨叨,也不知什么意思。”
“她看到了我,还有另一个熟人。果然”心中的那根刺变成了把钝刀,在不断割裂我的心,切成一片片,血肉模糊。
过了些天,另一个让我意想不到的人,来花界探望我了。
鎏英来的时候,我正倚在窗前发呆。
待她走近之时,我发现她清减了不少,气色也比不上从前,看起来心事重重。
我迎她进屋,为她倒了杯花茶。
“锦觅,你还好吧?”鎏英抿了口茶,轻声问我。
我佯装轻松道:“还好,死不了。”
“水神之事,你节哀。”
“嗯。”这话我实在听得太多。
“我早就想来看你了,可又怕你精神不济。抱歉拖到现在才来,总归看上一眼,才能放心。”鎏英说话爽快,不会弯弯绕绕。
“你能来看我,我就很高兴了。你,还好吧?”我如今也不是完全不通人事,鎏英这副模样,我猜大约与旭凤有关。
“还好,死不了。”鎏英原话回我。
她如此一说,我俩竟都笑了起来。
自从爹爹去后,这是我第一次笑得如此自然。
之后,我们说话就轻松起来。鎏英同我说起魔界一些趣事,我饶有兴趣听着。就这样,时间也过得挺快的。
我留鎏英在花界吃饭,她摇摇头:“我还有事,要赶回魔界。”
既然她说有事,我也不留她。临行前,她和我说:“锦觅,你要小心穗禾,不要着了她的道。”
我无奈道:“鎏英,多谢你提醒,可惜我已经吃了她的亏。不过,天帝和天后罚过她了。如今身在花界,她又能奈我何?”
“反正你万事小心,就是了。”鎏英叮嘱道。
我送她到门口,她走了几步,回头问我:“锦觅,不知何时能喝上你和夜神殿下的喜酒?”
我没回她,只道:“路上小心。”
鎏英不再问了,道了声“保重”,便一个旋身离去。
润玉进不了花界,隔三差五给我写信,或是遣仙侍给我送东西来。东西我收下了,随意丢在一旁,压根没兴趣去看。
他的信,我一封也没回过,只让仙侍和他说,没精神,懒得写信。
他也没计较,书信和东西却是没断过。
就这样,日子有一日没一日,过了段时日。
我原以为,这样的日子已经足够难过了,直到有日我接到那只残破不堪,血迹斑斑的青鸟风筝。
顿觉天旋地旋,我强迫自己不能倒下去。用颤抖的双手,抽出风筝上的一个纸卷,上面的字让我的心瞬间跌入了万丈深渊。
我像被毒蛇咬了一口似的,丢掉纸卷,浑身抖得像筛糠。可是脑海中,只有那四个血字:小心润玉!
青鸟风筝毁了,临秀姨一定出事了!她一定是撑着最后一点灵力给我报信,让我小心润玉。
哈哈哈!我仰天大笑,却泪如雨下。
好了,我最后的亲人也没了!
是我不听劝阻去天界,是我偏偏喜欢润玉,是我害死了爹爹和临秀姨啊!
我大口大口吐着血,心一阵阵绞痛,却强撑着不叫自己昏过去:“我要杀了你,替爹爹还有临秀姨报仇!杀了你!”
与此同时,在我看不到的鸟族公主寝殿,穗禾正手拿着个一模一样的青鸟风筝,得意洋洋。
她将那写着“觅儿,临秀姨要前往昆仑雪山,找寻护魂草,归期不定,勿念。”的纸卷丢入火炉。火舌一舔,纸卷瞬间化为灰烬。
“雕虫小技,风神不过尔尔。论送信,我们鸟族可是祖宗。还有,我们鸟族的变身术六界第一,只传皇族,外界不闻。”穗禾笑得花枝乱颤,面露狰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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