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审
远处火光传来,马蹄哒哒声响,地面震动。
“属下来迟。”
领头地骑着黑马的男人翻身下马,半跪在地。
“是迟了。”
秦之宛扔掉剑,冷声道。
那男人身子微不可见地颤抖了一下,“属下回去令罚。”
秦之宛淡淡应了一声,没有多大表示。
“把这群人控制起来,留下一部分人守着宗祠,其余随我去青山镇抓青山镇县令。”
秦之宛看也不看这群人,侧身走过,翻身上了一匹马,她一只手攥紧缰绳,掉头到陈蔚身前。
陈蔚还是那副样子,只是现在看显得有些呆愣了。
“你要和我一同么?”
她软下声音问道。
陈蔚仿若被惊醒,抬眸看向秦之宛,眼底流露出一丝少见的害怕情绪。
秦之宛见此,也不再多言,手伸向对方。
陈蔚干裂的嘴唇微动,最终什么话都没有说出来,搭上了秦之宛的手。
秦之宛将她拉上马,半环着陈蔚,两人驾马离去。
夜色朦胧,雨已经停了有一阵,鼻尖是略带潮湿的清新味道,微风轻柔地拂过面容,路边地景物飞快掠过。
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她仿佛还陷在之前那方血色天地中。
钝痛的双手,麻木的腿,昏沉的脑子,这些无一不在提醒陈蔚之前的那些都已过去。
双眸酸涩地涨满了滚烫的泪水,陈蔚不敢眨眼。
她抬手擦去眼眶的泪水,热泪中都带着一丝鲜红。
陈蔚有些不敢置信地盯着手上鲜红的痕迹看,越看眼眶越是酸涩,却也不敢去伸手擦了,双手胡乱地在身上擦拭那些血迹。
“别哭,那些都是假的。”
秦之宛轻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陈蔚有些绝望地闭上双眼,方才那一幕幕在脑海中闪过,仿若走马观花一般,一切景物都被赋予那深沉的红色。
“你说这是假的,那什么是真的?”
假不了,她清楚地记得鲜血的温度,刀剑没入身体的声音,以及那绝望的呼喊。
她没见过这些,她不敢杀人。
秦之宛沉默了一阵,只听见陈蔚低声啜泣。
“他们都是错的。”
“这是应该的。”
在秦之宛的世界里,就只有这些,做出错误的选择,就要为这选择买单。
陈蔚抬眸,并不回头,“这便是错吗?”
或许是的。
即便是错不至死。
但他们确实是死在了陈蔚手里。
“我看见了几个熟悉的面孔,是村里的人。”
陈蔚颤抖着说道。
白天才见过的人,晚上却死在她手里,即便是有一个该死的名头在,她也不免觉得罪恶。
“他们昧下粮食,宁南那么多饥民,你知道一天会死多少人吗?你见过易子而食吗?延一天时间发粮食,这种情况就不会停止,他们在这个时间,搅乱宁南局势,该不该死!”
秦之宛语气忽然拔高,一句话直接将陈蔚震醒。
她知道陈蔚无非是没有杀过人,没有见过比这更惨烈的画面,她对这些人不怨恨,只当是命,只觉得罪不应该。
这些她都能理解,可是她不愿意看到陈蔚消沉、忏悔,只因为这些本就该死的人。
“杀该杀的人,你没错。”
陈蔚心里那根弦突然崩开,这从客栈那里开始就一直紧绷着的弦,终于在经历这件事情后崩断。
她心扉豁然开朗。
一些东西也在破除。
热泪大滴大滴滚落下来,一些想不通的东西,陈蔚也不再去想了。
“下次,能不能少一些流血。”
“只杀该杀的人,好么?”
“嗯。”
……
天边渐明,灰蒙蒙的雾气逐渐退散。
今日青山镇衙门早早地开了门。
两个衙役打着哈欠刚拉开门。
“咚咚咚”
沉闷却震耳的三声响起,唤醒这整个小镇。
衙役刚迈进去的脚步收回,转身不耐烦地说道:“谁一大早击鸣冤鼓?无冤击鼓罚二十大板。”
他还没看清是谁,一团人影被丢了进来。
“哎哟,误伤官员重罪处理!”
那衙役差点没反应过来,给这一团人影砸到。
“非官员自称官员,扣押处理。”秦之宛一步踏了进来,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那仰着头不知所谓的衙役。
“李县令,手下人说这种话,你也是有罪在身的。”
那滚在地上呈一团球状的李县令爬了起来,穿的还是一件单薄的里衣,看样子像是被人从被窝里抓出来的。
秦之宛也不等他回答,径直越过他去,坐在公案后的椅子上,一拍惊堂木,满场皆静。
“升堂。”
“别……秦大人,有话好说。”
李县令听秦之宛要开堂,心里一惊,连忙阻止。
秦之宛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什么话好好说?”
就在两人说话这段时间,大门口跟着走进来不少人,那些人身穿官服,排着两列长队规规矩矩地走进来。
这些人都是秦之宛来到宁南后被分配在手底下的官员,她现在虽然没有正式授职,但手上该有的权力是一点也没少,在宁南地位可以说比宁南知府还要大上一些。
但这也只是明面上的。
私底下宁南那些老官员可不买账。
“都来了,上椅子,今日观审李县令。”
两旁护卫上了几排椅子,正好容得下这些人坐。
陈蔚在幕后坐着,只能看到秦之宛背面,但却能看到其他所有人
她还是穿着之前那一身血衣,自方才宗祠事件之后,秦之宛一直带着她,两人从李县令家抓了人,便赶到衙门,一路上根本没有时间喘息。
陈蔚不知道秦之宛为什么这么急,或许是担忧迟则生变?
好像又不是这么简单。
堂下传来李县令强装镇定的声音。
“不知我犯了何事?需要秦大人来审我?”
“传证人。”
两护卫提一人上来,将这人丢在李县令旁边。
“青山村李村长,私吞官粮,养私兵,就在今日,已经被我缴获,归顺二十余人,粮千斤。”
“一个村长怎么会有这么多官粮?”
一旁观审的官员嘀咕道。
秦之宛笑了笑,并不计较这种行为。
“青山村李村长乃是咱们青山县李县令的父亲,至于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粮食,这就得问李县令了。”
“一派胡言!我从未做过这种事情。”
李县令连忙爬起来反驳,却被一旁的护卫踢了一腿,跪了下去。
他不敢在这场面说什么,只能暗恨地看了护卫一眼。
这堂会审其实一点都不正式,只能算作是秦之宛的私审罢了,衙门的人自然是李县令这边的,为防闹事,早就扣押下去了。
观审的官员大多都是秦之宛这一派的,这儿能算得上是秦之宛的一言堂。
“你有什么证据吗?我这儿可是有李村长签字画押,供认不讳的罪行。”
秦之宛说着,拿起一张纸来,上面鲜红的手印醒目。
李县令呆愣在原地,一瞬间都忘记了挣扎,不敢置信地看着身边的李村长。
从李村长到这大堂里来这么久,李县令还是第一次正眼看他。
原先一直都是两人不熟的状态。
那李村长不吭声,也不看自己儿子一眼,被丢进来也只是垂着头,盯着地面,身上有些伤口还在滴着血。
“你们用私刑,这是屈打成招,口供不能信。”
李县令蹙眉,看上去倒是一副正义凛然,清官模样。
秦之宛可不信他这套。
“说到私刑,李县令比我要熟悉些吧。”
“秦大人,没有证据的事情不要轻易说这话。”
李县令和秦之宛对峙丝毫不惧,虽然秦之宛说的话都在点子上,那些证据也摆出来不少,但他明白,自己并不是全然没有退路,一旦崩了被抓住把柄这才是真的完了。
秦之宛见他这样,也不意外,伸手一挥,下面护卫抬上几个圆滚滚的东西来,用黑布袋子套着。
护卫把这些东西一一摆在李县令眼前。
这一动作引起两边观审官员好奇,纷纷仰着脖子瞧。
那护卫也不卖关子,直接掀开一个黑布袋子。
满场哗然。
只见那黑布袋子揭开后,露出一个人头来,割断的很整齐,还有些干了的血迹黏在皮肤上。
一连四个,都是差不多的样子,一剑割喉。
李县令虽然私底下手段狠辣,但那也只是折磨活人,那见过这般景象,当即一惊,面上表情差点没稳住。
“你这是做什么?”
他咽了口唾沫,眼底带上几分惊惧。
“李县令不眼熟吗?这些都是你的人。”
秦之宛蹙着眉头问道,眼底似有几分不解。
“我从未见过!不知道你是从哪里找来的,秦大人这样的做是在威逼我吗?”
李县令惊怒道,那表情看上去还真有几分冤枉。
“县令大人先别急着反驳,”秦之宛面色坦然,没有半分着急,“半月前有人看到你在镇口那家宏远客栈和这几人见面,而今你说没有见过,可否是在说谎?”
秦之宛话落,底下的护卫带上来一人。
那人先行了个礼,略显慌张,结结巴巴开口道:“小人是在宏远客栈门口买些包子早点做些小生意糊口的,半月前确实看见县令老爷和这几人一起进了宏远客栈。”
“一派胡言,”李县令怒斥,“宏远客栈每天路过人这么多,他一个小小摊贩,能记得清半个月前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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