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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茧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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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十三节

  吴明走到外层时.就见到吴思庭正站在院子正中.奶声奶气地喊着口号.舞着一根不足半米长的小木枪.简飞扬则托着下巴.绕着他走來走去.不时“啧啧”连声.也不知在嘀咕什么.而他的双眼.则贼溜溜的朝远方瞟着.顺着他的目光瞧去.就可以看到沙里飞抱着膀子.冷冷地盯着简飞扬.

  吴思庭终究只是个三岁多的小家伙而已.站的枪桩不像枪桩.出枪的力道更是别提.软得刺中蜗牛都不可能.吴明有些想笑.走上前道:“简兄.你在干什么.欺负咱家儿子么.”

  简飞扬转过头.苦着脸道:“那有.我只是为讨他欢喜.才送的这把木枪.那知这小子还上瘾了.非逼着我教他枪法.”

  “是么.”吴明瞟了一眼不远处的沙里飞.似笑非笑地道:“我看不见得吧……”

  见吴明神清气爽.他马上还以颜色.语带双关地道:“大人昨夜英勇无敌.接连大战.今日不多休息会么.”

  知道吴明现在心情甚好.他嘴贱的毛病又开始犯了.吴明却沒理他.只是道:“思庭.别练了.满头大汗的.快去找娘亲给你擦把脸.”

  吴思庭擦了把汗.表情坚毅:“不.我要学到爹爹那样厉害.杀坏人.保护娘亲.”吴明呆了呆.却也不好强行把他拉回去.只得摸了摸他脑袋.无可奈何地道:“这小家伙.”

  他转过头.对简飞扬道:“对了简兄.狼头青后來怎么样.”

  一说到正事.简飞扬马上正经起來.行了一礼道:“狼头青部众死的死.伤的伤.现在就剩一百多残兵在平窑城里休息.”

  “狼牙军呢.”

  “早走了.楚天行不知所踪.他们肯定也呆不下去.刚刚周吉來报.几十个人一大早就离开了平窑.大概回西夷去了.”

  吴明“哦”了一声.摸着儿子的头陷入了沉思.这西夷国主凌思夷.到底是何等人物.自己虽沒和他见过面.但通过一系列事.也把这个国王的性格摸了个十之八~九.坚韧、果断、机智、狠辣.用这四个词來概括对方.正是恰如其分.他为了复国.竟然可以提前几十年着手布置.这等机心.确实令人胆寒.而百灵教在西北一带颇受欢迎.他抓小艺的目的.已是呼之欲出.定是想通过小艺.掌握百灵教.以达到控制民心的目的.

  百灵教的后台.是自己便宜岳父何总督.这等秘辛.普通民众一无所知.但他是一国之主.肯定知道内幕.所以要打小艺的主意.就相当于和整个西北三省为敌.西夷虽有几十万人口.是西地三大强国之一.但要凭此向西北三省叫板.确是力有未逮.但现在今非昔比.北汉大举入侵西北.何总督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现在横插一脚.抓捕百灵圣母.正是天赐良机.

  他不由苦笑一声.自己三番五次把他计划搅黄.恐怕这西夷国主.恨不得寝己皮.食己肉吧.这个梁子.已在稀里糊涂之间.结了下來.

  吴思庭突道:“爹爹……”原來他想得入神.手上的力量不觉有些大.小家伙正把一把小木枪舞得起兴.此时感觉头部的力量越來越大.呼吸已然有些不畅.难免惊叫起來.吴明吃了一惊.爱怜地摸了摸他红扑扑的脸蛋.笑着道:“对不起.思庭.”

  抬起头來时.他眼中却是神采奕奕.就算凌思夷不找我.我也不会怎么算了.这西夷国主早晚得会一会.让他知道.有些人是抓不得的.

  沉思有倾.吴明突道:“简兄.你去通知李羽.叫他即刻集合亲卫什.随我去平窑一趟.”

  简飞扬呆了呆.道:“去打架么.为什么不叫上我.”

  吴明扫了沙里飞一眼.道:“现在狼头青也就一百多残余人众.那需要去那么多人.而百灵堡的众多兄弟.还需你來管教.你还是呆在这里吧.”

  “是.”简飞扬不敢违命.只得应了声.怏怏的朝一边走去.通知李羽去了.

  一见简飞扬落单.一直在旁看戏的沙里飞精神一震.凑上去冷声道:“简飞扬……”

  简飞扬浑身一抖.如避瘟神一般的连连跳开.嘴里道:“沙姐.沙大姐.沙祖宗.别缠着我了好不.你也知道.明驼珍贵.岂是那么好抓的.”

  沙里飞冷笑道:“既然知道那东西珍贵.那你还敢下口.也不怕嘴大闪了舌头.”

  简飞扬不敢和她强顶.脸上腆着笑.继续服着软:“吃都吃了.那就别说了好吧.要不我多给你抓几只沙鸡.二一添做五.马马虎虎算是陪你明驼好不.”

  沙里飞大怒.尖声道:“老娘的明驼岂是几只沙鸡就能敷衍过去的.简飞扬我给你说.你要是不给老娘抓來.我就天天缠着你.等你抓到了明驼.到时候才好好和你清算恩将仇报的旧帐.”

  简飞扬面色发苦.叫起了撞天屈:“我的姑奶奶.沙祖宗.你开动你那伟大的脑袋想下好不.当时你才放了我不到一个时辰.陈老将军就找來了.要真是我带人來的.有这么快吗.”

  沙里飞像个骄傲的母鸡一般.昂起了脖子.高声道:“少给老娘讲道理.找借口.你欠我一命.还加个明驼.这总错不了.”她的银色面具在太阳下褶褶生辉.顿了一顿接着道:“怎么.难道你想耍赖.”

  “不会的.不会的.大姐.我现在很忙.等我忙完了再说.再说……”简飞扬那里还敢罗嗦.落荒而逃.

  吴明几番遇刺.险象环生.李羽心头立誓.要带着亲卫什和主将形影不离.只是这个誓言沒管几天.就破了.原因无他.人家小两口久别重逢.你不可能带着十个兄弟去当灯泡吧.此时他正蹲在房里.和几个弟兄在打坐练功.听得吴明有召.那里还敢怠慢.带着亲卫什屁颠屁颠的來了.

  简飞扬无限幽怨地看了吴明一眼.然后转过头.“耐心”地指导吴思庭枪术去了.

  其实.带上他去也并无不可.但吴明有点恼他嘴上缺德.所谓卤水豆腐.一物克一物.这沙里飞正是他克星.能让他吃下亏也好.他一边心头暗笑.一边从一个亲兵手里接过缰绳.然后翻身上马.挥了挥手道:“出发.”

  还沒走两步.吴思庭突地叫道:“爹爹.”

  吴明有些惊讶.连忙带住了马.转过头看着他.“怎么了.思庭.”

  吴思庭满头大汗.那虎皮帽被他丢在一边.小脑袋上升起腾腾白雾.十分醒目.他紧张地道:“爹爹你又要走了么.”

  吴明心下一酸.强笑道:“爹爹再也不走了.一直陪着你和娘亲.”

  小家伙仍有些不信.一双点漆似的眸子转了一转.接着道:“那你现在去那里.”

  吴明一阵感动.从马上跳下來.抱起他亲了一口道:“爹爹去杀坏人.杀完坏人再回來陪思庭.好不好.”

  “哦.”吴思庭点了点头.突地挥了挥手里的木头枪.大声道:“爹爹不要把坏人杀完了.留些坏人孩儿长大杀.”

  ※※※

  一行十一人紧赶慢赶.未时时分.远方依稀见到一个城郭的影子.平窑城已遥遥在望.骆驼较普通骏马有所不及.比之南望.更是相形见拙.吴明走走停停.需要不时拉住缰绳.控制速度.以防他们跟不上.

  又走了一小程.他勒住了马.正准备歇一会.眼睛一扫.蓦地怔住了.平窑城里.正有滚滚浓烟升腾而起.尽管是冬季.但沙漠的午后.阳光仍烈.那烟很淡.开始隔得太远.并不清楚.走到近处.才有所发觉.

  李羽紧赶慢赶.终于赶上了吴明.见后者立在马上一动不动.忙道:“大人.怎么不走了.”

  吴明道:“有烟.”

  李羽手搭凉棚.张望了一下.嘀咕道:“有烟啊.现在晌午时分.正是做饭的时候.城里肯定有烟啊……”吴明看了他一眼.冷声道:“平窑城里.几乎家家不能开锅了.就算有.也是偶尔一两家.这烟也多了点.”

  李羽仍有点迷糊.再望了望.沒什么风.整个荒漠安静得似乎要死去.走得近了.才发现青烟似乎不止一股.全城大大小小.近处都有十几股的样子.再远的地方.原石在日光下反射着刺眼的光芒.明晃晃的一片.和蓝天混为一色.也看不清.他被刺得眯了眯眼.不由得低下了头.确实.烟也多了点.而且大小不一.也不像是炊烟的样子.

  猛地.他心头一凛.惊声道:“大人.有人在城里放火.”

  他惊醒的时候.南望已如一股旋风.朝平窑直直冲去.一个眨眼间.一人一马已冲出十几丈远.沙尘飞扬中.吴明的声音遥遥传來:“跟上.随我过去看看.”

  是有人在城里放火.而且还在杀人.也就是平常说的烧杀抢掠.隔得老远.就听得凄厉的惨叫声从空气中传來.隐隐约约的.那些烟柱直直冲天.越发明显.空气中.更有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吴明心中一沉.看來.自己最为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狼头青山穷水尽.强行杀人为食了.

  他一拉丝缰.叫道:“伙计.快点.”南望听得他喊.放开四蹄飞奔.顿时跑得更快了.

  离北城门约有一里之地.惨叫声陡然清晰起來.吴明心头更急.正待一鼓作气.先冲进去看看再说.这时候.城门洞里传出一阵哭喊.间或夹杂着脚步声.这脚步声极不整齐.杂乱无章.显然.声音的主人极为惊慌.他吃了一惊.连忙拉住了马.凝神而立.视线所及.不由呆住了.

  哭声若潮.刺耳的哭喊声中.一大群难民从城门洞里一涌而出.他们人数不多.约五十有余.个个面黄肌瘦.衣衫褴褛.前方都是些老弱妇孺.这些难民身后.还有十來个汉子.他们手拿木棒扁担.拼命抵抗着马匪的进攻.只是这些人饿得前胸贴后背.行走起來都有些踉跄.手中的棍棒和马匪的弯刀比起來.更是如同儿戏.所谓的抵抗.却和送死沒什么区别了.

  沙匪骑着骆驼.兴奋得大喊大叫.一路冲过.鲜血飞迸中.当下就有几个汉子身首异处.他们也不着急.其中几人从骆驼上翻身而下.采萝卜一般.拎起尸首的双手就朝后面拖.一边拖还大声说笑着.真正的评头论足.

  其中几个汉子大声哭叫:“孩子他妈.你们快走.快走啊.”

  “阿爹.儿子不孝.只有來生再侍侯你了.”

  ……

  哭喊声中.断后的汉子重新围了上去.用身体再次筑起一道并不牢靠的血肉长城.挡住马匪前进的道路.

  逃出來的的老弱妇孺那里肯走.大部分人呆在原地.绝望的哭泣着.少部分人则返身朝城门洞冲去.冀图拼命.

  吴明目眦欲裂.双膝朝马腹上一夹.南望一声暴叫.一人一马同如发疯中魔.闪电般的朝城门处冲去.

  耳听蹄声得得.那些难民转过一望.就见一人一马如天神般急冲而至.当下也管不了那么多.不少人大声喊着救命.

  一里之路.七阶马王全力奔驰.转瞬即至.十几个沙匪和难民缠战成一团.正砍得起兴.根本沒注意煞星已至.吴明狂喝一声.一拉马缰.偏身让过一个难民.手中赤宵一展.发出一声嘹亮的剑吟.一剑朝冲在最前面的马匪当头斫去.

  那人杀得正欢.估计是个小头领.反应也是不弱.眼见前方光华一闪.照自己当头而下.剑未及身.身上寒毛已是倒立如刺.不由大骇.手中弯刀从难民胸口一把拔出.顺势去挡.这个姿势才做出小半.就觉得左脸一热.“噗”的一声.有股热乎乎的东西直冲上脸.他不由自主的舔了舔.咸而腥热.这段时间他尝得多.正是人血的味道.然后.他就不由自主的朝一旁摔去.眼睛的余光中.就见小半边尸身朝另一边跌去.那支手十分熟悉.握着的正是他手里的弯刀.

  他有些悲哀的发现.自己鲜血的味道.和刚才杀的那些人.并无区别.似乎又少了点什么.少了什么呢.他呆呆地想着.视界越來越红.最后红得发紫.紫到极处.已然泛黑.无尽的黑暗袭來.他张了张嘴.永远地思考这个问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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