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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水一方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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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一节

  吴明等人下了骆驼.跟着鲍老五绕过影壁.尽管月色暗淡.吴明仍可见四周灰扑扑的.久沒打扫.两排客房夹着深深的庭院.都沒有灯.显然沒有客人.吴明正在打量.鲍老五打了个呵欠道:“将军.想必你也看见了.这客栈住的到处都是.随便你们怎么折腾都可以.至于吃的.小老儿无能.得靠你们自己想办法.”

  见吴明仍在皱着眉头打量.神色间似乎有些不满.他连忙道:“不过将军放心.小老儿这客栈是全城最大的.又背靠赞辛湖.所以水源不缺.院子中都有水井.保管各位将军用个痛快.将军要是白天沒事.还可以去赞辛湖溜达溜达.赏个景什么的.你可要知道.这妖精之眼的景色可是一绝.尤其是有月的晚上.更加迷人……”

  说到最后.可能觉得自己开的条件仍难让人觉得满意.他尴尬的咳嗽了一声.道:“将军.小老儿睡觉去了.你们随便.随便.”他说完.喜滋滋地扛着个大布袋.一溜烟的跑了.

  吴明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转角处.眼中若有所思.

  这通兴客栈确是够大.好多客房都是可以挤几个人的大通铺.五百多个战士住在里面.竟然一点都不显得拥挤.不过由于许久沒人住.这里风沙又大.每间房子的都垢着一层厚厚的尘土.好在近卫营士兵都是一群大老爷们.对这条件倒不是很在乎.稍微清理了下.就可以休息了.

  吴明的住处.是简飞扬单独为他挑的一间小阁楼.这里显然是间雅间.因为吴明竟然在这间屋子里发现了一具古琴.上了蒙了一层白布.显然已经久沒人弹了.上面也是铺着一层厚厚的灰尘.另外还有几盆盆栽.除了满身是刺的仙人球外.其他的植物蔫不拉唧的搭在盆沿上.显然死去许久.吴明稍微打扫了下床上灰尘.不由眉头大皱.

  这屋子里的霉味实在太重了.他走到窗前.推开窗户.冷冽冬风吹进屋子.尽管带着很重的沙尘.却仍让他脑子一清.他不由长吸一口气.

  鲍老五这人虽然疑点颇多.但有一点却沒骗吴明.就是这间客栈背靠赞辛湖.吴明这间房子更是简飞扬精挑细选的绝佳之处.这窗子一推开.赞辛湖迷人的夜景顿时尽收眼底.

  将圆未圆的月亮升起來了.单纯而又神秘地悬挂在不可企及的高处.冬风正疾.发出“呜呜”的声响.整个赞辛湖似乎也皱起了眉头.起了一层细密而又波折的表面.星星在天上一闪一闪的.似乎正撑开翅膀.欲向人间飞临.湖面四周是平窑特有的青白原石.在月色下闪耀着梦幻般的光芒.起雾了.薄如蝉翼的乳白色水雾笼罩了整个赞辛湖.

  而在远方.达涯雪山顶上的积雪在月色下也到映出一片氤氲之色.在这个静寂的夜里.这座城市是如此的美.只是无论再美.却无法掩盖这座死城的悲哀.他长叹一声.忍不住喃喃道:“终南阴岭秀.积雪浮云端.林表明霁色.城中增暮寒.”

  沒记错的话.现在应该快至年关了吧.四年前的冬季.小艺与自己失散.她现在在驼关吗.过得还好吗.

  他从胸口摸出短萧.寒月如镜.映在水面.微微的波浪簇起时是无数银白的碎片.风声稍歇.水面平静下來却又成为圆润的一抹.象沒入波浪中间.他将萧放到唇边.试了两个音.吹起了《冬寂》.

  “今日何日兮.不知其期.

  云何惨惨兮.日何晻晻.

  登彼崇垣以遥望兮.梦青庭之寥寥.

  冢千里以萧萧兮.幽咽声之啾啾.

  罹吾室之颠覆兮.赫斯以北征.

  雁邕邕以群归兮.君子之期以渺渺.

  感君子之彷徨兮.乱余心之摇摇.

  雷阵阵兮.风厉厉.

  走飞车之辚辚.涉积雪之皑皑.

  得君子之无踪兮.吾心隳尵.

  今夕何夕兮.忘川汨汨.

  执手而慨叹兮.泣涟落而沾衣.”

  萧声掠过湖面.四下飘散.这支曲子吴明虽然不大爱吹.但午夜轮回.梦中最多的却是一个白衣少女孤零零的站在遥远的高处.曲膝半蹲.怀抱琵琶低低吟唱.这首歌词在他脑海里已是熟得不能再熟.气息转换间.五指移商换徵.手法熟极而流.

  一曲吹罢.湖上寒风依然.湖水涤荡不休.似乎仍为这低沉的萧声所沉醉.在呜咽.吴明叹了口气.把萧放于手中.小心的擦了擦.

  冬风渐小.湖上夜雾如纱.薄薄的四处飘散.湖边的原石也似要睡着了.在雾气中朦胧起來.远方停着几只小船.大概久沒载人.显得残破不堪.几座塌了顶是湖亭在湖边默默地矗立着.只在湖中留下一抹依稀的剪影.和几艘破船相互呼应.越发萧条寂寞.

  湖亭中突然闪过一盏灯.忽明忽暗.昏黄如睡意朦胧的眼.

  吴明心头一动.不由站了起來.

  深更半夜的.谁会沒事跑到湖边來.如果是和平年代.或许有些客商冒充雅人.夜泛独舟.怡然自乐.但现在整个城都快饿得死去.谁会沒事撑着去湖边赏景.正自想着.那湖亭中忽然响起了一阵箫声.竟然也是那《冬寂》的曲调.

  箫声吹來.更是幽咽.这萧声比吴明的短萧要清亮许多.但缠绵悱恻之中.似乎还有浓重的幽怨.曲调中的悲意似比吴明的还浓一些.箫声纤绵柔缓.在湖面上涤荡不休.月色中.象是下了一阵细而幽怨的雨.

  吹了一段.那箫声忽然中断.音声如心声.似这人一般的吹奏《冬寂》.恐怕到了现在.心头愁苦.已是难以为继了.吴明暗叹一声.把萧放到唇边.接了几句.待停下來.湖亭之中.那箫声又幽幽响起.

  吴明的加入.那人似乎颇为意外.萧声在凄苦中却多了阵阵清冷之意.如远方的雪山一般.高不可攀.可远观却又遥不可及.此时那人吹來.萧声中已多了凛冽之意.曲调虽一.意象却不同.

  那人吹了一解.顿了一顿.那箫声重又响起.这一回.却只是重复了前面那几个音符几次.沒有再吹下去.

  萧声凄婉无比.也许.对方和自己一样.也是一个多愁善感之人吧.只是听他萧声里面.比自己更多了许多抑郁之处.吴明想了想.心头终有些不忍.把萧放于唇边.这次却吹起了《春归》.

  “山雪犹在寒未消.

  城中满春潮.

  乳燕唤新柳.

  蝴蝶双双舞夭桃.

  举杯邀欢尽绿酒.

  莫负晴光好.

  郎妾互结缡.

  恰得见、

  白头翁媪.

  ……”

  随着萧声的响起.本來冰冷的湖面.似乎也燃起了几分温暖.湖亭中的萧声似乎楞了楞.有些不甘的停了下來.而后似乎明白了吴明音色中的劝慰之意.跟着加入进來.她的萧声本來比吴明高亢明亮.这一吹奏《春归》.恰如冬去春來.百花盛开.两下里萧声糅合在一起.如两羽白鹤.翩然翻飞.

  整个湖面一时满是萧声.如同春花开放.和风迨荡.满含着暖意.

  一曲终了.湖上薄雾散去一些.那轮明月映在水中.像一个女子明亮的脸.微风又起.细浪卷起.那脸荡漾开來.变成点点碎金.湖水沙沙做响.一阵阵扑打着岸边.

  忽然.他听到了一声叹息.

  仿佛珠落水中.那一声叹息轻轻的.好象就在耳边.他几乎要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那是个女子的声音.似乎极熟.

  他抬起头.朝对面湖亭看去.

  隔得太远了.湖上雾气渐浓.缭绕不散.除了一点昏暗的灯光.什么都看不见.

  风几乎要停了.这赞辛湖除了雪水.看來还有地下水.否则如此低温.断不可能还不结冰.只是如此一來.夜雾却越來越浓.吴明运足目力.努力朝对面看去.仍是什么都看不见.那个湖亭更如在云中一般飘渺.

  他抬起头.出神地看着那个湖亭.

  想了想.终于咬了咬牙.把另外一扇窗子也推开了.一手攀在了窗棂上.就欲跃出.

  不知道那个人是谁.多半是个女子吧.一个不快乐的女子.

  想起那个百灵圣母.吴明总觉得有必要过去看一看.这里离湖亭虽远.但以他八段之尊.踏波而行.淌水而过也要不了多少时间.

  两手刚搭上窗棂.外面却响起了简飞扬的声音:“大人.你还沒睡吗.”

  吴明怔了怔.只得放下双手.回道:“是.简兄有事吗.”

  “大人.我也睡不着.要不咱们聊聊吧.”

  聊聊是假.简飞扬的话虽然多.但绝不会深更半夜的跑到自己这里來找自己聊天.吴明只得重新关上半扇窗.应道:“进來吧.”

  门开了.简飞扬裹着一身寒气走了进來.他把自己双手放在最边.不停的哈着气.嘴里嘟囔道:“这鬼天气可真冷.哈.大人真是好兴致.推窗望月.对湖高歌.属下艳羡得紧.”

  吴明笑了笑道:“简兄就别说风凉话了.”

  他随手拉过一张椅子.拿块抹布擦了擦.道:“來吧.坐着.这地方就这样.只有先将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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