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润如玉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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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纯文字||第二十二节
“阿明.万事三思而后行.切记莽撞.”
吴明牵着南望出了门.冬季的天本來就亮得晚.天上又飘着小雪.虽然已过卯时.但天色仍然是黑沉沉的.祝玉清伸出手.掸了掸他披风上的雪花.一阵寒风吹过.细碎的雪花被寒风甩到了屋檐下.她冻得一阵发抖.哆嗦了下.忍不住咳嗽了声.但仍自嘱咐道:“现在你根基不稳.朝堂之上.多听少说.这样才能保持威信.少得罪人.”
吴明心头一疼.忍不住上前抱了抱她.“我知道了.你快回去吧.天这么冷.”说完.翻身上了南望.一路朝送子寺而去.等南望跑过街头拐脚时.他忍不住又回头看了一眼.见到妻子仍然站在统领府门口.望着自己.他叹了口气.拍了下南望后臀.南望一个发力.已然越过街头.
抬头看了看天.黎明前的天空更为昏暗.雪花密密的飘落下來.像无数块细小的刀锋.刮在脸上生疼.昨天他醒过來时.这天上飘的还是雨夹雪.沒想到现在越下越大.等他走到送子寺外面时.天地已是白茫茫一片.地上也积起了薄薄一层雪.
许多朝官已经在外面列队等候.陶雨现在威权日重.而祝淮也是个勤政的主.所以不论是谁.都对这个朝会提起十二分小心.能上朝的一百多人大部分都是江南政界的老油条.个个政治嗅觉比狗还灵.最近朝堂上隐藏的火药味任谁都闻得出來.此时更不敢來触这个霉头.
在雪中等了一阵.一些年老体弱的老臣已冻得瑟瑟发抖.早朝时带來的手炉只怕也烧光了.再等下去.说不定会出人命.这时候.一个太监走了出來.高声道:“娘娘凤驾将至.百官依序上朝.不得喧哗.”
吴明整了整衣衫.朝里面走了进去.一进朝堂.就见到里面升起了四个直径八尺左右的大燎炉.红红的木炭火腾腾上蹿.烤得整个大堂里都是热气腾腾.这些朝臣们一个个舒服得直叹气.如果不是在朝堂上.恐怕有人就要叫起來了.
陶雨就算再厉害.终究只是一个女子.恐怕她也是等到议事厅烘得暖和了才进來吧.等吴明仗剑站在议事庭左侧时.祝淮才在一群官员的簇拥下走了进來.看见吴明.脸上也看不出喜怒.只是略微点了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
等祝淮在右首站定.百官在下首排成长长一排.那个太监才站出來.高声道:“皇上驾到.”话声才落.陶雨抱着小皇帝缓缓走了上來.走到座位上时.就听到身后传來一阵“呵呵”的笑声.奶声奶气的.在眼角的余光中.就见到祝淮的身子也抖了抖.心头不由得暗笑.小皇帝也有七、八个月大了吧.正是活泼好动的阶段.在这种庄重的场合也不例外.估计连丞相都感到好笑吧.
正自转着念头.祝淮已经转过身.带着百官恭敬地行了三跪九叩之礼.口中山呼“万岁”.吴明想起祝玉清嘱咐自己不得骄狂的话语.也转过身子.行了半礼.陶雨的声音倒是听不出什么喜怒.只是淡淡地道:“众位卿家.平身吧.”
按照以往的规矩.现在接着就应该是太监出來喊“有事早奏.无事退朝”了.但这次却例外之极.陶雨突然“咦”了一声.然后道:“丞相大人.今日禁军衙门的马大人怎么沒到.”
他说的禁军衙门的马大人.是指禁军衙门的指挥使马先林.此人十分中庸.才气也是平平.属于丢在人堆里谁都认不出來那种.但却是祝淮的嫡系.吴明以前见过几面.也沒什么印象.此时听得提起.才游目四顾.找了起來.
一大群官员都穿着统一的朝服站在下面.陶雨如果不问.吴明还真沒注意到.他稍微看了下.果然.禁军衙门指挥使马先林的位置上是空着的.祝淮顿了顿.过了一会才道:“回娘娘.这两天风雪突降.马大人风湿突发.已告病在家.”
“哦..”陶雨清冷的声音拉得老长.过了一会才慢条斯理地道:“现在已是年关.迎來送往的事也多.禁军衙门肩负着一国之都的治安.更是朝廷的门面.马大人最近辛苦操劳.确实不容易.”她说到这里.还是语气和缓.吴明正以为她要就此顿住时.她突道:“但是……”
來了.吴明有种不祥的预感.恐怕今天的交锋要开始了.
“禁军衙门.乃一国形象之所在.更肩负着维持京都治安之责.本宫以为.马大人既已年老不堪.朝廷就应让其早日退仕.一來么.京都重地.守卫更是重中之重.马大人年老多病.让人难以安心.其次么.也能显示朝廷体恤臣工.泱泱之风……”
陶雨还在不紧不慢的说着.声音清润悦耳.但吴明的心却提了起來.
她这是要开始夺权了.
吴明不由大为不安.丞相现在可说是权势滔天.陶雨如此做.逼迫得太狠.难道就不怕祝淮一怒之下做第二个李铁.來个政权颠覆么.这也太冒险了.陶雨仍在那里阐述让马先林退休的理由.虽然声音清冷悦耳.吴明听着.直觉得全身如浸冰窖.那里还听得进去.
稍倾.陶雨终于讲完了.然后缓缓道:“诸位爱卿觉得如何.”
百官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以现在的局势.就算是个呆子也知道一出声就撞在丞相的枪口上.纯粹就是找死.还里还能如何如何.甚至连唐轩.陶子谦以及几个支持陶雨的朝官都是大气不敢喘一口.陶雨这话來得太陡了.想必他们也沒反应过來吧.更别说跳出來支持了.大厅之中落针可闻.过了半晌.祝淮才咳嗽了一声.慢悠悠地道:“启禀娘娘.马将军只是偶染风寒.事先已经知会过微臣.并不是年老多病……”
陶雨“哼”了一声:“偶染风寒.就算偶染风寒.怎么不事先通禀于我.禁军衙门.何为禁军衙门.除了负责南宁的治安之外.还有一个重要职责.就是护卫小天子的安全.马大人就算身体有恙.也应该事先知会一声.我心中也好有个准备.他如此麻痹大意.小天子天皇贵胄.先朝遗孤.万一有个什么好歹.他担待得起么.”
吴明一阵头晕.陶雨左一口小天子.右一口小天子.还真把小天子当成个宝了.说明白点.现在这小天子就是个傀儡而已.祝淮只要愿意.随时可以再换个.如果惹毛了.取而代之都是可能的.
正自胆颤心惊.祝淮却答道:“是.娘娘担心得极是.倒是微臣疏忽了.那么.以娘娘的意思.马大人退仕之后.谁來接这个禁军衙门指挥使之职.”
吴明呆了呆.丞相会如此好说话.不过他把皮球踢给陶雨.估计是想在禁军衙门的接任人选上做文章吧.禁军衙门指挥使.好歹也是个四品武职.虽然官职比不得三品.但却是个要紧的职位.非德高望重之人不能担任.现在站在大厅里的.几乎都是江南一系的人马.娘娘急切间那里去找这么个合适的人.
那知他念头未落.陶雨清了清嗓子.慢吞吞地道:“原护军将军谢川忠勇为国.在南征归途中更是舍生忘死.护卫我娘儿俩逃出生天.兼有护驾大功.正是禁军衙门指挥使的不二人选.”
谢川啊.吴明顿时恍然.如果陶雨不提出來.他都快把这个胖胖的老家伙忘记了.谢川以前就是太子的心腹.以前南征时.官至中军护军将军.和陶雨走得近也是情理之中的事.仓前之战时.就是他率领的中军率先撤退.导致汉军大败的.这家伙也算命大.竟然遇见了极会逃命的廖刚.两人穿过继玉森林.后來又被波斯公主艾丝特抓住.用以讹诈吴明.反被吴明顺手救了下來.
不过谢川也是极为平庸.和马先林比起來.倒称得上半斤八两.陶雨看來也是无人可用.否则以她的精明.断不会把谢川这么个庸人提到前台來了.
一提到谢川.祝淮顿时沉默下來.他面上虽然声色不动.但心头却是一肚皮火气.陶雨以小天子要挟.步步紧逼.难道还真以为自己拿她沒办法了.不过.陶雨现在可说是一无所有.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一旦闹翻.以她善谋刚烈的个性.还真可能和自己拼个玉石俱焚.为政之道.譬如为人.应松弛有度.否则过犹不及.随着小天子一天天长大.懂事.除非自己真的下决心废黜她这个太后.否则早晚都得交出部分权力给陶雨.
而废黜太后.在祝淮看來.这一着也是两败俱伤之策.不到万不得已.是决计不可如此的.首先.南汉虽然接连大胜.看起來气势正盛.但一旦祸起萧墙.以前的所有努力.都将尽付流水.自己背个忤逆篡位的骂名不说.也将失去大义名分.其次.吴明现在虽然看起來和陶雨的关系出现了裂痕.但真的走到那一步.天知道这小子会做出什么选择.到时候小天子有性命之忧不说.女儿和自己也将走到骨肉相残的地步.小天子已是祝家的血肉.自己又何必节外生枝.
谢川这家伙也是个庸才而已.就算让他当上这指挥使.也不见得就能有多大作为.
心下虽然千念百转.但也不过是一瞬间的事.祝淮咳嗽了声.缓缓道:“谢将军么.老臣也是认识的.既然娘娘觉得谢将军可堪大任.那这禁军衙门指挥使之职就由他來接任吧.”
他这话一出口.下边顿时起了一阵骚动.想必所有人都沒想到.丞相会向陶雨妥协让步吧.吴明也是奇怪的看了祝淮一眼.就见到对方脸上如同涂了一层糨糊.也看不出喜怒.他心头暗道:“看來自己多虑了.丞相还真是一代贤臣.忠心拥戴小天子.以期重整朝纲.不过.陶雨也不是个不识大体的人.她如此有恃无恐.凭的是什么.难道真的是吃准了丞相忠心耿耿.那也有点说不通.”
一时间.各种可能在脑子里飞快的闪过.仍是百思不得其解.正想着.陶雨清冷的声音在朝堂上继续响起.“既然丞相和我意见一致.那么此事就定下來了.各位爱卿.丞相大人寒花晚节.必将德厚流光.名传千古.你们可得以为楷模.”
下方众人连忙再次跪到在地.齐声道:“臣等谨记.”
吴明耳尖.又离得近.只听得站在右首的丞相隐隐的怒哼了一声.显然心头也是怒极.他不由得呆了呆.
这件事临到了最后.吴明仍是有点莫名其妙.但陶雨占了便宜那是肯定的.这时候.戴禀站出來:“娘娘.这次广阳大捷.一举平定南阳.解决了朝廷的后顾之忧.征南将军祝大人和近卫营吴大人两人居功至伟.臣建议重赏.”
这个应该是早就协商好了的.陶雨倒沒怎么为难.道:“拟旨.征南将军祝大人由从三品转为正三品.赐忠勇侯.近卫营吴大人晋为从三品镇东将军.近卫营玄武队正杨大人封为四品虎威将军.”所有朝官脸上都现出异色.本來近卫营出现个开府的统领将军就是个异数了.现在更多了个四品将军.一些机灵点的.都把目光投向了站在左首的吴明.眼中更是若有所思.
祝淮倒沒说什么.他儿子.女婿都得到高升了.陶雨顺路提一个四品将军上來有什么用.要兵沒兵.要权沒权.还不是要受吴明管制.
尽管早知道陶雨会扶持杨雄來限制自己.但当吴明听到这道诏令时.他心头仍是一阵不舒服.陶雨突然道:“吴大人.”
他心头一凛.转过身.行了一礼道:“臣在.”
“这两年來.你带领近卫营为朝廷四处征战.辛苦了.”
现在陶雨的脾气.谁也沒办法摸透.她说得越客气.吴明越是不安.闻言也不敢多说.只是恭恭敬敬地道:“娘娘谬赞了.这些都是臣应尽之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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