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八章:蓝田玉碎将星陨 6
“退守蓝田县城,打开武库、粮仓,征发团结兵、衙役、丁壮,共同御敌。。。!”高仙芝决断极快:“山路崎岖,夜运石砲等攻城重器殊为不便,叛军当以‘精’骑为主,吾军依城而战,可与之缠斗半日……”
高仙芝话未说完,东方闪现点点火光,紧接而来的便是千万马蹄锤击大地引发的剧烈震动……
郭外虎狼横、城内鬼魅行。
三月初三夜,戌时,高仙芝领残军独自面对来势汹汹的叛军时,长安兴宁坊百孙院建宁王府,接到王霨飞鸽传书的王绯早已收拾妥当,随时准备撤离。
“霨郎君是不是小题大做,十六王宅、百孙院有飞龙禁军把守,‘乱’民哪敢来这里捣‘乱’?”自从王绯嫁给建宁王,张夫人长居兴宁坊一带,颇不舍离开。
“娘亲你听,坊外已‘乱’成什么样,慎在于畏小,霨弟一片好心,我们万不可辜负。”
坊北传来的阵阵喧嚣声令张夫人心里一紧,她当即改变心意,连声催促‘女’儿快走。
“伊月方才传来密信,她已召集百余名甲士赶来接应,眼下坊外纷‘乱’如麻,咱们这点人手恐不堪用,还是与霄云、伊月汇合后再走不迟。”王绯侧耳倾听坊墙外的动静:“一股股‘乱’民似乎都在涌向大明宫,兴宁坊紧邻丹凤‘门’,吾担心也将受牵连,倓郎与其兄均在平叛前线,咱们是不是带广平王的家眷一起走。”
“傻‘女’儿,眼下能自保不错,别想那么多。再说广平王妃崔丽卿乃韩国夫人之‘女’,她对你颇为不善,如今杨家恶有恶报,又何必管其死活。”
“‘女’儿只是担心沈孺子无端受牵连。”王绯与温柔大方、博学多才的广平王爱妾沈珍珠来往不少。两人一位是碛西巾帼、一位是江南碧‘玉’,年龄相差七八岁,却意外地十分投契。
仿佛是印证王绯的担忧,与建宁王府一墙之隔的广平王宅内骤然响起‘激’烈的厮杀声和接连不断的惨叫声,兴宁坊南‘门’一带随之传来暴民劫掠的纷扰声。
“‘乱’民闯进来了?”张夫人和菊香搀着怀孕五个多月的‘女’儿走向素叶居‘精’心打造的四**马车:“快车,走!”
“不,速去广平王宅!”心地善良的王绯牵挂沈珍珠的安危,忙派二十名王府家将前去查看。
“诺!”建宁王不在,阖府家将自然惟王绯之命是从。剩下的数十名素叶镖师则张弓拔刀,簇拥着王绯等人。
片刻功夫后,王府家将载着‘花’容失‘色’的沈珍珠及广平王的长子李适驰马归来。在其身后,数十名手持弯弓长槊的轻骑紧追不舍。
“‘射’!”素叶镖师和敌骑同时松弦,雕翎‘交’错而过,七八名无铁铠护身的王府家将当即坠落于地。素叶镖师的羽箭‘射’当先五骑的战马,暂时挡住汹汹敌骑。
“快撤!”王绯和张夫人拉沈珍珠和李适车后,忙命素叶镖师从后‘门’离开。被马尸堵住的敌骑箭发如雨,打在车厢叮当作响。
“别怕,车厢外钉有铁板,寻常弓弩根本‘射’不透;车轴用的是等邢州酸枣木,两端还包裹有铁皮,无惧磕磕碰碰;拉车的马匹都是碛西良驹,速度不单骑慢多少。”王绯耐心安慰着惊魂未定的李适,沈珍珠银牙紧咬朱‘唇’,一言不发。
“崔妖婆死了,父亲大人早想……”李适小声道。
“适儿不可胡言‘乱’语!”沈珍珠用柔荑紧紧捂住儿子的嘴,柔声细语藏着丝丝悲戚:“多谢建宁王妃相助,广平王妃确已身亡,日后见到俶郎,实不知该如何开口。”
“有什么难开口的,当然是责怪他不在家守护妻儿!”王绯有意化解紧张气氛:“待建宁王回来,吾也要这般怨他。”
“如此巧夺天工的马车,是霨郎君的心意吧,建宁王妃真有福气。”沈珍珠岔开了话题。
“吾弟……”马车还未冲出后‘门’,院内蓦然响起阵阵破空声,跃过马尸继续追杀的骑兵遭遇长箭、弩矢暴击,死伤无算。
“杀!”一彪重骑从建宁王府正‘门’杀入,砍瓜切菜般刺入敌骑背部。护翼王绯的素叶镖师见攻守易势,也调转马头,冲击敌骑。
“死战不降!”敌骑或殊死抵抗、或自尽身亡,并无一活口留下。
“死士……”范秋娘收回长弓,细细打量着敌骑的衣甲、武器:“有点像河东郡县的兵马,围攻高府的黑衣武士身则是浓浓的碛西味道……”
阿史那雯霞走近马车,凝视着淡雅出尘、袅娜纤巧的沈珍珠,‘欲’语还休。
“雯霞,你怎么来了?伊月来得真是及时!见过李夫人,霄云呢?”王绯兴高采烈地与众人打招呼之时,数羽信鸽从天而降,落在后院鸽笼咕咕叫个不停……
愚民汹汹‘欲’倒海、群氓嚣嚣可翻江。
百孙院广平王宅遇袭之前,长安城流言再起,不少人信誓旦旦道,攻破潼关的叛军已杀入华州,盛王殿下战死,高仙芝重伤,当今之计,唯有乞请圣人诛杀‘奸’妃、传命太子监国,方能号令四方兵马,拯救长安。
本有些民众将信将疑,可流言对盛王的死状说的一清二楚、纤毫毕现,不由得人不信。御史丞吉温更是率先赶到大明宫丹凤‘门’外,泣血跪求圣人命太子亲征,击溃叛军、收复潼关。
在丹凤‘门’当值的张德嘉见吉温周围数十名孔武有力‘乱’民一举一动颇有章法,遂知对方有备而来,忙去禀告高力士。
吉温的煽动极有号召力,大明宫外的民众越聚愈多,令宫墙的飞龙禁军紧张不已。不多时,左相陈.希烈、龙武大将军陈玄礼、相国张均、驸马都尉张垍等一干重臣先后赶来,跪在丹凤‘门’前,或请赐死杨‘玉’环、或请太子监国。
连寿王李瑁、永王李璘等不少凤子龙孙也聚集过来,李璘一向被视为东宫同党,他与张氏兄弟跪在一起,同声高呼。李瑁则神情复杂地盯着幽深的宫禁,担忧不已。
数千龙武禁军云集至陈玄礼身后,张弓持槊、振臂大喊,以彰显对东宫的支持。久未现身的李亨跪在重臣和百姓面前,苦苦哀求勿惊圣驾。
弟弑兄兮子‘逼’父,无情最是帝王家。
“‘逼’宫,逆子可恨!?”咆哮如雷的李隆基拍案而起:“高将军,命飞龙禁军披甲出宫,‘荡’平逆贼!”
“不可!”李泌见高力士犹豫不决,急前道:“陛下,前虽‘抽’调数千龙武军赴各处平叛,然陈玄礼麾下仍有万余人马,其它北衙禁军和南衙卫兵态度暧昧不明,单凭一万八千飞龙禁军恐难一举而胜之”
“可否护送陛下出宫狩猎?”高力士小声问道。
“赴各处传召勤王的使皆未返回,城外形势不明,以吾之见,暂不宜轻举妄动。”李泌担心东宫早已布好人手,斩断大明宫与城外驻军的联络。
“难道……”李隆基颓然坐下,刹那间从气吞万里的帝王变成暮气沉沉的老者。
殿‘门’不开香已至、‘玉’容未见音先来。
“三郎,请赐臣妾一死,以救天下苍生。”一身素服的杨‘玉’环梨‘花’带雨,跪在御榻之前。
高力士和李泌见状,急移步到殿外。
“高翁,吾失算了,悔之晚矣……”李泌满面愧‘色’。
“李先生,某之过更大。”高力士一脸倦容、颓唐不振。
将军用兵京南地,胡骑夜攻蓝田城。
“千难万险都熬过去了,岂能止步于此!”
亥初时分,以“侵略似火”扬名范阳军的同兵马使崔乾佑‘摸’着下颚立如钢针的胡须,借着火光仔细端详如鱼刺卡在咽喉要道的蓝田县城,郁闷不已。
“高仙芝不好对付也罢了,怎么王霨那竖子也‘阴’魂不散,走到哪里都能撞他。”田乾真额蹙心痛。
两个月前,田乾真与田承嗣为先锋,凭室韦部的“木马”避开镇守河阳三城的素叶军,飞渡大河袭洛阳、夹击武牢关,助安禄山大军攻克东都,震惊天下。
田乾真本以为之后能秋风扫落叶般长驱直入,马踏长安。不料河东战局接连生变,统御数万‘精’兵南下的庆宗郎君不仅没能战胜王正见,反丢了太原城和自家‘性’命。两路威‘逼’长安的军略化成泡影,全军士气一蹶不振。
福无双至、祸不单行。率兵追杀封常清部的崔乾佑为潼关所阻,用尽一切手段都无法撼动这座屏障关的雄关;来自陇西的勤王军却越聚越多,攻克长安的希望日益渺茫;河北、河南两道州县遂见风使舵,转而效忠唐廷;连与节帅情同手足的史思明也号称要统领渤海等藩属出兵征伐幽州。
腹背受敌的节帅气急攻心之际,转机却从天而降。洛阳城一支安国商队假托与节帅连宗,呈封来自拓枝城的密信。
“阿史那旸……”安禄山在沙盘找到那条由陕州通往武关的崎岖山路后,将信‘交’帐诸人传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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