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琴音杀阵 下
小多依旧哼着自编的小调，只是眼神偶尔会望向前方的山上。
刚刚琴声一起，他心中便有些诧异，这首《凤求凰》他曾经听老师谈过。
“小多，你知道世间万物都有封印力的存在吗？”在红玉村中，老师曾经这么问过他。
“知道啊。”
“那接下来的这首曲子，你听好了，若是以后遇到了，也好有个应对。”
小多回想起那天听到曲子后，眼前产生地幻觉，犹自后怕不已。当时老师一曲终了，他已完全堕入幻觉之中，无法自拔。
“感觉如何？”
“很可怕。”
“不错，我刚刚用一种特殊的封印术弹奏了这首曲子，名唤琴音杀阵。”
“琴音杀阵？”
“是的。这是一种以音律为攻击手段的封印术，是对人的精神直接攻击，不同于普通封印术，虽然无法对人造成直接的伤害，但是更加可怕。”
“精神攻击吗？那如何应对呢？”
“记住一句口诀，寂兮寥兮，独立而不改，周行而不怠。这是破解一切精神攻击封印术的口诀。”
“寂兮寥兮，独立而不改，周行而不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啊？”
“浪寇武！你又在教他封印术！”
小多想起了那天被爷爷打断的对话，不由得暗暗摇头。“每次到了关键的时候，爷爷就会冒出来。”
“幸亏还记得老师的这句口诀，不然刚刚就被琴声迷惑了。”小多暗自想着，“不过，这首曲子，跟老师弹的好像啊，难道老师也在雷鹰山上？不会吧？”
小多停下脚步，抬头看着巍峨的雷鹰山，暗道：“浪老师，是你吗？”
“浪寇武，五年不见，你就不敢出来见我一面吗？”林箜婉坐在高台之上，手抚古琴，看着眼前空荡荡的森林，朗声高喊。“我知道你就在森林之中，刚刚的琴音杀阵滋味如何？你既然已经用封印力破了琴音杀阵，又何必藏头露尾？”
“你就这么不想见到我吗！”林箜婉愤恨地一声咒骂，眼看森林中的那人仍是不愿露面，手中黄色光芒闪动，便要再度拨动琴弦。
“你这又是何苦呢？你的九级天元之境未稳，强运封印力使用这琴音杀阵，对自己的伤害只怕比我更大吧？”一个男子的声音响起，一道白色光芒从林中亮起，磅礴的水系封印力汹涌而来，惊起林中一群飞鸟。
一个脸带白色古怪面具的男子从林中缓步走出，他的步伐看似极慢，但是转眼间便走到了林箜婉面前。
林箜婉看着面具男子，明艳的脸庞上没有一丝表情，她拨弄着琴弦，没有动用封印力，只是简单地弹奏着曲子。
曲声幽婉，如泣如诉，似乎是在讲述一个很长的故事。面具男子静静地听着，跳动的音符传递的每一个声音他都听在耳中，眼前的女子相貌未变，只是眼神中不再天真，多了一丝冷冽。当年她喜欢扎两个可爱的发髻，现在却是长发披肩，更添几分成熟的魅力。
一曲终了，面具男子开口道：“弹得真好。”
林箜婉看着他，不说话。
“也许我不该来。”
林箜婉咬了咬嘴唇，依旧不说话。
“报名的时候，我不该在黑玉书上写真名。”
林箜婉瞪了他一眼，还是不说话。
“婉儿，你胖了。”
林箜婉面色一僵，怒视面具男子，高声道：“婉儿也是你叫的？还带着这么一个奇怪的面具，没脸见我吗！”
面具男子暗暗好笑，道：“你终于肯开口说话了啊。”
林箜婉扭过头去，重重地哼了一声。
“我带这个面具是因为不想暴露身份，我要暗中看着一个人。有一个孩子一声不吭就离开了从小长大的村子，虽然他手段够多，心思也够机敏，但是我仍是不放心，总要亲眼看看他。”
林箜婉听完，转头看着面具男子，目光如炬。面具男子也不说话，两人就这么互相看着。
“没有别的要跟我说的了？”林箜婉冷冷地问道。
“没了。”
“没了！”林箜婉柳眉倒竖，面色如冰，厉声问道：“你居然说没了？五年前，我们大婚前日，你留下一封信就没了音信，说什么有重要的事要去办，什么事居然比我还重要？”
“不能说。”
“好，好一个不能说！”林箜婉眼中泛泪，手中琴声再起。“好你个浪寇武，是你负我在先，今日休怪我不念往日情分！”
林箜婉说完，手中古琴发出杀伐之音，不再是那首表达男女欢爱的凤求凰，这次的琴音，是一曲乌夜啼。
林箜婉全力施为之下的琴音杀阵已经不再是单纯的精神攻击，音浪如刀，肉眼可见的音波向着带着面具的浪寇武攻击而去！
浪寇武一袭白衣，在漫天而至的音浪之中，如同残叶挂枝，似乎随时都会被音浪吞没。
群山震响，整座雷鹰山的人都听到了这曲乌夜啼，有些犹在第一关踌躇不前的参会者，因为功力不济，直接被这音浪震晕了过去！
小多捂着耳朵，震惊地说着：“整座山都在震，这人好强的封印力。”
厉泠站在他身边，抬头看着上方，默然不语，强运封印力守住了心神。
张第纵扶着成小吉，皱眉不语。而成小吉就没那么好受了，四人之中，他的封印力最弱，此刻那些音浪直欲让他昏死过去，所幸有张第纵在身旁为他挡住了一些，不然此刻的成小吉怕是已经不省人事了。
雷鹰山西边，叶临一行人正在第三关之前，琴音传来，周围有些参会者当即经受不住，倒地挣扎不已。
叶临面色惨白，被上官姐妹扶着坐下。吉祥如意二人额头上微微渗出细密的汗珠，明显也被琴音伤得不轻。
他们一行人中唯有雷燋和叶姿安然无事。
雷燋正站在第三关守关人面前，第三关的守关人不是别人，正是曾在落日商行中出现过的，与黑渊惊蛰大战一场的天火门主，火灵龙！
火灵龙抬头看着山上，目光闪动，继而转头看着身前的雷燋，笑道：“想不到你的封印力修为倒是不弱。虽然这里只是琴音杀阵的余波所及之处，但你竟然能安然无恙，还犹有余力，真不错。”
雷燋无所谓地笑了笑，道：“火门主谬赞了。想不到山上的考验竟然如此可怕。听声音来源似乎是在东组，也不知是哪一位参会者，莫非他已经到达了第七关？”
火灵龙一愣，明白了雷燋以为这琴声是封天的考验，不由笑道：“说是一关考验，倒也不算错。若是我所料不错，应该是东组的第三关的守关人。”
“什么？”这回轮到雷燋楞了。东组离这里极远，传来的音波已经可怕如斯，若是站在现场，他也没有信心能够安然无恙。
“东组的第三关这么可怕？卧槽，还好我在西组啊。”雷燋在心中为小多和张第纵默哀一秒，心道：“看来你们东组可不太妙啊……”
叶姿看着面色苍白的叶临，在一旁束手无策，只得急道：“哥哥，你怎么了？是这琴声的影响吗？”这第三关前的数十人中，唯有她和雷燋还站着，其余诸人已经全部倒在地上。
“那个小丫头竟也能站着！”火灵龙看着叶姿，不由暗道后生可畏，看她年岁不过十岁上下，活脱脱一个还未长大的小孩子，但是封印力修为竟能抗住这九级天元之境的封印术！
雷燋点头道：“那丫头确实不同常人，饭量比我还大！哈哈！”
“饭量？”火灵龙面露惊讶之色，上下打量了一番雷燋那如同一座小山一般的肥胖身躯，只得道：“那看来确实厉害！”
她说完，转头看着四周抱头痛哭，躺倒在地的诸多封印师及自己身后的封天众人，心道：“真是不中用，一群大男人竟然无法忍受疼痛，就这么哭了出来！真是一代不如一代。就这样，还如何与黑渊再战？”她眼光扫过叶临，见他禁闭双眼，面色惨白，脸上满是汗珠，但仍是强忍着不说一句话，不禁赞道：“总算还有个男人。”
她早已暗中查探过，眼前这批人可以算是最后一批到达第三关的参会者了，本身实力基本也就在三级或者四级封印师左右。而她身边的这些封天的人员，实力也不算强，多是年轻一辈。
“一个人的强大，不光是看他封印力的强弱，还得看面对危难时的心性坚忍之力。没有强大的毅力，是无法成为强大封印师的。”这是火灵龙的一贯想法。
“姐姐，我有些撑不住了。”上官如意跌坐在地，弱弱地说着。
上官吉祥扶着叶临和如意，她也早已透支体力，汗水湿透全身，却仍旧强撑着，一字一句地道：“上官家的人，不准说撑不住！”她紧咬银牙，在叶临身边坐下，看着如意可怜兮兮地小脸，心软道：“不过，你是我妹妹，实在撑不住，就倒在他和我身后吧。”
如意咬着嘴唇，摇了摇头。
叶临微睁双眼，看着吉祥犹自强行站着，叹口气道：“你又何必强撑，来我身边坐下。”
“上官家的男儿，只能站着！”
“你又不是男的！”
吉祥一时语塞，挣扎片刻，最后还是挨着叶临坐下了。
“这两个丫头也有点意思。”火灵龙笑着看着叶临那边，离开主考官的座位，手中一道火光冲天而起，火光之中飞出两只火凤。
那两只火凤在众人头顶飞过，所过之处亮起一道火光。片刻之间，两只火凤便在周围筑起了一道火系封印力组成的结界，将众人笼罩其中。
“凤凰！”雷燋微微心惊，凤凰这种封印兽十分珍贵，与龙一道称作传说中的神兽，轻易不会现于世间。
两只火凤发出清亮的啼鸣，鸣声悦耳，瞬间将带着杀伐之音的音波消弭于无形。结界中的众人瞬间轻松下来，渐渐停止了悲鸣。
“多谢火门主！”她身后的一位封天之人低声道。
“你刚刚并未倒下，总算我封天之人也不全是废物。”火灵龙看着他道，“你们五人通过第三关——临印的考验。”她指着雷燋、叶姿、叶临和上官姐妹五人。
说完，火灵龙看着山上，再不言语。
雷鹰山顶的冰宫之中，残怨看着镜花水月中的林箜婉和浪寇武，看向水镜先生道：“不能再这么闹下去了！琴音杀阵的威力太强，再任由林箜婉继续施展琴音杀阵，怕是这次的大会就没有人能活着了。”
水镜先生不语，一边的水龙吟却道：“这丫头，把琴音杀阵的幻象攻击这一奥妙之处舍弃了，完全成了伤人的封印术，啧啧。”
残怨道：“就算如此，那也是九级封印术！参会者有几个能够抵抗的了？”
他话音刚落，忽听水镜先生惊咦一声，他身前的镜花水月一片恍惚，其中的景象竟是消失不见了。
“竟然有人破了我的镜花水月？”水镜先生拈须不语。
众人惊讶之间，一个女子的歌声忽然飘然传来，轻轻柔柔，却饱含着生机盎然的封印力。
水龙吟听到这歌声，忽然笑道：“妙哉，妙哉，想不到竟还有此等人物。”
众人一时俱都惊奇，十一妹偷偷问向身边的金胖子：“六哥，刚刚是不是这歌声破了水镜先生的镜花水月？”
金胖子点点头，道：“不光是破了镜花水月，你听，琴音杀阵的琴声也停了。”
“这么厉害？是谁啊？”
“我哪知道！”
水镜先生默然半响，道：“并不是此人封印力多强，只是单纯的歌声暗合天道？简直奇哉。”
“兄长，现在是年轻人的时代了，我们只需静静在此等候便是。”
“善！”
林箜婉手抚古琴，琴弦已断。
她嘴角微微渗血，刚刚全力施为伤人亦伤己。浪寇武微微喘气，显然也不好受。
“这是什么歌声！竟然破了我的琴音杀阵！”林箜婉有些不可置信，呆呆地看着断掉的琴弦。
浪寇武道：“不光是你的琴音杀阵，连同水镜老爷子的镜花水月也一并破了，真是不可思议的歌声。不过，现在我们终于没别人打扰了。”
“哦？”
“有些话，我得偷偷告诉你。”
琴音杀阵已破，成小吉终于缓过气来，坐在地上吐气道：“这都是什么鬼？刚刚的琴声，现在又是歌声！”
张第纵摇头，厉泠也是摇头。
歌声依旧在众人耳边回响，与刚刚琴音杀阵的完全相反，这歌声让人心生宁静，琴音杀阵造成的伤害似乎也在歌声之中被缓缓抚平。
“真是不可思议的歌声啊。”成小吉赞美道。“小多，你怎么不说话？你说是不是啊？”
小多此刻听着那歌声，心中十分惊讶，点头道：“是的。”
那歌声传来，听声音是个女子，音色婉转，空灵飘渺，伴着歌词，娓娓道来的都是——名为爱的呼唤。
“此刻见到你熟悉的身影漫步而至
我等候这一刻已过很久
此刻我与你靠得如此相近
仿佛能够感受到你温柔的目光
此刻我对你的爱已是深信不疑
哪怕时间就此终结也无法阻拦我们相爱的步伐。”
小多感觉到贪欲之戒中的炎翼蝴蝶已经从沉睡中醒来，上一次冷狗主动展开火翼，还是在银雷荒原之上，他刚遇到冷狗之时。
那时他在湖边看到了一个赤着双足，穿着粉色长裙的女子，站在湖面之上，如同精灵一般，唱的正是这首歌。
“是她？她也来参加封印师进阶大会了？”小多看着贪欲之戒中展开火炎之翼，上下翻飞的冷狗，惊奇地想着。他这只炎翼蝴蝶惫懒至极，平日里总在沉睡，想不到这歌声竟能让它如此兴奋。
厉泠听了片刻，道：“想不到世间竟有此等美妙的歌声，连我都不禁动容了。”
歌声消失，但是余音绕耳，众人一时不语，心中一片祥和，似乎都想起了心底里最柔软美好的记忆。
那就是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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