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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怀疑(五)


他挡在吴江身前,正对列军民说,“这位先生,您有什么事可以和我说,我是他的老师。”

        列军民看到来人,轻蔑的笑出声,“呦,还搬了救兵。”

        吴江往国文先生身后藏了藏,只露出半个脑袋看着列军民。

        “我学生怎么得罪您了?”国文先生知道列军民这个人,更知道他的劣迹斑斑,一旦咬住一个人不弄死对方绝不松口。

        列军民走到国文先生身前,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先生的好学生把我名贵的西服弄脏了,再也不能穿了。”

        “再也”两字他特别往重了说。

        国文先生没有他高,只能抬头勉强和他对视。先生的脚牢牢稳在原地,丝毫不往后退半步,他直视着列军民的眼睛说,“多少钱?”

        吴江扯动着他的衣袖,他捏了捏他的手背,示意他没事,不用怕。

        “多少钱?”列军民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他呵呵两声,“难不成先生是要替他还我钱了?”

        “多少钱?”国文先生又重复了一遍。

        “多少钱,”列军民学着他的语气说话,然后戳着他的额头一字一顿的和他说,“多少钱都不行。”

        “我要的也不多,”他往后退了一步,从口袋里拿出烟,点了一根,嘬上一口才又说,“那两样,一样不少,我说的很清楚了。”

        国文先生在墙另一侧听的清清楚楚,他还是保持着微笑,“咱们有话好好说,多少钱我们肯定赔给你。”

        列军民叼着烟,从嘴缝里漏出几缕吐在国文先生脸上,“我差钱吗?”

        他盯着国文先生看了一会,像是想到什么,“不然先生替他叫两声?”

        吴江依旧躲在国文先生身后不敢出来,他瑟瑟发抖,听到列军民说的话,他一愣,却还是躲着。

        此时国文先生脸上的表情有些不太好了,他尽量平心静气,“列将军,咱们中国有句古话,得饶人处且饶人,这孩子家里本就不富裕,我们都答应赔偿您了,您就大人不计小人过?”

        “读过书的先生就是会说话啊,”列军民一点也没有要放过他们的意思,反而更加提起了兴趣,“可惜我是个粗人,没读过书,不知道你说的这一大堆是什么意思。”

        国文先生自知这事不会容易结束,眼下列军民和他耍赖皮,他毫无办法,唯有找到比他大的官才可能压得住他,可他一个小小的教书先生,哪里认识什么达官贵人。

        即便他去报了官,多半也会包庇了这个“关系户”,说不定整个警察厅都得靠着他呢,毕竟列军民是上海市数一数二的高阶军官,还有日本人做靠山。这世道如若没有日方背景似乎都活不下去,多么可笑。

        谁都不肯让出一步,只能困在这逼仄的死胡同里大眼瞪小眼,约是想看谁能把谁熬死。

        “这事的解决办法很简单,我相信吴江同学也愿意为了你的母亲和老师叫几声。”

        列军民见吴江半天没反应,把目标转向国文先生,和他说,“您是吴江的老师吧?”

        他在明知故问,国文先生没有回答他的话,看他往下要说什么,“今天本来吴江同学学两声狗吠,再喊声爹就完事了,偏偏你又出来捣乱,耽误了我很多时间。”

        这是又瞄准了国文先生。

        他继续说,“等处理完他的事,还希望先生也能乖乖听话。”

        “您不是本地人吧?每个月应该还得往老家寄生活费,”他嗯了一声,“如果我断了你的收入来源……”

        他没再说下去,嘴角上扬,像是找到什么好玩的事。

        国文先生知道他说的每句话都是真的,他也做得出来。

        国文先生没说话。

        冷风嗖嗖从两人身边穿过。

        半响,吴江微弱的声音从国文先生身后响起,他还是害怕极了,说话断断续续的,还带着颤音,“如果,如果我叫了,您能放过先生吗?”

        他出声破坏了僵住的气氛,换来的是国文先生的惊愕和列军民的仰天大笑,他笑的敞亮,“好,好啊!”

        国文先生将吴江一把揪到他面前,眼里都是对他的失望,他想狠狠给他两巴掌。他转身和列军民说,“有我在,绝不会如了你的愿,死心吧!”

        列军民还没从仰天大笑的劲头里缓过来,国文先生的一拳就冲着他的脸上去了,带着对吴江恨铁不成钢,为他低了头而愤怒万分,直冲了头顶。

        列军民猝不及防的就被揍了一拳,国文先生这一下不轻,他踉跄着往后退了两大步。

        不管怎么说,列军民也是上过战场实战经验丰富的军人,他刚站稳拳头就冲着国文先生的脸上来了,国文先生的脸都被打得变了形,列军民还不解气,又重重踹了他一脚,直接把人踹到了地上。

        他从地上提溜起承受了他两次重击的国文先生,一把把他怼到墙上,又一拳眼看就要上去,再挨一下,国文先生弱小的身板未必能承受的住。

        “爹!”一声清脆响亮的男声彻底击碎了国文先生最后一道心理防线,他睁大眼,眼泪唰的流下来了。

        接着就是,“汪,汪……”

        吴江叫的声音很大,几乎是吼出来的,他声嘶力竭,自以为是把他懦弱的情绪发泄出来,谁人不知真正的却是把他还青葱的尊严彻底埋进了土壤里。

        列军民得到了满意的结果,倒是忘了手里还攥着个人,他把国文先生放开,国文先生狼狈的落到地上。

        隔天满篇都是国文先生的报纸飞的大上海哪里都有。

        上面说他是军火贩子,同时还贩卖人口,甚至把近期上海闹的沸沸扬扬的盗窃案也安到了他的身上,曾经舆论很大的南无小路女尸案也给他分了一份“功”。

        总之就是给他安罪要他死。

        人们对离他们远的,和他们没有利益关系的事总是表现的漠不关心,最后抱着看热闹的心态去现场瞅两眼,他们只知道这人是坏人,具体怎么个坏法,又是不是真坏,管他们什么事呢。

        于是列军民很巧妙的借用了盗窃案,因为这事,全城戒严,限制了绝大多数人的自由,对人们严加管控,正好顺了某些人的意,找到了合法依法欺压压榨老百姓的借口。

        人们民不聊生,富的人没受任何影响,贫的人更揭不开锅,极大的打压着群众的情绪。

        虽然他们知道这和盗窃案本身并没有什么关系,但还是寄希望于找到真凶,尽早还他们自由。

        人们看到这个消息喜出望外之余,更有源源不断的愤怒涌上心头。

        人们需要一个宣泄口。

        而这些事,南门熏目前还一点也不知道。

        她在家里养伤的这两天可所谓是把“废物”两字表现淋漓尽致,以至于林夕夏来看望她的时候,她还在床上躺着,手里拿了本书,昏昏欲睡。

        叶子推开门,书正好砸在她脸上,南门熏一下坐起来,听到叶子说,“小姐,您同学来了。”

        “同学?”

        南门熏收拾好下楼,看到是林夕夏,她说不上来失望,但也不是心里想的那个人,“夕夏。”

        林夕夏站在楼梯口,等人下来把她搀扶到沙发上,桌上摆着她带来的补品,盒子花花绿绿的,不像是她会买的东西。

        “你怎么来了?”

        叶子把茶水端到林夕夏面前,听到她说,“最近很忙,才有时间能来看看你。”

        “已经没什么事了。”南门熏换了个姿势,以便让她的腿没有太多负担。

        林夕夏不自觉的看向南门熏裹着里三层外三层纱布的腿,她虽然心疼,却没有问她疼不疼,只是和南门熏说,“小熏很勇敢。”

        南门熏微微愣住,她颔首,“谢谢。”

        她们两人在一起总是没有太多话。

        “只是为了个日本人不值得。”

        沉默了一会,林夕夏突然说。

        南门熏上次就发现了她对东村明治有股莫名的敌意,或者说是对日本人。

        她也说不上来值不值,只是那种情形下值不值并不重要。

        她并不知道该怎么和林夕夏解释。

        等了一会,看南门熏没有要说话的意思,林夕夏轻声叹了口气,“无论如何,小熏首先得保护好自己”

        “好,答应你。”南门熏说。

        林夕夏低头肩膀抖动浅笑了一下,她端起茶水,抿了一口。

        然后她们就没怎么说话了,一人一口喝着茶水,阳光撒在两人中间,风吹的树叶摇晃,影子投在她们身上。

        过了会,叶子拿着报纸走进来,平常都是早上送过来,今天小辉大概是睡过了头,午晌过后才来。

        南门宰仁对报纸有瘾,每天要么早上要么晚上必要看一看,白菊偶尔也会拿过来瞅一眼。要是两人都没在家,叶子会按照日期排版把它们放到客厅专门存放报纸的柜子里。

        叶子照常把报纸拿过去,想着左面是新的,右边是已经看过的,结果打开一看里面摆放的乱七八糟,肯定又是南门大小姐动过了。

        叶子折返回去把报纸放在茶几上,转身去收拾南门熏闯下的“祸事”。

        南门熏顺手把报纸拿了过来,张开摊在桌子上,和林夕夏一同看起来。

        很快,上面大篇幅的报道吸引了两人的注意。

        “国文先生?!”南门熏惊呼出声。

        上面的事无一属实,贩卖人口和军火的是利用小辉的那个人,至今没有音信。雨儿则是日本兵,这是已经确定了的事。盗窃案更是和先生没半点关系,这些八竿子打不到一块去的事全部集中到了他一人身上。

        很显然,先生得罪人了。

        林夕夏也得出了和南门熏一样的结论,她和她对视一眼。

        南门熏说,“出事了。”

        翻过面,一行大字赫然映入两人眼里——下周一,中心广场师德败坏的人民讲师向大众割头赔罪。

        报纸是黑白的,字却是鲜红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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