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家宴
燕王府的灯火亮了起来。
府里的主人回来了。
“恭迎王爷。”
“陆青，给东宫递帖子，我明日有要事与皇兄一叙。”
“是。”陆青应一声。
“我去沐浴，有事稍后再禀。”
听得出王爷语气冷冽，带着不悦，陆青立在那里目送王爷回房后，这才朝着跟随王爷的凌吉抛个眼色。
王爷这又是怎么了？
“王爷今天……有些失智。”凌吉小声解释。
“啥？”陆青以为自己听错了。
“王爷白日在船上，好似做了什么噩梦，醒来后，竟然胡言乱语！”
陆青轻咳一声：“你胡说什么。”
“是真的。”凌吉也是既惊讶又无奈，“王爷竟问我如今是什么年号！又问我们要去何处，要做什么！”
“啊？”
凌吉一个劲点头：“是啊！你说奇怪不奇怪？”
陆青沉吟片刻，安慰凌吉：“许是睡起，有些迷糊了，这也是有的。王爷便是因为这个不悦？”
“这倒不是，王爷生气，是因为遗失了玉佩。”凌吉压低声音，“那块玉，掉到珉河里去了。”
“怎么就掉到珉河去了？王爷落水了？”陆青紧张道。
“今日回京，船靠岸时候，有个混子意欲加害王爷——”
“什么？！”陆青急了，“王爷可有受伤？”
“没有没有。只是不巧连累一个姑娘落了水，王爷去救她时，把玉佩卡在石缝里了。后来我们下水去捞，整串珠子都还卡在那里，单玉不见了。”
陆青听后也叹息一声：“怎地这么不巧。”
“谁说不是。后来虽抓到了那混子以及他的同伙，王爷始终没个笑脸。”
“那玉佩可是贵妃留下的唯一的遗物了，王爷能不伤心嘛。”陆青摇摇头。
“唉……”凌吉也叹一声。
他们口中的玉佩，此时正静静地躺在叶兰集的手心。
她的手指抚过玉上的花纹，指尖触感柔润温凉。她不禁思索着，它的主人到底是谁。
今日靠岸时候，她如书中所写的那样，被人从身后一推，失去平衡落水。
不过她在掉下去的前一秒钟，拉住了身后那个人，将他一起扯下水了。
“扑通”！
船上的人都喊着有人落水了，却没几个人敢下去救。
两个女使离得远，即便发现落水的人是她，一时也束手无策。
独独一个年轻男子，毫不犹豫一个猛子扎进水里，朝她游了过来。
叶兰集不会游泳，和推她下水的人扭打在一起，好容易抢到了那人的令牌，自己却狠狠呛了几口水。
她喉咙生疼，最后只能紧闭着眼睛胡乱扑腾手脚。
就在她坚持不住时，他来了，那坚实有力的臂膀圈住她的肩背，带着她往水面上游。
溺水终于得救，叶兰集本能地紧紧攀住他精瘦的腰身，想要获得安全感。
上岸时遇阻，他甚至不惜割舍珍贵的玉佩……
说不感动是假的。
怪不得古往今来的故事里，那么多人一心要以身相许救命恩人呢。
还好叶兰集比较理性，没有那么多浪漫的念头，只想着能回报一二就好了。
遗憾的是她当时眼睛进水，涩涩地疼，根本没看清他长什么样子。
不过看这玉佩的质地和雕工，那男子应该也不是平凡人吧。
“把这个给我带上吧。”
浣月取了打好的团圆结，缀在那块玉上，然后递给了正在服侍姑娘穿衣的洗月。
“姑娘因何非要戴这个玉佩呢？一点也不配姑娘的衣裳。”洗月为她系上了玉佩。
“我随身带着，万一哪日见着了他，也好还给他。”
“可毕竟是外男的物件，万一被别人发现了……不好吧。”
一个姑娘家戴着外男的玉佩，人家会怎么说呢……
浣月也说：“是啊，姑娘。那公子见有人来，便舍了姑娘悄悄离开，不也是想要保全姑娘的名声，姑娘怎么还非要戴着这个呢？”
“无妨。”
“可——”
“若有人真的认出来了，我便说是自己拾得的，故意戴出来寻找原主，谁又能说什么。”叶兰集早就想好了托词。
……
梳妆毕，正好前厅的婆子来请，叶兰集就跟着去了家宴上。
一进门，见着家中十来个人各是各的神色心思，不由得叹一句，真真是牛鬼蛇神聚了一起，往后该是好戏不断了。
这不，才坐下，夏姨娘就开口了。
“哎呦，三姑娘穿得真素静。”
此言一出，在场所有人都看向叶兰集。
夏姨娘继续道：“姑娘若是没有什么好料子，只管跟妾说。妾那里有今年新到的上好水锦，做几套秋装，出了门去也不落侯府的脸面不是。”
叶兰集微微挑眉。
这一通话，可真是巧妙。
夏姨娘既做了好人，又变相地说她衣着寒酸上不得台面，捎带的，还挤兑了当家主母不慈，苛待继女。
刘氏自然也听出了，脸色当时就不怎么好看了。
夏姨娘身边的二姑娘叶翎儿，拿帕子掩着面偷偷笑呢。
叶威面上冷了几分，但也不好因为妾室几句无伤大雅的话就训斥她什么。
场面尴尬了。
叶兰集淡淡一笑。
又到了展示演技的时候了。
她露出温柔谦逊的笑容：“兰儿谢过夏姨娘的好意，只是如今兰儿还在孝中，穿素色更合适些。”
夏姨娘神情一僵，她倒是忘了守孝这一茬。
随即赶紧找补。
“先前宫里下令，特将侯爷的孝期减成三个月了。姑娘既来了，自然与府中众姐妹一样，守短孝便好了。”
叶兰集朝着叶威那边望了一眼，说道：“宫里下恩旨，是为了父亲尽孝后早日出征。父亲有皇命在身，又担负社稷安危，自然是不同的。”
夏姨娘笑着点点头，正要开口，却被叶兰集打断。
“不过——我们兄弟姐妹既无功名在身，作为孙辈，守一年的孝，才是纲常，也算是替父亲聊尽孝道了。”
叶威之前正为自己不能按制守孝而愧疚遗憾，现在听到女儿说出这一番话，瞬间感动了。
“兰娘说得是啊。”
夏姨娘的脸霎时白了，尴尬地抿抿嘴，转头看到自己女儿穿的花枝招展，脸又绿了。
叶兰集这边得到了叶威的认可，也不多纠结于守孝一事了。
“说起来，母亲已经让人给我送去了不少衣料并成衣，都是素静的颜色。我看着很喜欢，还没有谢过母亲呢。”
她给刘氏递了个体面的台阶。
刘氏露出笑颜：“傻孩子，这有什么好谢的，都是母亲应该虑到的。”
说完，还凉凉地看了一眼夏姨娘，好像在说：你能想到的，我早已想到且去做了，难道我一个当家主母还不如你一个侍妾想的周到么？
夏姨娘的脸色更难看了。
“母亲是侯夫人，执掌偌大的叶家，当然是面面俱到的，岂会有不周之处呢。女儿以后跟在母亲身边，还要多学习才是。”叶兰集真诚说道。
这几句，明里夸了刘氏，暗里挤兑了夏姨娘，又表了自己的忠心。
一箭三雕。
她话音落，刘氏笑容更深。
“兰娘才到府里，便这么体谅母亲，母亲真是开心呢。”她说着，转向叶威，“侯爷，瞧三姑娘多懂事多招人疼，啧啧。”
刘氏对叶兰集的喜爱之意溢于言表。
韩姨娘也笑着附和道：“谁说不是呢。三姑娘小小年纪，倒比这几个姐姐哥哥还聪慧懂事。这都是侯爷和夫人的福气呀。大姐儿还不多学着些。”
大姑娘叶敏儿柔和笑着：“正是呢。我见了三妹妹都喜欢不已，何况母亲。”
“是啊。”刘氏赞同。
韩姨娘和叶敏儿忽然夸奖自己，叶兰集也不是不知道她们的用意。
不过是故意捧高了她，让其他兄弟姐妹难堪罢了。
这样低级的小手段，她都懒得接招。
余光瞥见兄姐面上不悦，她也只当看不见。
树敌又如何？她就是来跟他们一争高下的。
只是，她有些疑惑，女主叶敏儿和她的娘亲韩姨娘，在书中可都是心机深沉且战斗力强劲的人啊，怎么这回只说了几句不痛不痒的话？
“三妹妹怎么不吃啊？可是饭菜不合胃口？”二姑娘叶翎儿忽然问道。
刘氏也看向她。
叶兰集记得书中有写，刘氏怕她初到安京，吃不惯这里的菜式，特地为她准备了复州菜。
这样的用心，她怎敢说不合胃口。
“二姐姐哪里的话，这些复州菜我是从小吃着长大的，最喜欢不过了。”
叶兰集说着，看向刘氏，语气近似撒娇。
“只可惜女儿饭量小，今日是回家了难得高兴，又见母亲体恤，专为我做了复州菜，这才多吃了半碗呢。”
“这样啊。”叶翎儿没得逞，讪讪道：“我还以为你是不习惯。”
刘氏见叶兰集说话做事从不拂了她的脸面，处处为她着想，她是越看越喜欢，
到底是原配嫡出，老太太娇养大的，确实不凡。
更何况，兰娘已经没了母亲，只要她好好待这孩子，这孩子定会跟她一条心的。
比养其他几个姑娘，可省心多了。
……
家宴好容易结束了。
经过这一顿饭，叶兰集对府里这些人更加了解了。
叶威是武将，难免粗枝大叶了些，不会说好听话，腼腆又内敛。但他目前对自己，还是疼爱和愧疚的。
继母刘氏也是书香门第出身，对家里的孩子也是宽待的。特别今日见面后，叶兰集能感觉到，她对自己很是满意。
最让叶兰集放不下的是女主角叶敏儿还有她的生母韩姨娘。
叶敏儿是剧本中的女主角，身世坎坷，主角光环强大，左右逢源，为了上位不择手段。她可是叶兰集以后的强敌。
她的生母韩姨娘虽然温温吞吞，今天也没有多说话，但在书中，她也是个心思深沉的人，是叶敏儿的强助力。
至于书中一直咋咋呼呼作妖不断的夏姨娘，反倒是纸老虎。偶尔会没脑子，杀伤力并不大。
叶兰集想到这里，苦笑着摇摇头。
“姑娘笑什么？”洗月见她忽然发笑，惊奇道。
“没什么，只是觉得今天的家宴甚是有趣。”
正说着，门外有人传话，说是夏姨娘那边差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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