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葬礼
天亮后,人们才知,昨夜平南侯府遭北宁细作偷袭报复,而侯夫人为保护平南侯,不幸过世了。
平南侯府门前挂了丧仪。
这几日,前来慰问吊唁的人络绎不绝,宫里也传来安抚的旨意。
家里的孩子们,都为主母服孝守灵。
叶敏儿重伤未愈,所以没有到场。
叶威悲伤欲绝,勉强支撑着,应付来往的宾客。
望月轩里,叶兰集自作主张,给冯措搭了灵堂。
此事她禀过叶威,但叶威只说了句“冯措是个忠义的好孩子”,然后吩咐厚葬,便没了下文。
她明白,在别人眼中,冯措只是个护卫,说白了就是家仆,护主而死,是高义之举,厚葬已经是很好的待遇了。
但她实在是觉得过意不去,毕竟冯措是为了救自己以及叶威,才会丧命的啊。
于是她坚持在自己院中给冯措布置了灵堂,由她身边的女使护卫轮流守灵。
只是,前头祭拜侯夫人的宾客众多,而看望冯措的人就少之又少了。
恰逢李萧然来,祭奠过刘氏后,说要去送一送冯措,叶兰集便带他来到了自己的院中。
李萧然并没有因冯措身份低微而礼数不全,他依旧是严肃端正地上香拜过,为冯措祈求冥福。
而后,才跟叶兰集闲聊了几句。
“你还好吗?”
“就这样罢了,没什么好不好的。对了,搜捕冉承的事,怎么样了?可有什么消息?”
李萧然叹息:“没有。自从那日,有疑似冉承的箭伤病患出城后,便再没什么消息了。他大概回北宁去了吧。”
“往后,避免不了一场大战了。”
“嗯。”
“宫里的惠贵妃他们,有什么动静?”
“暂时还安分。你父亲,没有找你的麻烦吧?”
叶兰集摇摇头:“哪里顾得上。这几日府中事多,他一人已经是应付不暇了。”
“也是,想来等忙完这一阵了,他必会详细盘问你的。”
“你别担心,重生什么的事,我是不会随便说出去的,更不会殃及到你。”
李萧然轻叹一声:“你这人怎么非要把人往坏处想呢?我又不是那个意思。算了,念你家中横遭变故,我就不多说你了。”
“对不住,我这几日情绪不大好。”叶兰集略感惭愧。
“无妨,想发脾气就发吧,你和我也不用端着藏着的。”李萧然很是体谅她,“难受了就哭一场,累了就睡一觉。有些难关,捱着捱着也就过来了。”
叶兰集轻轻点头:“嗯。”
李萧然打量着她,一身宽大孝服,显得她瘦弱到体不胜衣,发髻上不饰一物,只额上一抹素白孝带。
她大约又瘦了不少。
面色憔悴,双眼微陷,眼下泛着淡淡的乌青,下巴也更尖些。
想来这几日很难熬的。
李萧然不禁出言安慰鼓励她。
“当初我母妃过世时候,我比你还小。忽然间失去至亲,感觉天都塌下来了。偌大的皇宫里,满是算计利用,根本不像一个家。”
“父皇他有无数的女人,也有许多的儿子,母妃和我,不过是可有可无的两个,他并不多么在乎。”
“那个时候,我一度以为,没有了母妃的庇佑,我定要葬身在那座宫殿里了。”
“可是现在,你看我不还是好好的么。”
叶兰集心中很感激他的开解。
“你成长得很好,即便是没有多少人关爱保护,却依旧成为了一个顶天立地有情有义的好儿郎,若贵妃在天上看到,也会欣慰的。”
李萧然一笑:“本是我安慰你的,怎么倒反过来听你安慰我了?别太难过了,侯夫人若见到你如此,只怕也会心疼了。”
叶兰集微微点头。
其实,她到这里的时间很短,与刘氏也没有那么深厚的感情,她的悲伤,不全是因为不舍刘氏。
更多的,是她难以接受身边会有人忽然离开。
毕竟在她的时代,没有这样的杀戮和践踏。
她很难适应这里的规则,尤其是关乎生死的规则。
虽然事情已经发生,但她真的很难消化。
她努力过,也尝试过,可好像无论她怎样,都不能达成一个大团圆的局面。
总有意外会发生,也总有人会牺牲,她慢慢感到自己开始对这一切无能无力了。
可她又不能够放弃。
那样会有更多的人遭难,包括她自己。
李萧然又说了好些话,才走。
叶兰集却没有听进去几句。
目送他离开,她一回头,见叶威正站在不远处望着她。
蔺昭走过来说:“三姑娘,侯爷有话要问你。”
叶兰集点点头,跟着去了。
她知道,叶威肯定会过问从前的事的。
事情既然败露,她早晚有这么一关。
这是她第二次踏进叶威的书房。
上一回,叶威叫她来这儿,是询问她落水的事。
那个时候,她才刚来到这里,为了生存下去,为了斗倒韩氏和叶敏儿,她费尽心机……
这才多久呀,早已将物是人非了。
叶兰集想着这些,在叶威面前站定,行礼。
抬起头时,瞧见叶威一脸疲惫,好像一下子老了十多岁似的。
叶威面色凝重:“兰儿,把从前的事,都跟爹爹坦白吧,不许有一句假话。”
坦白?
叶兰集心里沉甸甸的。
她要是真的能把一切都坦白了,那倒好了。
只可惜,没有人会相信她“穿书”的这一套说辞吧?
她也只有一次次编织新的谎言,来圆上之前的谎。
“父亲,我是在落水时候,听到歹徒说他是受姨娘指使,这才知道韩姨娘的真实身份的。后来见燕王府的人把那歹徒带了回去,我才不得已求助燕王。”
“你让燕王拿子虚乌有的供述哄骗爹爹?”
叶兰集忙解释道:“不是哄骗,女儿只是借燕王之口,让父亲看清事实。韩氏确是北宁人,也确实替冉承效命,也的的确确害过女儿,女儿没有诬陷她,更没有欺骗父亲。”
“这样的事,你怎么不跟爹爹说呢?”
“父亲信么?若没有证据,女儿空口白牙说出来,父亲便会信么?就算是信了,便会严惩么?”
叶威无言以对。
“女儿无意挑起争端,也无意害人,只是保命而已。”叶兰集半真半假地说道,“若当初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女儿宁可在复州待一辈子,也不会进京来。”
叶威心软:“不是你的错,是爹爹没有照顾好你。”
两人沉默一阵,叶威又问道:“敏儿又是怎么一回事?”
叶兰集尽量给叶敏儿遮掩着。
“大姐姐与冉承没什么关系。冉承失了韩氏这一步棋,便想让大姐姐顶上。他先是骗大姐姐会救韩氏,背地里却把韩氏杀了——”
“什么?她不是……不是被处刑了么?”
叶兰集微微摇头:“不,韩氏死在狱中了,是北宁人动的手脚。冉承欺骗大姐姐说韩氏已经安全救出,但他并不知道,大姐姐已经知晓真相。”
“大姐姐不愿意被他驱使,更不愿害人,于是几次骗他。那日千秋宴上,大姐姐看到冉承扮做宫人,便向燕王举报,这才有了后头的事。”
“大姐姐虽有北宁血脉,却从未做背叛侯府背叛大齐的事,父亲明鉴。”
叶威听后,只叹息一声:“傻孩子,爹爹怎么会怪你们呢。”
见叶威的态度明显缓和,叶兰集这才松一口气。
门外忽然响起蔺昭的声音:“侯爷,有一位姓陈名芳臣的举人求见。”
陈芳臣?!
叶兰集一惊。
他怎么会来?
他既然来,那肯定是想通了,要认亲回家了呀!
叶威瞧见她这个反应,问道:“怎么,你认识他?”
叶兰集犹豫一下,道:“其实,他还有另一个名字,父亲您也认识的。”
“哦?”
“他从前,名叫叶兰程。”
!
叶威猛地往后踉跄一步。
“兰儿你说他是——”
“他正是女儿失散多年的同胞兄长,女儿不久前意外寻到的……”
叶威激动不已:“蔺昭,他在哪儿?带我去见他!”
“是,侯爷。”
“兰儿你——”叶威本想带她一起去,又顾虑到什么,便改口说,“你先去灵堂上吧。”
“是。”
叶兰集又回到刘氏的灵堂上,与前来吊唁的宾客回礼寒暄。
在人前,她既要伤感,又得克制。说一句话,要在心里过上三遍,确保没有错处,才敢出口。
她尽力维持着这样的悲痛恭顺,勉强撑着绷着。
好在晚饭时候,倒有一个好消息。
叶威带来长子叶兰程跟大家相认。
叶兰程既然认祖归宗,自然也要为刘氏披麻戴孝。
叶威说,葬礼过后,便正式让叶兰程归籍。
这事在叶家有了不小的轰动。
而最淡定的,自然是叶兰集了。
她老早就知道了,此时也没有惊喜之感。
回房后,她一脸倦怠。
洗月浣月悄声地服侍着她洗漱安寝。
一切妥当后,浣月留在屋内值夜。
自从出事后,叶兰集便不敢一个人睡了,于是洗月浣月轮流地值夜陪她。
“明天,就要出殡了吧?”
黑暗里,浣月听到自家姑娘这样问道。
“是的,姑娘。姑娘这几日劳累了,等事情停当,姑娘也可松快几日了。”浣月宽慰她道。
叶兰集没有说话。
浣月紧接着又说了一番劝慰的话。
“夫人虽不是寿终正寝,但膝下儿女双全,侯爷爱重,又有身后名,这便够了。人死不能复生,姑娘节哀。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呢,姑娘的路也还长着呢。”
是啊,往后的路,还长着。
叶兰集缓缓闭起眼睛,沉沉睡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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