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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离婚


江浸月把洗面奶挤到牙刷上的时候,就知道今天必须得请个假了。

        这个念头一出,浑身立马失去力气,再也提不起工作的劲头。她扔下茶缸,走到床头拿起手机,给老板anna发了个请假信息。

        估计anna也在上班路上,手机刷的勤,很快就回复了个“没问题,好好休息。”

        江浸月却一直拿着手机,一动没动。

        anna上面是一条置顶的聊天栏。

        昵称显示”chen”。

        18岁那年,两人第一次加微信,他的昵称就是这个。

        这么多年,一直没变过。

        即使他们恋爱、结婚,她也从来没改过备注,不像所有烟火气的情侣夫妻那样,给对方换个腻歪到不可外扬的昵称。

        夫妻,多么亲密的身份。

        但是那条聊天栏显示,两人最后一次联系,还是三天前。

        那次通话,他们大吵了一架,像这么多年来的很多次争吵那样,吵到最后,只有沉默。

        但这次的结尾终于不同。

        沉默中,江浸月说:“我们离婚吧。”

        这时候,过去的一幕幕总是不可避免的从江浸月脑中一一闪过,与其说是相爱相杀,不如说是相互折磨。

        江浸月深吸一口气,强制自己不去回想,不再追究。只有这样,才能马上平息涌到眼眶的潮湿,假装它从没有来过。

        可身体不答应。

        五脏六腑都隐隐作痛。

        她深呼吸两次,然后起身,去厨房倒了杯温水。假装若无其事,给自己烤面包,做早餐。

        当她再次把番茄酱当炼乳,错误地挤在面包上时,情绪终于撕开一个突破口,如洪水决堤,铺天盖地席卷过来。

        一大滩红到刺眼的番茄酱盖住微焦的面包片,黏腻地从四周滚下。

        她坐在金属冷淡风的厨房中,靠着椅背,转头看向窗外。那里的日光明晃晃的,刺的她眼睛发酸,不禁流出泪来。

        他们的每一次冷战、争吵,江浸月都很理智地控制自己的情绪,再怎样也不会在对方面前哭,但此时,他不在,也许永远都将不在了,也就没必要藏了。

        一切都是自己作茧自缚。

        五年前,十年前,再往前,每一个重大抉择的时间节点,她都很巧的选了不该走的那条路。

        终于一路走到了今天。

        她正抱着腿缩在椅子里,手机忽然嗡地震了一下。

        是chen。

        chen:下午三点,别忘了。

        屏幕亮了三秒,然后熄灭。

        她倒宁愿他永远别给自己发信息,永远石沉大海,别提醒她,今天下午三点,他们要签离婚协议。

        又不知过了多久,手机持续地嗡起来。

        震动的声响是这一百多平米内最吵闹、也最有活力的噪音。

        屏幕显示:姜姐。

        姜姐是她大学室友,两人认识的时间和她与chen认识的时间一样长。都是大二转系后认识的。

        姜姐很有领导范儿,当时就是她们宿舍的大姐头,人美话少拎得清。江浸月的某些至暗时刻,是姜姐拉了她一把。

        江浸月按下通话键,那边焦急的语气立马冲过来:

        “小月,你和麦子今天要离婚?”

        “你怎么回事?这么大的事都不告诉我,想瞒到什么时候?麦子也是,连老王都没告诉!刚才老王跟他一起吃早饭,这才知道你们要离婚。”

        对方语气恨铁不成钢:“你们两个都有病,好好地离什么婚?哪对夫妻不吵架?你离了以后绝对会后悔,我保证!”

        “姜姐,不是我想离,”江浸月哽咽了一下,好容易才重新接上话,“是我们真的过不下去了。”

        “你听我的话,今天先别决定。我现在上飞机,你等我回来,我们再好好商量。”

        对面语气急切,好像在匆匆走路,话筒中还可以听到机场大厅播音的声音,在催乘客登机。

        “我敢打保票,今天要是离了,你下半辈子都别想好过。在家呆着!”

        这是姜姐最后一句话,在江浸月脑袋里回荡了好一会儿。

        有一瞬间,她真的被说动了,她想躲在家里,谁上门都不应,躲过这一天再说。

        刚说出离婚这个字眼时,她是很冷静的,绝不是情急随口一说。又有什么大不了呢,让双方都解脱吧。

        可现在,马上就要铁板钉钉的当口,她有点怕了。一时间,所有的争吵撕扯都淡却,所有的美好一股脑涌上来,全面占领理智的高地。

        彼时他站在江浸月宿舍楼下,夜色深沉,众人归巢,他像所有年轻气盛的少年那样,无视遍地目光,扬声喊她的名字。

        “江浸月!你的外卖!”

        那时他坐在大礼堂台下,看着江浸月穿着正装站在台上领奖,和她一扫而过的目光相接,无声而自豪的微笑。

        人散去后,他抓住她手腕,脸上故意调出点孟浪的意味,调侃:“今晚这是制服诱惑?”

        那时他坐在主驾驶座,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西装裤,语气很平常,像随口一提:“综上所述,我们结婚,对双方来说都是最优解。”

        透过他那边的车窗,江浸月看到江面波光粼粼,浮动着深秋的凉寒,揉碎了银河。

        往事尚有余温,苟延残喘。

        可她一切到微信,就又看到那条信息,扎眼地横尸在界面最顶端。

        下午两点。

        江浸月化了妆,换了衣服,对着穿衣镜站了一会儿。气色可以用化妆品掩盖,但气质不行。

        失色的眼神怎么也掩盖不住。

        她驾车驶出车库,强制自己注意前方道路。为了防止意外,她开的很慢很慢。

        再慢也在230到达了见面地点。

        这是个简约优雅的咖啡厅,像这座城市一样,高端洋气。

        以前他们不爱做饭又懒得跑的时候,就会到这儿吃个晚饭,然后去江边兜兜风,散散心。

        那时他们十指相扣,沿着江边懒懒散散地走,凉风习习,他们聊天聊地聊人生,是最默契的伴侣、最登对的组合,是老同学圈子里有口皆碑的模范夫妻。

        一起横霸光荣榜、一起主持、一起包揽奖学金,郎才女貌,天作之合,人们毫不吝啬地给予他们所有光鲜的词汇,来标记那段熠熠生辉的青春。

        以前,以前…

        不能再回想了!

        江浸月给自己的大脑下最后通牒。

        她停好车,站在车门边稳了会儿,终于迈开步子往咖啡厅前门走去。

        工作日的下午,行人稀少,咖啡厅的玻璃窗内也没坐几桌人。

        扫了一眼,没看到他。

        江浸月大脑一片空白,行尸走肉般,刚飘到门口,忽然不远处一个女声叫道:

        “江浸月!你给我站住!”

        听到这声音蛮惊讶的,她转头一看,果然是姜姐。

        早上的飞机这就赶到了。

        车刚在她身边停稳,姜姐就从副驾驶气冲冲下来,那气势,来抓小三似的。

        “我就知道你倔,不会听我的,一下飞机就让老王带我来这儿。你怎么想的你?!”

        姜姐一身干练小西装,明显把高跟鞋扔车上了,换了双运动鞋松脚。

        她拉住江浸月手弯,一扫对方神色,就什么都清楚了:“哭了?后悔了?”

        “没,就是昨晚没睡好。”江浸月吸了口新鲜空气,目光望远处望,嘴硬道。

        姜姐一撇嘴:“跟我在这儿装。”语气又软了三分,软硬皆施,循循善诱:“小月,你们从一开始走到今天,都在我眼皮子底下,我看的清清楚楚的。你们俩压根放不下对方,何必打肿脸充胖子,折磨自己好玩啊?”

        司机刚找了个停车位把车塞进去,也三步并两步赶了过来:“麦子肯定不想离,我看你这脸色,你也不想吧?那就别离了呗!天天折腾什么呀!”

        说话的是老王,姜姐的老公。

        大家当初都是一个学院的,江浸月大学转系后认识的。

        “老王,你去劝麦子,她我来管……”

        姜姐拉住江浸月胳膊肘,扭头对老王说。

        话没说完,被咖啡厅门口的一个人声截断:

        “老王,姜姐,你们也在啊。”

        这声音在江浸月耳边绕了很多年,仍然是那副带着点磁性的好听。

        她转头看向咖啡厅门口,想,终于是来了。

        一个修长挺拔的身影推开玻璃门,修身的白衬衫恰到好处,西装裤笔挺,没有一丝皱褶。

        他是很注意自己形象的。很少在外人面前显得颓废。

        少年时的利落短发往后梳起,是这个年纪该有的成熟精英范儿。

        他往哪儿一站,哪儿就明亮。

        向来如此。

        临出门前,江浸月把结婚证看了好几遍。

        看过的都夸金童玉女。

        当初他们走入婚姻虽然不全是出于爱情,笑的也敷衍,但现在看来,笑的真好。

        他不笑,周身利落,泛着点冷傲。他一笑,整个人就亲切许多。

        江浸月。

        陈斯麦。

        这两个名字摆在一起,印刷在一个小小的红本子上,存放了整整五年。

        念头一闪而过之际,他已迈着长腿走过来,看到江浸月时,脸上营业式的微笑停滞了一秒,很快平静。

        江浸月很敏锐地捕捉到这种转变。

        这些日子,她已经习惯了这样心照不宣的疏离。

        他几步就走到面前,姜姐先质问道:“麦子,你这事儿做的,够隐蔽啊。”

        他自嘲地笑笑,泛着点冷:”两个人的事儿,不光是我做的隐蔽吧。”

        他嘲讽的本事向来一流。爱拐着弯骂。

        姜姐冷哼一声,眉毛一挑,故意刻薄:“还想甩锅啊?我知道你傲气,你们俩都傲气,谁也不低头是吧?这下好了,笑傲离婚,开心了?”

        “姜姐,刚下飞机吧?”他故作轻松的语气有点牵强,手往背后一指,”要不进去吃点东西。”

        “你们干正事,我们好意思掺合?”姜姐话里话外都带刀子,身体却诚实地松弛下来,没了刚才要抄家伙的气势。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一个抛一个接,好歹把尴尬冰冷的气氛炒热了点。

        江浸月垂眸没说话。

        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

        是他说的:“我们这段婚姻,是对彼此的惩罚。”

        她不想再陷入指桑骂槐的阴阳怪气中,也不想大家打着哈哈绕圈子,再怎么绕也绕不回去的。

        难受是一码事,现实是另一码事。

        何必呢?

        她心一狠,看着他道:“协议书带来了吗?”

        此话一出,面前三人都愣了下。

        气氛陡然降温至冰点。

        他凉凉道:“带了。”

        姜姐不禁嘶一声:“小月,你…”

        老王刚才一直在旁边默默围观,这时截过话头,伸手拦在姜姐面前:“得得得,咱俩还是别掺合了,人夫妻离婚,管你什么事儿啊?也不管我的事,搞得像咱俩管孩子似的。”

        老王瞄了僵持的两人一眼,又说:“他们铁了心离,旁人谁也劝不了。”

        说完,扳过姜姐的肩膀就往停车处走,还不忘回头招两下手:“进去吧啊,两人好好谈谈,都到这份上了,把话说开,以后就还是朋友。”

        两人推推搡搡着走远。

        姜姐一边皱着眉低声数落老王,一边扭头看钉在原地的两人,终于还是被老王揽着肩膀拐走了。

        又过了片刻,江浸月才等到他说:“进去聊。”

        他单手插兜,面色冷淡,一个转身走在前面。高挺的轮廓匀称精神,像个模特,修长的手指拉开玻璃门,撑在门上等她通过。

        明晃晃的日光偏爱似的全打在他身上。

        他是完美的。

        也许他离开了自己,才是完美的。

        这一点同样适用于她。

        在这一刹那的恍惚中,江浸月这样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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