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外人
黄垚一惊,猛地一巴掌甩了过去。
陆金华粉嫩白皙的脸上顿时多了一个鲜红巴掌印子,她捂着自己的脸,痛呼了一声。
陆金华看见了黄垚警惕的眼神,心知道对方是误会自己了。
“我只是想看看你有没有那个传送我们出去的桃胡。”陆金华顶着火辣辣的巴掌印,委屈道。
“以我的修为来这个丙字型的关卡,还用什么桃胡么。”黄垚淡淡道,“倒是你鬼鬼祟祟的,突然和我凑这么近做什么?”
看了陆金华那可怜巴巴的小模样,她心下不由得也生了几分内疚,又碍着面子,不想道歉。
“那我俩出去?”陆金华感激她的情义,不愿意横生枝节,撇开话题道。
“自然要出去,又不和你一起。”黄垚给了她一个白眼,然后她扶着墙,试图站起来。
却脑中一片眩晕,腿一软,不由得又坐了回去。
陆金华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实在是有几分幸灾乐祸的味道。
黄垚剜了她一眼,陆金华马上正色敛容,贼兮兮地凑到了黄垚的身边。
“黄师姐,我看这里有阵法保护,不会被余震波及,还算得上是安全。”陆金华拉住黄垚的衣摆,温言软语道,“你在这里休息会儿,等体力恢复了,我们再一起出去。要是运气好的话,没准宗门中的人能先找到我们呢。”
“怎么能事事依靠别人呢!”黄垚瞪了陆金华一眼,充分地摆出了师姐的威风和架子,说,“就算宗门中的人搜寻关卡,最多也就是发现我俩不见了,能找到这里,估计要很长一段时间了。我已经辟谷了,倒是没事。只怕见到你的时候,你已经是一具饿殍了。”
“师姐说的是。”陆金华低眉顺目,那叫一个伏低做小。
黄垚倒是恨不得陆金华对自己恶语相向,这样自己教训她一顿,反能出胸口这股闷气。
可她这乖顺的模样,倒让黄垚碰了个软钉子,一口气发不出去了。
想到自己本来是为了惩戒陆金华一番,才弄出这些事来,结果对方毫发无伤,活蹦乱跳,自己倒是遍体鳞伤了。
“你走开。”黄垚怨念的看了她一眼。
陆金华也不吱声,很顺从地在她一步之遥的地方坐了下来。
黄垚盘膝而坐,开始用功调理身体,疗愈伤口。
陆金华坐在一边无聊,她从自己的纳戒之中,掏出了一块毛茸茸的毯子。
她也想给黄垚盖上一床被子,没想到对方眼睛微闭,已经进入到了状态之中,倒让她不便打扰了。
这里不分昼夜,陆金华盖上被子之后迷迷糊糊不知睡了多久,醒来的时候,肚子咕咕直叫,估摸着已经到半夜了。
她起来一看,黄垚歪倒在石壁之上,面色红得不自然。
陆金华一惊,她赶紧凑过去一看,黄垚的呼吸滚烫,额头的温度高得吓人。
这症状,像是受伤之后发起了高烧啊!
实在是来得凶险。
陆金华摸了摸黄垚的后脑勺,却发现那些皮外伤的血液早已干涸结痂了。
这就奇怪了:
看样子,黄垚的外伤并不严重,怎么会发起如此严重的高烧?
但现在也不是纠结病因的时候,赶紧出去才是正道。
陆金华费力背起黄垚,对方的身体靠在她的肩背之上,像是一块烫熟的烙铁。
而陆金华连拖带背,将黄垚搬出墓室的时候,又是一阵地动山摇,一块巨石砸下,堵住了墓门。
陆金华被呛得不住地咳嗽,只得又退回到了墓室之中。
陆金华只得将黄垚抱在怀中,拼命搂着她,用自己的体温替她尽力抵挡一下墓室中的严寒。
睡着的黄垚格外地乖巧,她揪着陆金华的衣襟,将脸埋在陆金华的怀中。
“别抛下我!”
“为什么双生子……只能活一个呢……”
怀中的黄垚迷迷糊糊之中说起了梦话,陆金华凑近她的嘴唇仔细听,方才听懂她在说些什么。
原来如此。
陆金华脑中的灵光一闪:
她就说以黄垚的修为,这点区区的皮外伤,怎么可能会让她发起如此严重的高烧呢?
她一直以为,可能是因为黄垚受到什么内伤,但对方碍于面子,不愿意告诉自己。
没想到的是,黄垚是因为看到冰棺之中那个和宗主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子,触碰到了自己的心伤么?
外伤只是个诱因,黄垚大概是触碰到了什么难以解开的心结,才会导致如此严重病症。
不过,大死才能大活,大病方能大生*,从某种角度来说,这场病也可以说是一场极其难得的机缘。
但前提是,黄垚得活着。
事不宜迟,陆金华半跪在黄垚的旁边,与对方额头相触,说了声:“师姐,得罪了,回头等你醒了再向你赔罪吧!”
那金色的小球从她的掌心飞出,幽幽飘落到了黄垚的识海之中。
……
中都皇甫家。
面色苍白,满头大汗的皇甫夫人,抱起了自己刚生产下来的一双孩子。
这一胎是个龙凤胎,两个孩子生得几乎一模一样,都那般玉雪可爱。
皇甫夫人抱起了右边的男婴,将自己脖子上挂着的护身玉佩拴在了孩子的脚踝上,小心翼翼地将孩子放在摇篮里。
至于在右边的女婴……
皇甫夫人的眼眸之中闪过一丝狠色,她伸出了手,扼住了女婴的喉咙。
那女婴满脸青紫,虚弱地睁开了眼睛,像是想要竭力看清楚,这她刚刚来过,却马上要离开的世间。
“家主,产房血腥,您不得入内啊!”皇甫夫人的贴身丫鬟组织的。
门嘎吱一声开了,皇甫家主闯了进来,他看着夫人抱着婴儿,满脸疼惜的模样,仿佛观音抱子,圣洁无瑕。
他的目光在另一个婴儿身上一扫,发现了娇嫩皮肤上的刺目的掐痕。
他的目光微微一凝,却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握住了夫人的手,温情款款的模样。
“夫人辛苦了。”他温言道。
“你我夫妻,还说那些场面话做什么。”夫人抬眸,温婉一笑,她逗了逗怀中的婴儿,温言软语道,“孩子,你父亲来了,快笑一笑!”
不知道是不是听懂了,那婴儿真的咧嘴笑了起来。
“真是吾儿啊,聪明!”家主慈爱地笑了。
如果忽略掉那个床边,脖子上还留着掐痕的女婴,这可真是一副夫妻恩爱,父慈子孝,其乐融融的场面啊。
“夫人,你不必如此的。”两人温情了一番之后,皇甫家主见气氛正好,眼角的余光才堪堪地施舍给了床边的婴儿一眼,说,“我皇甫家与你的母家有过协定,只会让你我的孩子继承家主的位置,你又何必如此呢……”
“可双生子是没有办法成为家主的啊。”夫人扑进了家主的怀中,楚楚可怜道,“家纹无法分清两者,会引起混乱的。”
“不会,这俩孩子虽然是双生,可却是一男一女,弄璋弄瓦,有着天壤之别。我们的儿子会继承家主之位,而女儿嘛……”家主沉思了片刻说,“反正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东西,到了年岁就嫁出去,碍不到什么的。”
“夫君,您这样说,我可就放心了。”夫人含泪看了家主一眼。
……
陆金华同情看了躺在床边的女婴一眼,那正是皇甫垚,就是黄垚。
这是黄垚都不记得了,却录刻在她潜意识中的信息。
那孩子嗅到了父母的气息,哪怕刚刚差点死去,此刻小脸上也露出了一丝天真的微笑。
她大概还想不到,日后会经历如何艰难的岁月,只是怀着初来人世的欣喜之情。
在皇甫夫妇离开之后,陆金华上前,抱起了正在襁褓里的黄垚。
“爹不疼娘不爱,难怪性子会这么别扭。”陆金华戳了戳黄垚的小脸,嘀咕道,“也罢,看我的吧。”
虽然是陌生人的气息,可黄垚像是一点都不排斥陆金华的怀抱,在她的怀里打了个长长的哈欠,闭眼睡了过去。
……
之后,陆金华时常偷偷摸摸地进来陪伴黄垚。
“疼疼疼!那里不能咬!”陆金华怨念地看了黄垚小宝宝一眼,捂住自己的胸口说,“我还没结婚呢,哪里有奶水给你喝啊?”
回应她的,是黄垚天真无邪的笑脸,以及口唇里刚刚长出的奶牙。
“我只是来陪你玩的。”陆金华点了点黄垚的额头,说,“等会儿会有奶妈给你吃的。”
自然,虽然皇甫夫妇经常无视这个女儿,但总不至于饿死对方。只是,温暖的怀抱和细心的陪伴,他们只会给予儿子,却懒得施舍给女儿了。
好在,出现在对方梦境中的陆金华,恰到好处地填补了这一空白。
人的记忆是会随着当下的处境被不断地修改和整编的。而陆金华用这样的方式回溯了过去,将自己温暖的体温,细心地呵护和陪伴,充满爱意的眼神写入了黄垚的潜意识之中。
那么,原本对方在婴儿期间冰冷无人陪伴的记忆,就会被温暖充满爱的记忆所代替。
这一点在对方醒来之后,依旧不会改变。
……
梦境中的时间流速,是不同于正常的,会略去重复性的片段,指呈现最关键的时间节点。
时间飞速流逝而过,这一年,黄垚十岁。
在襁褓中的少女,已经出落成了容貌秀美的小姑娘。
只是,黄垚的面上少见笑容,身影小小,背上总是背着一柄巨大的斧头,独自一人坐在屋檐顶上。
小小年纪之间,像是已然有了很多心事。
她修仙的天资卓绝,只是在家族的族学中学习,便已经筑基成功了。
黄垚正默默地坐在屋顶上,一个小石子正朝着她的面门过来。
黄垚偏过头,那石子擦着她的发髻飞了过去。
“下来和我比试比试!”弟弟皇甫城叫嚣道。
“无聊。”黄垚给了他一个白眼。
“不可能,你肯定是偷吃了什么天材地宝,不然的话,你怎么可能抢在我之前筑基!”皇甫城愤愤不平道。
黄垚心下了然,知道大概又是皇甫城那群狐朋狗友,煽风点火,在他的面前说了些什么。
说他不如女孩子云云。
弟弟皇甫城是炼气九段的修为,筑基一年都没有成功,自然心中不愤。
“比就比。”黄垚从屋顶一跃而下,凉凉道,“不过事先得说好了,要是我赢了的话,你可不能再来纠缠我。”
“你赢得了嘛。”皇甫城冷哼一声,“少废话,看招!”
两个人的修为都比较低下,因此打斗之间,无非也就是拼个拳脚功夫。
黄垚到底已经筑基,比弟弟皇甫城的修为高了一个境界。而且她练武勤苦,三下两下就摁住了弟弟皇甫城的肩膀,将对方压在地上。
“你服不服?”黄垚冷漠道。
“不服!”弟弟皇甫城那白嫩的小脸上沾满了灰尘,愤恨地看了黄垚一眼。
他手中的灵魄一闪,一道黄色的法诀直奔黄垚而来,铺天盖地的笼罩过来。
皇天后土.灭!
这一招,实则是皇甫家家传的玄阶法诀,哪怕是以炼气的修为施展过来,也让毫无防备的黄垚难以招架。
那黄土之中夹杂着碎石和沙土,粗糙的沙砾磨破了黄垚的皮肤。
黄垚的耳鼻全部都被黄土所堵塞,这种仿佛要被活`埋的恐惧,驱动了黄垚求生的本能。
在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情况,她手中背后的斧头,锋利的寒芒已经架在了皇甫城的脖颈之上。
皇甫城不敢再动,他跪在地上,生怕黄垚手一抖,那冷锋就会斩断他的脖子。
“你你做什么!”弟弟皇甫城惊慌失措道,“你这是要杀了我!”
黄垚抹了把脸上的尘土,才从那种即将窒息的恐惧之中缓解了过来。
她没有说话,只是凉凉地盯着弟弟皇甫城,一双眼睛里泛着令人战栗的杀意。
“你做什么,我怎么生了你这冤孽啊!你是要杀了你弟弟皇甫城啊!”皇甫夫人呼天抢地,她手上的灵力敲在黄垚的手腕之上,对方握斧不稳,铛的一声掉落在了地上。
接着,一记狠辣的巴掌甩在了黄垚的面上。
那巴掌打得黄垚头一偏,耳朵嗡嗡作响,面颊上一片滚烫。
在黄垚模糊的视线里,皇甫夫人半跪下来,捧起了皇甫城的脸,一个劲地仔细打量着。
“哎哟,我的好乖崽哟,没有哪里受伤吧。”皇甫夫人仔细地打量着儿子一番,接着将对方搂进了怀里。
黄垚默默地站在一边,如同一个被强行剪切到了母慈子孝的画面之中,格格不入的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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