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一些试探
清晨，岑越醒了。推开门，沈圆已经在厅里。
客房有两间卧室，卧室之间有一个供人休息说话的厅堂。他们二人此刻就在这里。
“公子醒了，”沈圆招呼道，“休息的可好？”
“好。”岑越说的是实话。自从那日见到天花板上的眼睛以来，没有一日是真正好好休息过的。但是昨一晚，却难得的十分安心。
“太好了。虽然这家店总觉得有点怪怪的，但是那小丫头看着人还是不错。话说昨天她和你下棋，都和你说了什么？”
岑越面色冷了一冷，“不许那样称呼她。”
“……”沈圆愣了一下，“哦。”
“说了一些过去的事情。”岑越简单道，又补充了半句，“她真是……十分厉害。”
沈圆有点迷惑地点了点头，在他看来，岑公子虽然彬彬有礼，但真正认可的人却也十分少。因为他本来也是极为聪慧的人。
他摸了摸自己的脑袋：“那也是吧，就是有点奇怪。”
想着陆颜一那随便的坐姿和说话风格，说奇怪倒像是夸奖了。但看着岑越对那女子一片敬意，他也不好再多说什么了。
从客房走出来，厅堂里，姜婆一人正在忙活着打扫店铺内。他们手边的桌子上，放着两碗枣粥。
姜婆见着人，解释道，“小姐让我给你们俩准备的，她特别交代，让你们不要出门。”
岑越望向门口：“那么店主出门了是么？”
姜婆点头：“那官府一清早就又叫我们小姐走了，他们那边儿啊，接到了一起很棘手的盗窃案。”
岑越听了有些意外：“店主常常给官府破案？”
姜婆笑了声，叹了口气：“哎，私底里是这样的啦。但是明面上，这种事可不能说出去。不过也正是因为这样，小姐这店才没被官府给砸了不是么？”
讲起陆颜一，她的话便多了起来，“最初是七年前了吧。小姐第一次进官府时候，那时候她原本是在一大户人家干杂活的丫鬟，那人家里出了事，才随从着一起到官府来。不料来了官府之后，本来廖大人头疼的案子，都被我们小姐迎刃而解，全给说开了。那廖大人发现了我们小姐智慧过人，便把她留在府里，等于是给大人做枪手嘛。”
“那廖大人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这样做了许多年，给小姐很低的酬劳，还时常调戏小姐，真是个不要脸的家伙，呸。但一直到三年前，大人摊上了一起事件，被别的官家陷害，差点被关进大牢。就是靠着陆小姐，才揭穿陷阱，保住了身份。”
“那之后廖大人也自知理亏，不敢多惹小姐。也倒是给了合理的酬劳。后来小姐嫌这样接案子被动，就说想自己单干了么，于是就这么独立出来，开个小店。你们真是运气，昨天才是小姐开店第一天。”
岑越听姜婆的话，心中略有些沉重。想不到那个乐天派的店主，曾经也经历了这么多。
沈圆听完这段经历，都不觉的敬佩起来，十分惊奇：“真没想到啊，还能给官府办案。这小……陆店主恐怕也是天生之材，骨骼清奇了。”
姜婆笑笑，反驳一句：“哪是天生的呢？小姐查案，其实也有自己的原因。”
“是什么呢？”
“这我可不方便说，你们也别问小姐。粥快喝了吧，一会就要凉了。”
岑越与沈圆面面相觑半刻，端起碗喝了起来。
店内忽然响起敲门的声音。
但却不是陆颜一，而是来此的客人。
“有人在吗，今日开店么？”门外的人喊。
“诶诶，来了。”姜婆立刻走到门口，打开了门缝，对门外人说，“客人，没看见门口贴的告示么？今日下午店主才会回来，若客人有及时，可以在店门口排队。店主回来后，视情况接受查案。”
门口人问：“哦……是这样。那请问店主什么时候回来呢？”
姜婆道：“这店主也没给我讲呀。”
那人又问：“那么店主一天接待几位客人呢？”
姜婆说：“告示上不是写了么，接待的客人数量不定，具体接不接，要按照店主心情来。遇到喜欢的案子，就接，不喜欢的，就不接。”
门口的人立刻抱怨道：“什么啊？哪还有这种店？赶紧倒闭关门吧？”
人影扬长而去。
沈圆看到这一幕，抿嘴乐了，想和岑越吐槽店主真是颇有个性，结果却见岑越一脸惊异，不知他作何想法。
“这店还真——公子，你怎么了？”
“还有这种方法！”岑越自言自语。
“什么方法啊？”沈圆不懂。
“找出是谁在跟踪我们的方法。”
岑越指着门口，“因为，正常人是没有必要来排这种队的吧。”
店主人不确定什么时间回来，回来了也不确定能不能接，还有什么必要去排这个队呢？
除非真的有棘手的事，或者有着不得不来的理由。
沈圆也恍然大悟。
午后大约三点之后，陆颜一从小巷里的糕点店出来。手里夹了几本书和一张纸。看了眼天色，她心道时候差不多了，可以回去了。
早上的案子只花了两小时就解决了。
之后，她一直在外面逛，一来，是要查清一些她想知道的事。二来，也是打算耗耗时间。
不过结果还是略微超出她的预期一些。回到店铺时候，门口竟然排了十六个人。
一眼望去，有男有女，男子居多。
走到附近，她还听有人这样私语。
“这倒霉的店家不知道想什么，挂个这样的告示出来，嗨，这不是戏弄人呢么。要不是官府不管我这事，我倒了八辈子霉，才要在她这门口排队。”
陆颜一脸色一黑，她才是倒了八辈子霉，要被这种人排队。
旁边一人刚赞同一句，陆颜一就走到两人之间。笑了一声。
“聊什么呢，带我一个啊。”
“去你的，小丫头，谁啊，别搁这插嘴。”
旁边一个色迷迷地盯着陆颜一地脸，“哎你干嘛啊——美人今年多少芳龄，是哪家的小姐？也来这查案啊？莫非是相公轻薄于你？不要担心，换换就好嘛——其实我啊——”
陆颜一鼻子里哼了一声，说：
“我是谁？我是这的店主。你们两个滚吧。”
“你这小丫头是这店的店主？”
“怎么了？不行？欸——你还想动手打人？打人倒是随你的，不过我刚从官府回来，还拿了廖大人亲笔写的信函。你若是想打便打咯，看看大人找不找你麻烦了。”
说着，陆颜一拿出臂下夹着的纸展开。
纸上的字写的是：官府事务忙碌，时常应对不全。民间事务，可至疑案咨询铺咨询。
落款则是廖大人的签名。
等于一纸官方认可，把围观的人都给看傻了。这女子什么来头？是官老爷亲戚？
看到这张纸之后，刚刚挥着拳头的两人一下蔫了。转头溜走了。
陆颜一回忆了下今早的情形。
本来那廖大人很是气愤自己店铺的，她让对方写个证明信，对方还一口拒绝。但是眼看着案件棘手，在她的威逼利诱之下，廖大人还是红着眼睛同意了。
自己这样好像有点坏，但是坏一点又有什么错呢？
回过头，她看着队伍里剩下的十四个人。
“你们都是查什么案的？这么多人我可接待不了，简单概括一下，我看看哪些比较好。”
一一问过之后，她心中立刻有了数。
从队伍头走到队伍尾，陆颜一拉了四个人出来，道：“今天，我就只接待这四位的案子，剩下的劳烦明日再来吧。”
她选出的四人，分别是一位阴郁的老者，一位皮肤蜡黄的大娘，一位高瘦的青年，以及一位形容比较富贵的女子。
这四人站在队伍哪个位置的都有，她这样一选，即刻引起了许多人的不满。
“喂，你是凭什么这么选的？”
“我们都是在这排队一下午。”
陆颜一笑了笑，回答道：“她们的案子，我觉得有意思，就这么简单。大家都有机会客官请下次再来。”
带着人走上前去，陆颜一拿出了钥匙，开了店铺的门。
门开之后，姜婆将这些人迎了进来。岑越和沈圆也在厅中。看着陆颜一回来，岑越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陆颜一面对那目光，眨了眨眼睛。
她让姜婆拉来四把椅子，放在四个来人的面前，让他们坐好后，自称要去整理准备一下，进了里室，并朝岑越回头。
“岑公子，你昨天交给我的画轴，我给官府看过了。他们说会去查查，你先别担心，过几日说不定就有结果……另外，你能否帮我端些东西来？”
岑越一开始没答话。
因为他根本未将画轴交给陆颜一。
明白这话是在叫自己跟过去后，岑越才不动声色，答了句好。跟在陆颜一的后面，进了里面的一间屋子。
一进屋里，陆颜一就问：“那四个人，有你眼熟的么。”
岑越思考一会。他唯一一次见到歹徒，只看到一只眼睛而已。然而那天夜黑风高，那眼睛具体是什么模样的，现在倒也很难说上了。
他犹疑一下，才道：“没有特别的感觉。店主，你选那几人来，是否是因为……”
陆颜一微微一笑，点头会意。
“一路追杀你的人，就在那四人之中。”
岑越不解：“可是，门外刚刚又有那样多的人，怎么会知道是他们中的一个……”
陆颜一道，“其实也很简单，因为只有这四个人。来这的理由是彻头彻尾的谎言。”
大家都是来办案的。
明明是办案，却编谎话，这不是很奇怪的吗？
陆颜一眼眸一转，眼里笑意更浓了。
“但是，怎么会有四个人说谎呢？说不定，这案子比想象中还要复杂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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