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仙台十友
李雪笠问道:“道隐子和方相氏,这两个人是什么来历?他们很厉害么?”
陆司马回过神来,陪笑说道:“那道隐子是清隐派宗师人物,精通玄素赤黄之术,位列望仙楼‘仙台十友’之一,却是个厉害人物。至于那方相氏,是崇玄馆中异人,善用大陵积尸之气,传说能控尸入冥,并逐疫鬼精怪。”
“仙台十友?”李雪笠喃喃道:“我好似未无听过这般人物,不在京师这些年,望仙楼势力发展这般快了?”
“废佛令终止之后,”陆司马低声说道,“炼师等人的恩宠却不减反增,这也和今上笃信长生不老药的效力有关吧。”
“长生不老药?”李雪笠心中一紧,想起画中那半卷残书中记载之事,自己母亲好似也参与其中,却不知更多隐情,想起方才壁画之中那只嗟叹罗刹,还有它胸腔之内拔出的百足之虫,种种匪夷所思之事堆积在一起,一时之间思绪纷乱如麻。
正在他思索之时,突然听得背后又起了争执之声,原来方才从殿外进来几个黄衣番僧和吐蕃武士,将护身佛、秘密符印、金刚铃杵、法剑和钺刀诸般法器搬入殿内,道隐子和方相氏将那些人喝止,令他们放下法器,说是要逐一检验,黄衣番僧和武士哪里肯听,和道隐子方相氏两人怒目相视,吵嚷起来。
陆司马见状,急忙走上前去,潘元吉也挤到众人中间,左右作揖,苦苦相劝,只听得道隐子高声说道:“胡教乱国扰民,这吐蕃僧人,更是善蛊惑人心。我担心这异族妖僧,心怀叵测,今夜鬼祟之事颇多,潘员外勿要事佛求福,乃更得祸。职责所在,贫道当然要验查一番,以防有人从中作祟。”
说罢,他挥手一招,微风飒飒,凭空现出五个年轻道士,持剑环绕而立,却不知这些人是何时进入殿中,突然而现在那些番僧背后,剑尖已经指向吐蕃人要害之处。
正当众人僵持不下之时,立在那殿中黄晶之树下的番僧巴卧喝道:“让他们看,无妨!”
李雪笠向他望去,但见那巴卧背对众人,负手而立,正低头察看地上的棺椁,想必那潘真珠的尸身,便是收敛其中了。
听得巴卧这般吩咐,那些黄衣僧人和武士强忍愤恨之色,放下法器,任由道隐子指挥身后弟子查验。潘元吉默默退出人群,和身边管家模样的人低语几句,又望向人群之中翻看法器的道士,眼神中的一抹怒意转瞬而逝。
李雪笠冷眼旁观,不动声色,像道隐子这般,处处盛气凌人,存心挑衅,这等气度却很难想象他是宗师人物,抑或是望仙楼恩泽日隆,所以他才能这般无所顾忌?
陆司马来到李雪笠近前,低声说道:“这道隐子本领高强,性情也是桀骜,此次河崖县之事,范太守说要多依仗望仙楼之力,所以有些事情下官也需忍让他三分。”
李雪笠默然点头,陆司马犹疑片刻,又说道:“这次凶案发生在本州郡地界之内,下官也是奉太守之命行事,今夜能否请世子暂且旁观,由在下协调措置这殿中之事?”
李雪笠心中了然,按本朝品秩,那范太守是上州刺史,自己是代中州刺史,更何况此地并非属自己州郡管辖,所以今夜之事他也不好过多干涉,于是淡然说道:“也好,天亮之前这几个时辰,诸事便由你来费心处置了。”
说罢,他朝陆司马点了点头,便朝巴卧那边望去,只见那僧人已经离开棺椁,跪在殿中祭坛之上,手捧赤铜念珠,默默诵经,那吐蕃女子静侍一旁。
李雪笠昂首望向房梁,左右扫视一遍,默默叹了口气,如果按照跋摩那预言之画作,这雨夜之中必然有巨变出现,在场众人不知有几人能逃过此劫,却不知破解之法究竟何在,这殿中之人又有谁可以信赖?
李雪笠转身迈步朝着那具棺椁走去,棺盖并未合拢,潘真珠身着新换的寿衣,仰躺其中,看她颈部胸腔之处,肌肤光洁,方才的解剖刀伤已经无影无踪,身躯完好如同当初之时,哪里有半点血迹狼藉的迹象?
李雪笠见得这般情形,倒吸一口冷气,苏蕙见他神情有异,也跟着走到近前,探首看时,惊得悚然失色,两人相视一望,一时间不知说些什么。
良久之后,苏蕙低声说道:“人死之后,伤口还能自行愈合?这简直闻所未闻。”
李雪笠说道:“难怪方才没有人提及剖尸之事,原来如此……”说着他昂头而望,依稀记得跋摩所绘图中,那束血月流沙自半空而落,穿透屋脊,倾注如潘真珠腹中,眢井黑气蜿蜒如蛇,自寺庙角落涌出,寻迹而至,但为何自己现在就在女尸之侧,却是感觉不到任何异常?既然如此,他又该如何阻止将要到来的灾变?
李雪笠冥思苦想无果,叹息一声,他伸出右手,在女尸上方缓缓拂动,蓦然之间,他觉得手背之上微微有刺痛之感,正觉诧异之时,背后传来一个声音:“见过世子。”
李雪笠和苏蕙急忙回身,却不知潘元吉何时来到近前,他躬身对着自己施了一礼,低声说道:“小老儿方才杂事缠身,头脑昏聩,未能早些拜见世子,还请世子恕罪。”
李雪笠微微一愣,说道:“潘员外不必多礼,只是不知你是如何获知我身份的?”
“世子夤夜至此,不辞辛苦,追查这庙中凶案,老朽钦佩不已。”潘元吉说道:“此次临行之前,我同房县令交谈过了,故而知晓世子身份。”
“你今夜见过房德?”李雪笠眉头挑起,说道:“我记得旁人说你中了风疾,口不能言,连官府上面查案时都闭门谢客了,现如今却怎生……”
潘元吉苦笑一声,说道:“那几日是老朽伤心过度,不想见外人,所以找出来的托词借口,让世子见笑了。”
李雪笠微微眯起眼睛,只觉得此人老于世故,难怪他白手起家,变为当地巨商,他笑了笑,好似漫不经心般问道:“潘员外痛失爱女,悲痛万分,不想见客,在下也可以理解。听说潘员外除了售卖牲畜、丝绸和茶叶之外,也是本地的盐商?”
潘元吉脸色笑容突然凝住,他思量片刻,小心说道:“小老儿的确从官府那里转卖官盐,不知世子问这事是何缘由?”
还未等李雪笠回答,潘元吉突然说道:“我今晚来之前,从县城缉捕军校那里听闻,世子来时路上并不太平,在林中遭到强人埋伏,莫非世子怀疑是我所为?”
李雪笠微微一惊,没想到这老儿这么快便猜到自己问话意图,索性直接问道:“据说潘员外和此地私盐贩子有些关联,而昨日傍晚在林中啸聚打劫的,便是本地贩私盐的亡命之徒。”
潘元吉向左右望了两眼,见周围嘈杂一片,似乎无人在听自己谈话,低声说道:“老朽略有薄财,也知晓济人贫苦,周人之急,红巾绿林中人若说不认识一些,那谁也不肯相信,毕竟贩盐这行当鱼龙混杂。但若说我在背后谋划些杀人劫财的勾当,那真是天大的冤枉了。不妨和世子直言,小老儿为李都督效力,几十年积累,家里也颇有贯伯钱财,虽不及邓通,也颇得过,为何要干那脑袋栓在裤腰上的买卖?至于谋杀世子一行,便是借小老儿十个胆子,也做不来这等亡命之举!”
李雪笠沉吟不语,琢磨潘元吉这番话语,似乎也有道理,他和潘元吉素未谋面,也并无恩怨,若真是他在背后指挥人马谋害自己,理由何在?
李雪笠说道:“依潘员外看来,那昨日劫道之人,是何来路?”
潘元吉压低声音说道:“几年前州郡大旱,官吏催缴租税、差役,有些流民走投无路,啸聚为一伙强人,在附近山中扎下寨子,唤作宛子寨,时常掠劫商旅,害人性命,官军征讨几次都无功而返。百姓都说官军收受强人贿赂,养匪自重,尤其振威校尉张芬,和那山寨匪首暗中勾结,名声却是不好。世子若是不信,待明日回城,问上几个百姓便知。”
李雪笠眉头皱起,一方面是忧心地方这滥官污吏,另一方面却是心中疑惑,陆司马张校尉和潘员外这两边,相互指责对方勾结强人谋害自己,到底真是情况如何?又有哪边能让自己相信?
正在他思量之时,潘元吉又低声说道:“请世子恕小老儿僭越之罪,本来朝堂之事不是黔首该插嘴的,我只是转述李都督那日在席间的闲谈之语,李都督原话如此:‘那范徽荫近日和中书令打得火热,又是递名帖,又是献贺礼、送歌姬美妇,莫不是指望着将来被抬举进政事堂?’”
李雪笠闻言吃了一惊,范徽荫便是方才众人口中的范太守,陆司马和张校尉的上官,中书令是当朝权臣,声势正盛,于今上有拥立之功,又和自己父亲信王一向不睦,父亲几年前被免去都督之职、削减封户,其原因也是和那中书令之间的龃龉不无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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