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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生死状


“我立住脚步,如坠冰窟,明白那些都是昔日让我虐杀的俘虏,看来我命数已绝,这些亡灵是向我报仇来了。我惨然一笑,妻女已死,我也为同袍所憎恶,活着还有什么意思,那就让这些亡魂将我带走罢。”

        众人默然不作声,听那方相氏讲述这阴森往事,听得入神时,连面前的美酒佳肴也忘记品尝。

        “我将刀丢掉,呵呵笑着走上前去,闭目待死,但等了良久,睁眼一看,那些无头尸并无动静,只有离我最近的一具尸体,伸出双手,十指上套着一团红色翻绳。”

        “我即惊疑又惶恐,不知道如何是好,但冥冥中好似有一股力量,驱使着我抬起双手,颤抖着将手指伸入了那红色绳网之中,翻了起来。”

        “我方才翻动那团红绳,编出一个花样,眼前一花,忽听得耳边杀声大作,眼前火把亮光刺目,空气中全是血腥之气和尸体烧焦的味道,再看眼前时,城墙之内已经全是吐蕃和大食人,只弹指间的功夫,除我之外的汉兵都已尽数被砍翻在地,我则被敌人团团围住。”

        “我还在恍惚之时,一个敌兵跨步走上前来,那人胸挂藤盾,手提藏刀,如同黑塔一般,居高临下望着我,他面带狞笑,一手将我头发抓住,向后一扳,另一手举刀向我脖颈抹了过来。”

        “生死就在眨眼之间,我竭力挣扎,双手挥舞时,却见得自己十指指尖都有一截红绳,延伸出去,那红绳另一端却消失在虚空之中。”

        方相氏说到此处,忽然停了下来,他解开手上缠着的麻布,露出指间带蹼的双手,高高举起,目光中神色复杂。

        张芬见得关键处没有了下文,心中焦躁,催促道:“道长,莫要卖弄玄虚,紧要关头了,为何住口不言?”

        他话音未落,众人只听得弓弦铮鸣之声,一只劲弩向席间众人疾射而来,擦着方相氏耳边呼啸而过,深深钉入墙壁之内,尾羽嗡嗡震颤不已。

        众人大吃一惊,骇然离席而起,向□□射来的方向望去,但见的那群吐蕃人之中,有一个头发灰白的武士,站身站立,脚下酒杯已被他踢翻,那吐蕃武士手里端着一只臂张弩,怒发冲冠,目眦欲裂,他朝着方相氏大喝道:“赤线人屠,你,是不是!”

        听闻那吐蕃人一声大吼,张芬麾下甲士立即涌进十余人,持戈环伺,弯弓搭箭,朝向对面,吐蕃武士那边也丢下手中食物,一跃而起,举起藤盾和兵刃,潘元吉带来的那队曳落河闯入殿内,站在番僧身后,抽出刀剑,虎视眈眈望向张芬甲士这边。

        潘元吉和管家从人群中挤了出来,大喊道:“诸位莫要冲动,这好好的,为何又要弄枪动刀?”

        陆颖士离席,高声喝道:“潘员外,分明是那吐蕃人蓄意挑衅,想要谋杀我等,你可看见这墙上之□□,便是那人射出的!”

        张芬也抽出兵刃,指着对面暴怒道:“这边有世子在座,他是皇室贵胄,你问问这吐蕃野人,是想挑起两国征战吗?”

        潘元吉满头是汗,惶急说道:“误会,这一定是误会!且容我慢慢问他,诸位官长切莫急躁,宽限我些时间!”

        巴卧也站起身来,走到那武士旁边,用康巴语和那人低声说了几句,那武士神情激动,高声说些什么,随后巴卧抬起头来,望向方相氏,眼神中闪过震惊之色,然后双手合十,低声念诵了一句,对着潘元吉摇了摇头,面带无奈之色。

        潘元吉暗道不妙,上前朝那吐蕃武士鞠躬说道:“尊敬的古格平措东本,阁下是我的贵客,我对阁下和巴卧上师一向不敢怠慢,礼数备至,却不知你为何要向对面的官长发难?东本这样做,让老朽非常为难。”

        那叫古格平措的吐蕃武士满面通红,青筋暴起,他指着对面的方相氏,用生硬汉语说道:“他,赤线人屠。我父亲,诺济城主,四十五年前,死在他的手上。尸体,被侮辱!”

        潘元吉倒吸一口冷气,倘若这古格平措所说为真,那真的是不共戴天之仇,难怪他要这般愤怒,他缓了缓神,说道:“请东本暂时冷静,我不是怀疑东本为人信誉,但事情毕竟过去了四十多年,阁下又如何确定对面那位道长,便是你的杀父仇人呢?”

        古格平措咬牙切齿说道:“那年我十三岁,亲眼目睹他,鸟眼长舌,手指有膜!他是魔鬼化身!”

        潘元吉暗暗叫苦,转头望向对面众人,对着方相氏说道:“道长,还麻烦你和东本解释一下,他是否是认错人了?”

        李雪笠等人回头朝方相氏望去,这边众人都已起身离席,凝神戒备,唯有方相氏一人还坐在原处,在阴影里慢慢将手中的昆仑觞饮尽,然后吐出长舌,将盘中的一个同心生结脯卷入口中,咀嚼完毕后,又用舌头舔舐嘴唇,他那舌尖之长,甚至盖住了鼻子。

        众人见他这边模样,无异是默然承认了自己身份,再看那古格平措,他气得浑身发抖,冷笑说道:“现在,没人否认?”

        潘元吉转身望向巴卧,又望向李雪笠和陆颖士,眼神中有惶急之色,说道:“还请各位帮忙斡旋,莫要让东本和道长火并,若是有什么冲突流血,不单不利今夜祭祀法事,还会引起两国纷争啊!”

        李雪笠沉吟不语,感觉此事颇为难办,那吐蕃武士都悍勇好斗,极为重视荣誉,这等怨仇若没有不报的道理,尤其是方相氏手段阴惨,还不知道对战俘尸体做了些什么,这更加会引起对方滔天的怒火。

        陆颖士冷笑说道:“方相氏是我朝太常寺太卜令,正八品官员,最近又进入崇玄馆,身份特殊,你们那边的人即便是信使身份,若是杀伤了他,便是对朝廷的挑衅,破坏了长庆会盟,到时候尚婢婢也保不了你们!”

        古格平措听了这话,扭头对这番僧巴卧说了几句吐蕃语,巴卧沉吟一阵,叹了口气,对着陆颖士这边说:“古格平措想和方相氏决斗,两人签订生死状,无论结果如何各安天命,失败的一方不能去向吐蕃赞普或者汉人官府告状,其余人也不得向胜者报复。”

        陆颖士和张芬冷笑道:“我们这边道长是官府中人,谁和野人一般签那生死状决斗?那个吐蕃人今夜若是敢动手,便是谋杀朝廷命官,你们这些人一个也别想活着离开。”

        吐蕃人那边见这般情形,大声怒吼,两边越说越僵,眼看便要火并,方相氏丢掉酒杯,站起身来,高声说道:“我签生死状。”

        陆颖士和张芬都是讶异一声,道隐子在旁边笑而不语,李雪笠望着方相氏,皱起了眉头。

        方相氏走到前面,和那古格平措在羊皮卷上写了两份生死状,以汉文吐蕃语共书,双方签认画押,各执一份,道隐子和番僧巴卧作为见证。

        方相氏慢慢走到大殿中央,站立而定,似睡非睡一般,那边古格平措脱下皮甲,旁边的其余吐蕃武士在旁边为他穿上一套银光闪闪的战甲。

        古格平措穿好铠甲,戴了头盔,一手持戈矛,一手持长剑,大步流星走向大殿中央,周围人见了这边架势,都远远退开,潘府家人也慌忙将贡桌贡品之类的撤开搬走。

        陆颖士悄悄问道隐子:“这东本是千夫之长,本领自然不弱,他又身着七层札,方相氏这边莫说铠甲,连兵刃也没有,是不是有些轻敌了?”

        道隐子冷笑说道:“你莫小瞧了方相氏的手段,暂且在旁边看好戏罢,能跻身崇玄馆前十的人物,没有这么容易死的。”

        场中的古格平措让手下拿来一把刀,丢在方相氏脚下,说道:“拿上刀!公平决斗!”

        方相氏一脚将刀踢开,冷笑说道:“方才你射我那一箭,偏了好远,以后记得要瞄准这里射,才能死人。”说着,他用手指点了点自己眉心。

        古格平措高声用吐蕃语说了几句,神态激愤,他见方相氏不肯拿刀,便不再多言,将剑插入腰间,双手持矛攻了过来,方相氏侧身闪开矛尖,想欺身近前,古格平措撤步后退,闪电般收矛再刺,两人缠斗在一处。

        众人见得两人有来有往,身形缠在一起,方相氏的行动越来越快,如同鬼魅一般,那边古格平措虽然年迈,又身着重甲,但步履丝毫不乱,格挡攻防间进退有度,看来也是武艺不凡。

        两边人正看得聚精会神,暗暗叫好之时,方相氏突然一笑,身影倏忽消失不见,下一刻便出现在古格平措背后,双手扯开对方头盔和肩甲间缝隙,口中长出利齿,埋头便向古格平措的脖颈之间咬了下去。

        吐蕃人那边惊呼一声,只道情形不妙,却不想古格平措身躯一矮,堪堪避过方相氏那一咬,接着众人突见方相氏呜咽一声,后脑冒出一截剑尖,口中喷血倒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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