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5章
12
周末回趟家，凑着同学疯玩了一整天，临近散场，秦茗才想起来，晚上邀请方明宇吃饭的事。一看时间四点多，他火急火燎地坐大巴往市区赶。
坐在车上，秦茗给方明宇打去电话：“喂，不好意思，玩得太high，忘记时间啦！你先在店里等等我吧。”
“嗯，知道了，我也不着急。”
方明宇声音不疾不徐，好似和煦的海风，裹挟着一丝清凉，划过耳边，为秦茗原本燥热的心绪降了降温。
秦茗想着以这人的敬业，说不定，正一手拿着手机，一手拿着货品清单，在货架前来回踱步，忍不住嘴角浮起笑意，贫了两句嘴：“整天盯着零食，也没见你吃过！我妈说过，民以食为天，如果吃饭都不积极，以后能干成什么大事？今晚，你定地方，我买单！不许讨价还价！”
方明宇在电话里那头笑了两声：“刚想跟你说，我们还是买点菜回家吃，我来做饭！”未免秦茗误会，方明宇补充道，“不是为你省钱，只是，我女朋友正好今天休班，我不能把她一个人放家里。”
“哇，真是好男人！”秦茗不走心地赞了句，“把她也叫上呗，哥请得起。”
“她不喜欢出去吃，”方明宇无论说什么话，都是不紧不慢，让人感觉窝心与真诚，“就到我家吧，门口买点鱼肉蔬菜，我的手艺过得去，好吃又实惠，何乐而不为？”
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秦茗了解方明宇的性格，从容如水，却坚韧如松，平日里无欲无求，一旦做出决定，却难以改变。他爽快地应承下来：“行，那就先买菜，再去你家。你不要指望我能帮上什么忙，可能是你在厨房忙得焦头烂额，我在客厅玩得热号朝天！”说着，嘿然一笑，“到时候，你可不要抱怨！！”
“不会！”
“那你等着我，咱俩一起去买菜。”
“行。”
方明宇所在的明湖小区位于市中心，周围的房子都是近十年建起来的，唯有他那片是老楼旧楼大集合，最高不过五层，且楼体陈旧颜色斑驳，甚至不少墙皮已经脱落，远远看，如同从箱底翻出的老照片，霉气冲鼻，老旧黯淡，满是岁月蹉跎的痕迹。
但，作为成熟社区，明湖小区具备新小区们不能匹敌的优点。交通方便，配套齐全，对面是远古留下的便民市场，蔬菜鱼肉，当天进货，新鲜保质，价格公道。生活在此，不仅便利，而且省钱。
两人到时，已经六点多，市场门前车水马龙，来往居民熙熙攘攘，摊边的老板要喝着，和顾客你来我往的一番还价，最后上称收钱装菜，动作一气呵成，忙得不亦乐乎。比之明码标价，扫码结账的大型超市，这里才是承载人间最多烟火气的地方。
秦茗碰了碰方明宇：“咱们买什么呀？”
“你想吃什么？”
“都行，”秦茗看了看叫卖的商家，各种菜品熟食鱼肉，不禁口水直流，“你可不要为我省钱，多买些荤菜，海鲜也不能少了！”
方明宇微微笑道：“好。”
看到活蹦乱跳的河鱼，秦茗转头问道：“你会做吗？”
方明宇点头：“会。”
“行，老板来一只。”
看到肉质鲜嫩的排骨，秦茗又问：“这个呢？”
“好。”
“老板来五斤。”
看到壳大肉肥的扇贝，秦茗再转头：“你喜欢吃吗？”
“还行。”
“老板来十斤。”
看到红亮味美的烧肉，秦茗抹了抹流下的哈喇子：“这个你不喜欢，我都要买！”
“……那个，我们往蔬菜区走一走吧！”方明宇晃了晃两手的塑料袋，无奈地说道，“全是肉，吃起来很腻的！再说，桌上没点绿色，看起来也不健康呀！”
“切，多大点事，等着。”
秦茗转身，跑到便利店，买了瓶雪碧交到方明宇手里：“喏，绿色的。”
“……”
13
“我回来了！”
伴随甜蜜的话音，一个身材娇小，妆容浓丽的女孩进了门，看到屋里沙发上坐着陌生人，不由得楞了下，旋即笑着打招呼，“你是明宇的同事吧，他跟我说，今天有人来家里吃饭！”
秦茗赶紧站起来，刚要伸手，又觉得不合适，转而挠了挠头：“你好，我叫秦茗。”
“宛晴。”
瓷白色的皮肤，酒红色的嘴唇配上超长美睫，宽而浓的深棕色眼线，与眼影混在一起，如同烟雾弥漫，但女孩五官精致立体，这样夸张的妆容，却让她的鼻子更加秀气高挺，嘴巴更加妩媚动人，如同□□中的腹黑公主，周身散发危险，却阻止不了想要靠近的心情。
女孩眼角处贴着些金粉，说话时，脑袋左右摇曳，金粉便闪耀起迷人的光泽。
她弯着眼睛，笑意盈盈，没有丝毫拘谨，带着女主人般的热络说道：“你坐着，不要客气，明宇在做饭吧！我去找他！”
“嗯。”秦茗有些不好意思，吐了下舌头，“明明说好，要我请客，结果还要让他下厨。”
“没事，”宛晴换好拖鞋，边将披肩的酒红色头发系成长长的马尾，边往厨房走着，“外面做的还没他做得好吃呢，在家吃，实惠！”
“嗯嗯，我尝过，确实……”
没等说完，宛晴已经走进厨房，和方明宇打招呼，秦茗咽下后面的话，重新坐回沙发。
前面放着电视剧，秦茗的眼睛却不住地往厨房瞟，女孩脸上带着笑，不甜不腻，有一丝冷艳。她倚靠在橱柜旁说着什么，方明宇低头切菜，偶尔回应几句。突然她的笑容加深，如同一阵暖风袭来，吹落梅花上的雪，露出绮丽的色彩。女孩伸手揽在方明宇的腰侧，如同高冷的猫眯，放下矜持，卖着萌，撒着娇，将脑袋在主人手臂上蹭来蹭去。
一瞬间，秦茗心里有点堵，但为什么，却说不清楚。
是羡慕方明宇有这么漂亮的女朋友？
秦茗偷偷看了一眼，暗暗皱了下眉，好像不是这么回事，那女孩漂亮是漂亮，但并不符合他的审美，而且相比之下，旁边的方明宇更加清爽秀气……
“这么多肉菜，”宛晴拿着筷子，压在唇边，嗔怪地瞪着端菜上来的方明宇，“你不知道人家在减肥吗？那么高热量，我还怎么吃呀！！！”
“我的错！”秦茗赶紧解释，“这些菜都是我买的，实在没想到你不爱吃，不好意思!”
宛晴噗嗤笑出声来，摆摆手道：“没事，开玩笑的，我怎么可能不爱吃呢，看着都流口水呢！”眼睛狡黠地眨了眨，“如果没准备减肥餐，我就勉为其难地……”
方明宇将手中的蔬菜沙拉放在宛晴面前：“你的减肥餐。”
宛晴先是一愣，随后嘴一撅，鼻子一拱，拿筷子指着方明宇埋怨道：“秦茗你看这人多坏，不许我吃大鱼大肉，只让我啃黄瓜胡萝卜条。”
秦茗赔笑着呵呵两声，心里忍不住吐槽：女人都这么多事吗？
饭桌上，宛晴讲着美容院的趣闻，哪个顾客一掷千金，哪个同事傍上大款，隔壁养生馆的莲姐包养个小白脸，后街酒楼的飞哥买上价值千万的豪宅。总而言之，话题一直围着钱在转。
方明宇一向话少，但，秦茗的安静却是难得，不知是饭菜太好吃，还是心情放不开……
“之前和我一起培训的外地女孩，回家结婚了！给我发请帖，婚纱照是在巴厘岛拍的！明明长得没我好看，但人家嫁了个土大款，听说是拆二代，前两年用拆迁款在当地买了五六套房子，现在光是收房租，都够两人吃穿用度，外加出国旅游！整天晒名牌化妆品，用在她脸上，真是浪费！”
秦茗表情有些僵硬，忍不住去看方明宇，却见他神色如常，手上剥扇贝的动作也是流畅，剥好，将肉很自然的放在宛晴的碗里，然后用纸巾擦擦手，拿起筷子夹了根青菜，放进嘴里。
宛晴捞起扇贝，眼望着方明宇，一副恨铁不成钢地模样：“秦茗，你看他，体贴是体贴，人长得也可以，就是这性子，一点都不知道上劲！我让他搞个副业，在网上卖卖东西，他嫌麻烦！哎，我们这样什么时候能好过起来呀？”
“我觉得你们这样就挺好的，”秦茗发自内心地说了句，“起码，这不是有套房子吗？还是在市中心，算是有个家呀！”
宛晴翻了翻白眼，满是鄙夷：“这么小的房子，顶多算是个过渡吧，以后要是结婚，孩子怎么办？”说着，将筷子扔到桌上，“我宁愿把这破房子卖了，拿着钱，在郊区买个大点的！起码能透个气！”
“慢慢来，慢慢来！”秦茗敷衍地说了两句，然后将脸栽进碗里，“会好的！会好的！”
宛晴伸手摸着方明宇的脸，叹了口气：“就他这性子，怕是遥遥无期啦！”
方明宇笑容依旧，没说什么。
秦茗突然觉得这女人的声音，好似尖尖的指甲从金属表面抓下来，刺激着耳膜，让他脑袋一阵轰鸣，恍惚间，他想起自己出租房隔壁的女人。
不知怎么，那个举止粗鄙、长相平庸的女人竟在他脑海中变得清丽起来，起码，她从没有因为逼仄的环境与拮据的生活，对男朋友抱怨或是挖苦。那两人总是情意绵绵，每晚在秦茗的见证下，深入、深刻、深情地交流着……
想着，秦茗狠狠地咬碎一节排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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