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南来飞雁
我与萧明祈吵架是在八月初三。
前几日陛下册封了嫡皇子萧修远为皇太子,我知道这个时候萧明祈一定很难过,于是我特意拿着我做的糕点去寻他。
那日下了大雨,我端糕点送的仓促,只穿了件薄衫跑到了他的书阁门前,门紧紧在里面锁着,我迟迟没有进去。
我庆幸那日我心疼他为他做了糕点,庆幸自己因为没准备好措辞而躲在门前迟迟没有进去,不然我怎么能这么早就认清他的真面目!
“楚王,这么做会不会置唐老将军于不利之地?”
“本王有分寸,如今是让父皇误认为太子与西戎有勾结的最佳时机,假如唐老将军遭其暗算,不幸重伤,萧修远这个太子之位,便坐不长了。没有哪个一国太子会与外族人勾结还能持盈保泰的。”
萧明祈语气平淡,仿佛谈的是鸡毛蒜皮的家常。
“况且,本王舍弃了谋反叛乱的计划,如今只不过想要唐元重伤一回罢了。”
“可若仍到了那一步,楚王怎么敢肯定唐老将军一定愿意帮您谋反?”
“因为他女儿在本王手里,是楚王妃。”萧明祈重重的放下了茶杯,“他若不帮这忙,待萧修远登基为皇,他能笃定楚王妃能独善其身吗?就算他不是个疼女儿的,那萧修远就一定会放过唐家?”
“唐老将军年纪大了,却仍是个老狐狸,孰轻孰重,本王想他能分清。”
盘子摔碎发出清脆的声响,那刚做出来的糕点一个个全部滚落在地上,看着糕点上的泥灰,我心如死灰。
阿爹曾说过,脏了的东西,便不能要了。
“谁在外面?”
萧明祈的暗卫瞬间从隐藏之处出现,将我围了起来,见是我这个女主人,他们都愣怔了一下。
我现在丝毫没有被发现的慌张,心里唯有被刀割一般的痛苦。也是,我又没做什么亏心事,慌张的人凭什么是我?
门从里边被人打开,萧明祈在看到我时也是明显一怔,见我穿的单薄,他连忙褪去了外衫披在我肩上,“怎么穿的这么少就出来了?没淋着吧?”
“脏了……”
我看着滚了一地的糕点,吐出了两个字。
萧明祈也注意到了,他提衣蹲下身,捡起了其中的一块,照着没沾染泥土的地方轻咬了一口:“嗯,手艺长进了不少。”
他细细的品尝糕点,做出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
“娘子做的点心怎么会脏呢,我这就命人捡起来擦干净送进书房里,为夫——一个不落的吃完。”
我缓缓的将目光移到他那副虚伪的脸上,这个人方才还在谈论着要怎么算计我、谋害我爹,现在见我来了,就又装作平日里体贴温柔的夫君……
苍天啊,我究竟做错了什么,为何要让我方才听到这么恶心的对话,为何要让我遇见这么一个虚伪的人。
眼泪不由自主的掉了下来,我又艰难的重复那两个字:“脏了。”
“什么?”
“我说——你的心,不干净。”
心灵不纯粹的人,整日想着夺嫡、算计,愿意不惜一切代价都要达到目的人,这样一个冷血无情的畜生,凭什么指望他能对我有情有义……
“你都听见了?”
萧明祈见我油盐不进的模样,自己干脆也懒得装了,神情顿时冷了下来。
“你要是听话,装作什么都没发生,本王还是会像往常一样待你。”他伸出手,将我额前的一缕青丝别至耳后,“你阿爹,也不想看见风风光光嫁出去的女儿,刚半年就要受夫君冷落吧……”
我简直要被他气笑了,攥住他因为凑近我而露出的衣领,“你威胁我?”
我想我这么个不好惹的小霸王,生起气来一定会发疯的可怕,可现在,我只感受到我的喉咙被什么东西给堵住了,说出的话都是哽咽的,我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脆弱啊。
“你我夫妻本就是一条心,何来威胁一说?”
他不答反问。
夫妻……
这个词突然剪断了我的一根叫做理智的神经,我狠狠的朝他脸上扇了过去,我用的力气不小,仅凭这一巴掌就将萧明祈的左脸扇红了大半,不一会儿就红肿了。
侍卫持剑抵住我的脖子,怒呵一声:“大胆!”
萧明祈瞪了他一眼,眼神示意他退下。
我攥了一下打得发麻的手掌,要是阿爹在,定会骂我傻,打人都不会打,竟把自己也给弄疼了。
我空洞的眼睛逐渐聚焦,忽然想到了什么,胡乱抹了一把脸,将泪抹净。
我不要待在这了……
我要回家……
现在就要回!
我要给我阿爹写信,我要阿爹带我放风筝,我要和阿弟在军营抢酒喝,我要与萧明祈和离,我要和汤有期一样跟着我阿爹守卫边关。
萧明祈似乎看出了我的意图,一步步逼近我,他生的挺拔,我只有抬头才能看见与他对视,但我不喜欢仰视别人,尤其是眼前这个人。
我索性偏头不去看他。
“听话,别闹了。”他深吸一口气,语气有些哀求:“你知道这次机会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我也知道你担心你父亲,你放心,我不会做什么出格的事。”
他上前,我便往后退,摇头不想听他那虚伪的声音。不会做出格的事?残害兄长、欺君罔上、不择手段、无情无义、大逆不道……这一桩桩一件件哪一个不是出格之事?到底是我识人不清,竟觉得他是个温润之人。
那日,萧明祈好话歹话全说尽了,我也没有任何的妥协,最后他终于没了耐心,命人把我关在了卧房里。
我清楚的记得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事成之后,你便是太子妃了。
我红着眼看他,不敢想他所指的是成的何事……当朝太子勾结西戎被废?还是阿爹被算计重伤甚至身亡?我宁可不要这个太子妃,如果可以,我甚至连楚王妃这个位子也不想要……
被侍卫连拖带拽的关进卧房时,他就在旁边冷冷的看着,我拼命的朝他哭喊:“萧明祈!你放过我阿爹!我不要当楚王妃了……我更不想当太子妃!我求你放了我,我阿爹最近身体不好,你看他守卫要塞的面子上不要伤他!”
“萧明祈!”
“萧明祈你个混蛋!阴险狡诈的伪君子!混蛋!”
我不知道我喊了多久,骂了多久,只记得我的嗓子已经哭喊的说不出话了,我看着四周的环境,都是我与萧明祈曾经甜蜜的生活的地方。
桌子上的一张纸被窗外的小风吹落,不偏不倚的落在了我的脚边,纸上赫然写着四个大字:
亲亲娘子。
往日这四个字多么让我心动,如今这四个字就多么令我恶心。
字是真的,人是真的,可心却是假的。
从头至尾,无一例外。
一开始的接触,就是蓄谋已久的算计。他想利用我唐家的兵权,助他登上皇位。只是难为了萧明祈,面对不喜欢的女子,竟也能每日表现出爱的痴狂,如此演技,不是个戏子当真是可惜。
九月十六日,我从丫鬟口中听到了阿爹即将凯旋的好消息,不幸的是阿爹中了西戎人的圈套,后肩被毒箭重伤,不过好在救的及时,保住了性命。
可他的左臂却再也不能动了。
我摔坐在地上,口中不断重复“左臂不能动了”这几个字。
我阿爹是个心高气傲之人,在战场上多么气冲霄汉,英姿飒爽。正是不惑之年,还有好十年的岁月供他在沙场拼杀,可突然就成了一个单臂之人,他又怎能甘心。
一个月后,阿爹带兵回了东陵,陛下亲自去迎这些大元的将士。我依旧被关在卧房,自然没有亲眼见到他们归来的场景,但我听说,唐老将军没了以往的盛气,整个人沧桑了不少。
当日晚,萧明祈开了房门,在看见我凌乱的装扮之后,狠皱了眉头。
彼时我只是穿了件缟白的单衣,头发随便披散在肩上,没有点缀半点装饰。
“照顾王妃的丫鬟何在?”
萧明祈隐者怒气朝外面喊道,一个年纪不过十六的小丫鬟吓得跑过来坐在地上,支支吾吾的说:“是、是奴婢。”
丫鬟的话音还没完全落下,萧明祈就朝她的肩上狠踹了一脚,小丫鬟身形小不说,还很瘦弱,怎么能扛得住他这一脚,当即就被踢飞到了门上,口吐鲜血。
这还是我第一次见识到萧明祈动人打人,而且打的还是个较弱的女子。
“你干什么!”
这小丫鬟平日伺候我,总是会给我说些外面发生的事情,尤其是军营里的状况,比如白袍小将带兵烧了敌人的粮草,唐铮铮出手救了一位久经沙场的老将军……不过说的更多的是我阿爹遇到的不测。
日子过的很慢,我听着丫鬟说的内容,悲喜交加,虽然大多日子我都在为我阿爹而难过,但有的听总比没得听强,这不,日子难过着难过着,不也都过去了吗……
如今萧明祈还想把给我解闷儿的丫鬟给杀了?
“府里从不养闲人,本王让这丫鬟伺候你,如今竟伺候成这副模样?”他顿了一下,补充了一句:“人不像人,鬼不是鬼的。”
我凝视了他片刻,突然嗤笑起来。
“你笑什么?”
“我啊,在笑你费劲了心思,却还是没有达到目的。”
如今太子勾结西戎算计唐家军的事传的满城风雨,已经被陛下废了数日,可陛下仍旧没有立萧明祈为储,要么就是陛下还没有重新立储的打算,要么就是陛下当真疑上了淑妃与睿亲王的清白,不肯封他为太子。
不过我更愿意相信后者。
苍蝇不叮无缝的蛋,淑妃还活着的时候,与睿亲王便是一对两小无猜的青梅竹马,只可惜生得太美,被陛下相中了。
虽然淑妃从那之后深居于后宫,但与睿亲王的流言蜚语仍旧不断,那时陛下太喜欢淑妃了,所以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萧明祈这么聪明的人,不可能不知道皇帝现在对他的想法。原先陛下如此看重他,而现在随便让他做个懒散王爷,就已经是最大的让步了。
我看着他的容貌,忽然就有些好奇睿亲王到底长什么模样,真如那帮人说的那般与萧明祈生的极像?
他看我在打量他,明白了我这是什么意思,仓皇的撇开头。平时喜怒不形于色的萧明祈,我不过只是打量了他一下,他便有如此大的反应,这让我不得不怀疑,那些传言都是真的……
或许,萧明祈真的是睿亲王的儿子。
我心里一痛快,喜悦之色就燃上眉梢。
萧明祈冷笑:“本王的王妃,倒真是一点都不盼望着本王的好。”
“不过王妃别忘了,本王还剩一计迟迟没有用。”
脑海之中突然想起那日的对话,我不敢置信的问他:“你要撺掇我阿爹为你造反?”
他只意味不明的笑着,并没有回答。
“萧明祈!你凭什么以为我阿爹会帮你?别做梦了!”
“会不会不是王妃说的算,到时问问——兴许本王这个老丈人就同意了呢。”
“你要怎么问?威胁我阿爹,还是骗他这是我的意思?”
“王妃累了,来人,伺候王妃洗漱。”
“萧明祈!”
我如疯子一般朝他扑过去,恨不得现在就想掐死他,可我到底不是他的对手,在我要碰到他脖子的时候,他就已经选把我的手腕擒住了。
他的力气很大,无论我怎么挣脱都没办法挣脱出来。
最后我实在没了力气,瘫坐在地上,不知不觉脸上已经滑落了泪水。萧明祈提起长衫单膝蹲下,捧起我的脸,为我擦拭泪水。
我红着眼睛警惕的盯着他,只见他轻合嘴唇,说道:“快十八岁的姑娘,该学会见风使舵了。怦怦啊,你若乖乖听话不给本王生事,楚王妃的位子就永远是你的。”
我狠狠的摇头,“我不要……萧明祈,我不当这个楚王妃了,你换人吧,我只求你放过我,放过我阿爹……”
“可惜啊。”他贪恋的看着我的苦苦哀求,“已经晚了。这辈子,你都逃不掉了……”
最后,他松开了手,终是吐出“冥顽不灵”四个字,锁门离去。
冬月初五,萧明祈突然大发慈悲,允许我出房门了,但也只能在院子里转悠,不可出院子半步。萧明祈还没有称帝,我就已经被他关进了“冷宫”。
我被关久了,竟可怕的适应了窝在房里的感觉。天渐冷,我缩在被子里迟迟不愿意起床,倒不是说屋里简陋到我只能靠被子取暖,相反,萧明祈还知道每月派人给我送一些上好的煤炭,这不昨日又送来了一个做工精致的小手炉。
但我看着心烦,瞧着恶心,转身就将它搁置在看不见的的地方。
这日不知为何,平日里的丫鬟都不见了,无论我怎么喊都没有人吱一声,正当我要起床寻她们的时候,门突然从外面被人打开。
以往丫鬟进房门前都得敲几下门的,如今二话不说直接将门打开的人,除了萧明祈,还能有谁?
我又躺回了床上,撇过头不去看他。
“唐芃芃,不是答应过我要照顾好自己的吗?”
听这熟悉却又让我感到陌生的声音,我愣住了,随即连忙起身看过去。
顿时,憋了几个月的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我不敢相信的试探问:“汤……有期?”
一激动,我便没有注意到他对我的称呼是“唐芃芃”,而非往日的“小主子”。
汤有期一身白色锦缎的衣袍,腰间系着白玉腰带,半头乌发被上好的白玉冠束着,瞧这打扮,定是立了大功,陛下封了他不小的官职。
他的脸黑了不少,棱角分明,没了懵懂的青涩,倒比往日多了些肃杀之气。
我没有顾及什么男女有别,光着脚穿着中衣就扑到了他怀里,亦如往日我被阿爹教训之后,嚎啕大哭的抱着他发泄。
“汤有期……汤有期……”
我感受到我的脑袋被一只大掌轻轻的抚上,头顶上方传来了汤有期隐忍的声音。
“楚王对你不好。”
这句话并非在问我,而是在以肯定的语气陈述。
不知过了多久,我终于哭够了,从他怀里出来。
“瘦了。”
他看着我的脸,刚想摸上,在想到什么之后,又十分明显的缩了回去。
我突然想到了正事,连忙问道:
“你怎么来这里了?”
萧明祈同意的?
他怎么可能同意啊,他连提防都来不及。
“是我擅自闯入的,院子里的下人已经被我打晕了。”汤有期低头看着我,一字一句道:“唐芃芃,我来接你了,接你回家。”
回家……
这个词现在对我来说多么的虚无缥缈,我盼望了多少个日夜,又做了多少的噩梦。
理智告诉我,为了汤有期的性命,必须让他赶紧离开这里,否则按着萧明祈这个恶毒的性子,定不会放过他的。
可这个诱惑实在太大,我没忍住下意识的点了点头,等我再次回过神之时,汤有期已经为我披上了他的大氅,牵着我的手到了院门前。
“王妃这是要去哪?”
突然,萧明祈带兵拦在了我们面前。我狼狈不堪,他却风姿依旧。
目光移到汤有期身上,萧明祈笑的温和,但眼神不善:
“汤指挥使也在啊……”
他又往下看,看见了我与汤有期相持的手,蹙了下眉。
汤有期在我面前一挡,将我护在了身后。周围的侍卫大气不敢喘一下,生怕萧明祈看到这一幕一个发飙把他们全部杀了灭口。
“汤指挥使这是要做什么?”萧明祈眯着眼,“抢人?”
汤有期笑了,但这笑比冰山还冷,将周围之人一下子置于尸横遍野的沙场,“这句话楚王应该问问自己。”
“人我就先带走了,楚王尽早写和离书吧。”
“从本王手里抢人,那倒要看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我不记得那日是如何打起来的了,只清楚的看见汤有期把我安置在安全的角落,他自己一个人,一把剑,与萧明祈的侍卫厮杀起来。
在我的印象中,汤有期的轻功很好,每次都会带我翻墙出去玩,旁的我便不知道了,毕竟他从未在我面前跟人动过手。
此刻,那个少年不是往日的那只林中的小鹿,而是从地狱逃出来的修罗,杀人手法狠辣,残忍……
我看见刀光剑影,我看见肉薄骨并,我看见白刃相接,我还看见——
血。
眼前全都是血!到处飞溅的残肢,还有杀红了眼的汤有期!他身上的白袍已经成了血袍,不知染上的是自己的血还是旁人的血。
眼见着汤有期被一群人包围了起来,其中一个侍卫将手里的大刀扬起,正要朝汤有期的脖颈看下去之时,我与萧明祈同时出声:
“别杀他!”
“不准伤汤指挥使的性命!”
侍卫反应机敏,手腕一转,蹭着汤有期的发丝砍了过去。
倘若没有萧明祈的这一命令,估计汤有期的性命在今日就要交代在这里了……
我吓得腿一软,险些摔倒。
“汤有期!”
我拨开围着他的那帮侍卫,朝他奔去。彼时他的头发凌乱,一缕发丝随意的搭在了他的侧脸,看起来狼狈极了。
“汤有期,你没事吧?没受伤吧?”
我心慌意急的打量他,发现他的左胳膊被生生削去了一块肉。我心疼的捂住嘴,将那一声尖叫堵住。
“很……疼吧?”
“不疼。”汤有期强扯出一抹笑,额头尽是冷汗,“唐阿妹吹吹就不疼了……”
我却因他的这句话惊的愣住了,空气在那一瞬间凝固,我瞪大了双眼与他对视。
唐……阿妹?
“你方才——唤我什么?”
我哽咽的说不出声,眼前被一层泪雾蒙住。
汤有期颤动的伸出手拭去我的眼泪,又唤了我一声:“唐阿妹啊……给吹吗?”
一句话把我的思绪扯回了十几年前。
那一年我泪眼婆娑的跑到赵府,赵府的小厮已经对我熟悉的不得了了,看见我来,连忙领着我去赵絮的院子。
“赵絮!我又被我阿爹揍了……”
整个赵府都是我的哭声,我竟没有感到任何的不好意思。
赵絮放下手里的书,蹲下身看着我,“打你哪了?我帮你看看。”
“屁股……”
我蹦出了两个字,顿时把他要即将说出口的话给噎住。
“呃,还、还伤哪了?”
“头。”
我指着额头上的一个不是很明显的小红包,嘴撅的都已经可以挂油瓶了。屁股是我阿爹揍的,但头不是,我阿爹虽然五大三粗动起手来快准狠,但也是知道揍孩子不能揍脑袋的。
其实头上的包是我在逃跑时不小心绊倒,一个脑瓜子就磕到柱子上得来的。
“现在还疼吗。”
“疼啊。”
我用看白痴的眼神看着他,心想这说的不是废话吗?
“我这就去给你拿药,等着。”
赵絮连忙起身往房间跑,我出声叫住了他,轻声细语的说:“吹吹就不疼了……赵絮,你给我吹吹呗。”
“吹、吹吹?”
“对啊。”我笑了,这一笑把眼里的泪挤了出来,“给吹嘛?”
给吹吗?
十几年前我这么问他,现在他又换过来问我。
“给……”
我哭的已经喘不过气来了,任凭泪水不断地划过脸颊,浸入嘴唇才恍觉出一丝苦涩。
汤有期……
归期未定,但有归期。
原来是你啊。
原来汤有期就是赵絮啊!
他眼睁睁的看着我穿着嫁衣嫁给了旁人。记起那夜我哭着写完信后,汤有期问我如何对不起赵絮,我当时还在想他不懂,可闹了半天,他其实什么都懂
他知道我要食言了,亲眼看着我要食言嫁给旁人,他却什么都做不了,我那时只觉难过的半条命都要没了,但与我比起来,他应该更痛苦的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那句话意味着什么。
我放弃了他,选择了别人。
我甚至还在埋怨他心里没了我,不愿意回来见我。
可谁知他一直都在我的身边。
心如刀绞是个什么滋味,往日夫子只是略略提起过,我也懂了这个意思,但现在是切切实实的体会到了。
我勉强的笑着:“唐阿妹……现在就给、给赵絮吹一吹,这样赵哥哥就不痛了……”
“来人,把汤指挥使给本王扯开。”
萧明祈终于是怒了,侍卫毫不客气的将赵絮的胳膊扯住。
“不……”
我哭喊着抓的更紧,“不要!”
“都没吃饭吗!本王养你们这些闲人有什么用?”
侍卫们一拥而上,生生的把赵絮从我身边拽走,我揪着他袖子的手指甲因为力气使的太大,硬是脱落了下来。
都说十指连心,此刻我却感受不到指甲脱落而带给我的痛。
“把赵絮还给我!萧明祈!你把赵絮还给我!”
萧明祈依旧不为所动。
就在混乱之中,不知是哪个人突然大声一喊:“血……王妃身下全是血!”
我低头看去,发现白色的襦裙已经被血浸透了。
我以为是沾上了赵絮身上的血,并没有留神我自己,萧明祈估计也是这么想的,因为他也只是草草看了一眼。
可不出片刻,我就感受到了下腹的绞痛,慌乱之下,我捂住小腹,可疼懂并未因此减轻,我趴在地上狼狈至极。
侍卫趁着这个机会把汤有期拖走,我一手捂着小腹,一手撑在地上,艰难的喊:“赵絮……”
余光中,我看见萧明祈奔向了我,他冷若冰霜的眼中闪过惊慌失措之色,我被他揽入怀中,温暖的体温将我包裹着,我想推开他,可疼的没有力气,就这样昏死在他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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