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5】盟约
姚文瑛拿出笔记本翻了翻，里面还夹着自己的物理公式表。
想来想去周以嫣都没有拿走笔记的理由，撒个娇就能拿到的东西何必多此一举，但如果是嫁祸给宁绡就有意思了，一边劝自己加入她的阵营，一边算计嫁祸让自己和宁绡反目。
看来她对宁绡的厌恶远不止一点两点，出于什么理由就不得而知了，但姚文瑛隐隐觉得并不只是因为葛子榆——她对他的喜欢，甚至没有利用来得直接。
姚文瑛支着柜子走神，周以嫣对宁绡的厌恶不得而知，但对于她的恶意也不相上下，考试结束之后找几个同班男生堵门讽刺一番，同时为自己争取时间趁乱拿走笔记放进宁绡柜子里，再上楼找自己示好，一举多得。
实在居心叵测。
室外的细雨给黑夜平添了些白噪音，身后缓缓靠近的脚步混在噪音里姚文瑛都没有发觉，于是被耳后突然响起的声音吓了一个激灵。
“改行当小偷了？”
姚文瑛条件反射地转过身，把黑色笔记本藏在身后，一转脸鼻子就蹭到对方的下巴，愣怔地抬头。
葛子榆正低头看她，目光和猛然转头的女生撞了个正着，她像个做坏事被撞破的小孩，睁大双眼懵懂地看过来，眼里有些偷偷摸摸的没底气。
回想起来倒是从没有见过她这样无措的神情。
目光对视了两秒，一个仰头一个低头。
姚文瑛目光还有点呆呆的。
葛子榆抢先回过神，太近了，近得有点仓皇，微弱光线下能看见她细密的睫毛和透亮的瞳孔，他身体稍稍往后倾，略显僵硬地撇开脸。
姚文瑛才从惊吓中缓过神来，激烈地往后跳了半步，眼看整个人就要撞在柜子上。
葛子榆伸手想挡也没来及，柜子和她后背间的撞击在夜里发出夸张的声响，葛子榆不忍直视地皱了皱眉，看见女生慌乱的样子又忍不住想笑。
姚文瑛瞪了一眼柜子，又转而瞪向憋笑的葛子榆。
“神经病啊，大半夜的吓人！”
葛子榆小声嗤笑，“有人大晚上留在学校当小偷，总要有人发扬一下正道的光。”
姚文瑛望着他一副正义凛然的模样无言，把笔记本拍在他胸前，“还不是为了帮某人规避麻烦，要不是我好心留到现在，明天某人的两朵桃花就要掐起来了。”
葛子榆望着笔记本愣神，事情的发展似乎有点超乎想象。
听姚文瑛简短地总结了来龙去脉，他才苦笑，“这么幼稚…”
葛子榆正想着怎么化解闹剧，姚文瑛又抛来了下一道难题，“你怎么大晚上在学校？”
葛子榆微怔，大晚上出现在学校就算了还出现在高一三班教室里，怎么想都很可疑，他瞥了一眼教室窗外的雨点，灵光一闪，从书包侧面抽出雨伞抛了一圈接住，“我妈让我给你送伞。”
姚文瑛望了一眼他手里的黑伞，是他自己打的那把，抬头问道，“我的伞呢？”
葛子榆正想着怎么说服她和自己打一把伞，就看见宁绡未关的柜子里放着一把粉色雨伞，脱口而出，“宁绡说她伞借给你。”
说完之后就后了悔。
解决了今晚的难题明天又要和宁绡解释，周以嫣的事情也还没想到解决方案，不由在心里叹气，前不久还在为自己处变不惊洋洋得意，今天就收不住场了。
可是总不能坦白告诉她自己也是奔着宁绡的柜子来的，来找几乎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东西——刚进门时迅速扫了一眼，宁绡的储物柜一目了然，除了几本课本小说之外只有侧面放着的水杯和雨伞，多余的东西一无所有。
好在姚文瑛没再追问，葛子榆缓缓松了口气，此刻女生正回头看向宁绡的粉色雨伞，伞很小很轻便，边缘是蕾丝装饰，一看就是宁绡喜欢的花哨风格，姚文瑛却有点扫兴——已经这么熟了吗，熟到随时聊天甚至可以借伞救急的程度。
还是他们整日里都会闲聊呢。
两个人并肩从学校走出去，撑着两把伞走进雨里，雨点不急不缓地敲击伞面，声音有点闷。
姚文瑛转着伞柄用余光瞄身边的男生，秋季校服外套拉链拉到一半，里面是件红色卫衣，外面背着黑色双肩包，裤子是校服运动裤，裤脚卷了几道，蓝白色运动鞋踏起水花。
为迎合自己放缓的脚步，步调同步地往同一个方向走去，一起停在路口等红灯，一起拐弯转进小巷，一起在同一个门洞口收伞，伸手就能触碰的距离——姚文瑛在他身后轻轻抬手——我却连你喜欢谁都搞不清楚。
…
第二天一早先去高一给宁绡还伞，“不好意思昨晚下雨没和你说一声就借了你的伞。”
宁绡倒是毫不介意地笑，“早说你喜欢粉色的伞，我多买几把送你！”
葛子榆笑得无可奈何，“我才不喜欢粉色的伞。”
宁绡似乎有些扫兴，“唔，我还以为是你喜欢我的伞才特意来借的呢。”
葛子榆有点后悔得想，早知道就绕进她的思路里坦白喜欢粉色了，这样至少没机会让她起疑，不过看她单纯的神情应该也对他的解释坚信不疑。
宁绡笑嘻嘻地从书包里拿出一袋饼干，“我室友给我的，不过我不太喜欢这个口味的饼干，你拿去吃吧！”
葛子榆茫然地接过一袋葱香牛奶味的饼干，“你室友可真是口味清奇。”
宁绡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突然看向他，收敛了大半的笑意，“下次没伞的话，可以直接来找我。”
葛子榆举着饼干愣了半秒，随即笑着点头，笑容却有些不自知的僵硬，他突然觉得自己又有点不懂宁绡，她到底是真的傻乎乎地从没参与过周围的那些纠葛，还是从头到尾都在装傻。
宁绡此刻却在心里感叹，能欣然接受葱香牛奶味饼干的人，简直是她命里的贵人吧！
…
周以嫣等了一个上午也没有等到预料内的争吵，考试按部就班地进行，让她感到有点乏味。
于是花言巧语收买了本班考试坐在最后一排的男生，他所在的座位正是姚文瑛隔壁一列的列尾。
她其实本也没有对姚文瑛抱有多大的敌意，这个女生好像从来都不喜欢插手其他女生之间的勾心斗角，每天只是按部就班地上课，有时候会在放学后留在音乐教室练一会吉他。
虽然身为葛子榆的邻居，但却从没有遭过嫉妒，反倒为了讨好葛子榆而提前讨好她的女生不在少数。
周以嫣对于宁绡的嫉妒可以说是与生俱来的，从看到她的第一眼起就不怀好意，可能因为她那张漂亮精致的脸，可能因为那条花哨且价格不菲的裙子，可能因为她自来熟的外向性格，总之这种嫉妒是伴随着自我保护意识同时出现的——显然这种意识是有理有据的，葛子榆对她的偏心根本不加掩饰。
而姚文瑛却是在短时间内和宁绡走得最近的女生，强烈的第六感告诉她，有问题，绝对有问题。
英语考试结束看着最后一排的男生收走试卷。
姚文瑛伸了个懒腰。
考英语大概是最顺心的一场了，至少不用为只写了一个“解”字的大题不知所措。
正把黑笔塞进笔袋里，就看见教室前方讲台边两个男生撞在了一起，两个收卷的同学手里的卷子同时掉了地。
隔壁排的男生一个劲地道歉，帮忙捡起散乱的试卷；自己排的男生虽有点不满但也没有抱怨，理齐了卷子交到讲台上。
一小段闹剧迅速收场，看热闹的同学也回过神去，讲台边却突然响起一个声音，“是不是漏了一张。”
抬眼看过去，一个整齐穿着校服套装的男生蹲在讲台边从讲台底下按着一个角抽出一张试卷，不知何时在混乱中被扫了进去。
男生倚在讲台边拎着试卷好整以暇地看向对方，是庄曙。
隔壁排的男生神情有点尴尬，却只好道着歉接过卷子放进讲台前的试卷堆里，然后灰溜溜地逃了。
大概是出于自我保护意识，全年级的男生好像都有点惧怕庄曙，或许是因为他留了太多次级身上的混混气质浓得出众，或许是因为上次的血泊事件传得人尽皆知，他身上的血腥和戾气让人理所当然地不敢接近。
姚文瑛站在座位边目睹了一整场事情经过。
也确实是看到了，那张讲台下抽出来的卷子是自己的。
…
“姚…文瑛？”
庄曙有些不确定地回想，见姚文瑛点了点头，才确定记忆没有出错。“完形填空最后一题你填的什么，我找了好久都没找到，主角收获了什么那道。”
两个人走出教室往七班方向的楼梯走去，姚文瑛没想到确认过姓名之后的第一句话居然是英语考试，回想了一下，“那题应该要自己总结，我写的warmth。”
“那我在上文里找的satisfaction还有没有对的希望？”
“这类的词应该都会算对的。”
姚文瑛答道，又把话题转回刚才的事，“试卷的事，谢谢你了。”
庄曙好奇道，“得罪什么人了？”
“还有谁，你的前女友呗。”
“周以嫣？”
姚文瑛无奈地点点头，庄曙嗅到了八卦的味道，“你们是情敌？”
姚文瑛愣了半秒，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确切点说，她和我闺蜜是情敌。”
两人停在七班前门口，姚文瑛接着说，“她说什么邀请我加入她的阵营，好像有点要握手言和的意思。”
庄曙惊讶地重复，“握手言和？”
姚文瑛点了点头，庄曙靠在前门口的墙边说，“我建议你接受她的提议。”
然后在女生不解的目光下接着说道，“她最近好像和外校的人混到一起去了——背后有人，你懂吧。你记得上次那个把我揍得半死的那个人吗，就是他。总之有了后台只会让她更加有恃无恐，还是不要和她为敌比较好。”
姚文瑛眼角一跳，精准地在整句话中揪住了重点，“混在一起是哪种混在一起？”
如果周以嫣给葛子榆带了绿帽子，整件事就变得有意思起来了。
庄曙用严肃的目光警告，“我劝你别打乱七八糟的主意，那些人可不好惹，到时候覆水难收只有和我一样的下场。”
回想起那天校门口的血腥场面，姚文瑛不禁不寒而栗，看来是什么事都干得出手的混球。
姚文瑛识趣地没再追问，在楼梯口和庄曙道别，“看来我得找机会和她聊聊上同一艘船的事儿了。”
刚准备转身下楼就看见三楼走廊另一侧人群里窜过的黄头发，越过庄曙朝九班方向走回去，“不用找机会了，就现在吧。”
…
“良禽择木而栖。”
周以嫣笑着和突然示好的姚文瑛碰拳，姚文瑛嗤笑，“哟，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文绉绉了。”
周以嫣笑得轻快，“我背后的人教的，他总这么说。”
姚文瑛回想起刚刚庄曙的话，她背后的人不简单，和她统一阵营绝对是个正确的决定。
“你有什么打算？”问完又补充道，“如果是像泼冷水那样的破事我就立马退出。”
周以嫣伸出食指晃了晃，“当然没这么无聊，但也不算多高深，就是让她在人群前出个丑。下周一升旗仪式和周会，刚好轮到她们班，我已经和负责主持的人说好了，会在所有步骤结束之后附加一个喊新同学上台发言的环节，猝不及防被叫上台肯定会自乱阵脚，到时候就只有在全校同学面前丢脸的份了。”
姚文瑛思考了一下，就算社交能力很强，突然站在主席台上毫无准备地万众瞩目，她肯定来不及反应，很难不惹出笑话。
“这么扯的要求主持人居然也会答应？”
“当然了，她们班讨厌宁绡的女生简直数不甚数，随便一教唆就应下了，况且我说出了问题我来扛。”
姚文瑛笑，“所以出了问题你真的会扛？”
对方嫣然一笑，“不会啊。”
居然能把赖皮说得这样理所当然。
“那我需要做什么？”
周以嫣手臂交叉盘算，“有你在的话就能解决最大难题了，想办法在周会的时候把她带到主席台边，然后推她上台。”
姚文瑛对安排感到不满，编了个理由，“如果当面和她翻脸，那么之后我就没有碟中谍的身份了。”
周以嫣没有给她退路，“人多眼杂，谁也不知道是谁突然伸了手。”
大概是投诚的考验，姚文瑛迅速在心里盘算计划，摆出笑脸拍了拍她的肩膀，“小事一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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