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18】混沌
没过几分钟楼下已经打成了一片。
骂声、拳脚声和背景音乐交相辉映，观众朝着门口抱头鼠窜，整片场地乱成一团。
周以嫣就是这个时候逆着人群混进来的，贴着楼梯边缘往楼上走。
阿木望了望楼下又望了望面无表情的夏珩，“老大，要去帮忙吗？”
夏珩摇头。
“还不是时候。”
周以嫣靠近的时候刚好听见这句，面色紧张，“珩哥，有没有搞错？什么叫还不是时候？今天根本就不是你的主场！”
还没等夏珩回话，身后的人就把她拉到一边按在椅子上，见她还在慌慌张张地喋喋不休，干脆找了块胶带封了她的嘴。
二楼视野开阔，局势看得一片清晰。
林将棋做足了准备，加派了很多人手，但尽管如此还是占了下风，祁昊宇的人虽然不多，但个个能打。
祁昊宇本人呢，穿了件花衬衫配休闲中裤，真有点去海边度假的意思，靠在柜台上一边举着酒瓶喝酒一边饶有兴致地观战。
“现在，该上场了。”
夏珩挥了挥手，几个人从楼上跑下去混进林将棋的人里帮忙，周以嫣靠在椅背上瞪圆了眼。
原本她和夏珩的计划很简单。
首先夏珩声势浩大地来到森海提醒林将棋提高警惕，不至于被祁昊宇打个措手不及，然后找几个面生的人混入战局，一是为了帮林将棋打个平手，二是为了让祁昊宇认为对方的人员状况在意料之外，从而对他产生质疑和敌意。
接下来就看着他们两边狗咬狗然后全身而退，这样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大概都不用担心祁昊宇把矛头转向夏珩了。
而周以嫣的动机也很简单，从祁昊宇身边脱身。
并且，还可以转而留在夏珩身边。
而眼前的局势显然出乎预料，跑下去混进林将棋手里的可不是什么面生的人，被重点关照的阿木和赵呈都窜了进去，连庄曙都兴致盎然地卷起袖子混进去开打。
周以嫣不明白他要干什么，却明白过来他根本没有信过自己。
夏珩撑在二楼栏杆上看热闹。
不出手？
怎么可能，忍气吞声可不是他的作风。
今晚就是要给祁昊宇一个下马威，警告他别太越界，主意都打到他头上了。
这点嚣张的士气再不替他灭灭威风，真以为整个建宁区都是他的囊中之物了。
看见几个熟悉面孔的瞬间祁昊宇眯了眯眼，放下酒瓶直起身子，视线在场内转了一圈然后很快定格在二楼撑着栏杆微笑的夏珩身上。
“好啊，看来情况有变啊。”
这边的林将棋显然有点乱了分寸，脸上被揍出了血，手上攥着小刀却有点不敢出手，祁昊宇的到来本就如临大敌，现在夏珩还破天荒地出手相助，明明是他的场地，却自己都拿不定是能还是不能见血。
一转眼又看见倒在血泊里的女歌手，脑子一片浆糊，自己地盘出了事善后的锅还得自己背，眼下局势又是一片混乱不堪，接下去会死几个人还未可知，自己能不能脱身也是个问题。
于是脑袋一热——算了，乱杀算了。
战局结束的信号是祁昊宇砸碎的酒瓶。
先是一声清脆碎裂声，接着下一个，再下一个，有的再砸桌面上，有的砸在酒架上，像是在演奏什么有节律的交响乐。
他带来的人收手退到身后，不过在夏珩的人加入混战之后他们很快便占了下风，伤得也算是惨重。
酒吧里又一次只剩下了音乐声，除了倒在舞台聚光灯下的女人之外，地上也零零散散地躺了几个人，是什么状况也看不出来。
“夏珩，看来今天我们躲不过谈条件了。”
祁昊宇抬手示意关掉音乐，酒吧里霎时一片寂静。
夏珩的音色格外清晰，“昊哥，咱们两认识这么久了，谈条件多生分？不过再好的兄弟你的我的也得分得清。”
祁昊宇在吧台前高椅上坐下，气定神闲，“再清楚不过。之前确实是我越界了。”
夏珩居高临下地看他，“昊哥既然有这个觉悟，今日的目的也就达成了，虽然代价好像有点惨烈。”
祁昊宇笑，“隔岸观火的人确实悠闲，今天的一出好戏倒是让你看了个笑话。”
夏珩笑着摇头。
“我是没有昊哥这么强大的心脏，兔死狐悲的哀伤我还是有的。”——林将棋出了事，下一个逃不了就是我了。
“那我确实是高看阿珩了。”——得到情报然后搅了我的局，属实是在意料之外。
夏珩懒得和他斗嘴，看了眼手机屏幕，“祁昊宇，现在是八点48分。卖你个人情，我和警察约了九点。”
祁昊宇面色瞬间黑下来，看了眼手表，起身带着自己的人往外走，“撤。”
快要走到门口的时候再次向夏珩抬头，眼里满是毫不掩饰的阴翳，精致的面容上攀着怒火和丑恶，声音狠戾，“夏珩，你等着老子弄死你。”
夏珩朝着他挥手，“乐意奉陪。”
…
每周日晚住校生要返校，姚文瑛和唐穗在熄灯之前把宁绡送回了学校，然后在校门口扫了自行车骑回家。
刚从学校骑出来一段就听见夜晚的街道上响起警笛声。
唐穗好奇地探头，“这是怎么回事啊，这么多警车。”
两个女生停在路口等红灯，警车响着鸣笛从眼前一辆接一辆地开过，还有几辆跟着救护车一起在路口转弯。
闪烁的警灯越来越远，夜晚的街道又恢复了往常的安宁。
姚文瑛不知道，此时此刻，夏珩就坐在其中一辆警车里和她擦肩。
回家之后总有点心神不宁，这难道和庄曙的反复叮嘱有关吗？
洗完澡坐在床边拨了夏珩的电话，那边很快就接通了，背景音一片安静。
姚文瑛轻轻喊他的名字，“夏珩。”
夏珩声音带着笑意，“怎么给我打电话，想我了？”
他的声音让人安心，姚文瑛承认，“嗯，突然就很想听听你的声音。你在做什么？”
夏珩过了两秒才说，“在玩手机。你呢，我猜猜是不是又在复习物理？”
“哪能天天学物理啊，会折寿的…我才到家一会，刚洗完澡。”
“喔，洗澡的时候想我啊，与有荣焉。”
“好啦，不跟你说了，明天记得帮我带高一的错题集哦。”
“嗯，已经在书包里了，明天见小姚。”
“明天见。”
电话挂断之后夏珩从洗手间出来，走廊里一片混乱，晚上在森海的人数不胜数，这群人当中有记录在案的更不在少数，派出所里一时间乱成一锅粥，询问声中混着争执和讨好，夏珩缓步走入人群中。
…
快到11点的时候夏珩才做完笔录从派出所里出来，靠在围墙边透气等庄曙，没等来庄曙倒是先等到了林将棋。
他从口袋里摸出烟盒递了一根给夏珩。
夏珩摆手。
林将棋于是自己点上一支，苦涩地笑了笑，“阿珩啊，今天的事，多谢。”
夏珩低头把玩着手腕上的银质手链，“不必谢我，兔死狗烹，我不过在自救。”
对方没有回应。
夏珩接着问，“死人的事，顶上了？”
林将棋咬了咬牙，笑容有点僵硬，“祁昊宇那狗贼，跑得比兔子还快，我只能自己找人扛了啊。”
夏珩抬眼看他，“不会怪我提醒他逃跑吧？”
“那铁定不会，珩哥今晚可是救了命的。”
这话说得太过虚情假意，夏珩笑着连连摇头，“不敢当不敢当。”
沉默的片刻又有几个人从门口走出来，几个人跟到林将棋身后，一同出来的还有咬牙切齿的周以嫣。
她气愤地走向夏珩，看见他对面正站着林将棋又咽下了嘴边的质问，不满地站在夏珩身边。
林将棋饶有兴致地看了她一眼，又转向夏珩，“你的人？”
夏珩实话道，“不是。”
周以嫣诧异地瞪他，林将棋眯了眯眼，“祁昊宇的人？”
夏珩不置可否。
林将棋确认了他的态度，挥了挥手，“带走。”
身后几个人上来钳制住周以嫣，她惊叫着看向夏珩，“夏珩！你卖我！？”
夏珩头也不抬，“我可没有卖你，没把你交还到祁昊宇手上已经是对你最大的仁慈。”
以祁昊宇身边人的身份被林将棋的人带走，既能脱身又能保命。
林将棋的作风他心里有数，不会有事。
周以嫣还在尖叫，“派出所门口抓人，你们他妈找死啊！”
没有人理会她的恼怒，她接着转向夏珩，“你为什么卖我？整个计划没有任何一点对你不利你凭什么！”
夏珩看见派出所门口走出来的庄曙，直起身子弯腰凑近周以嫣，语气生硬，“你应该问问你自己，做过的缺德事早晚遭报应。”
说完就转身走向庄曙。
周以嫣冲着他的背影大喊，“庄曙？好啊，宁绡？是不是宁绡这个贱人！我他妈跟她开个玩笑，你这是要我的命！夏珩！你他妈给我说清楚！你个混蛋！！”
…
“…所以最后w等于w1加w2等于-12焦，懂了吗？”
夏珩抬头看向姚文瑛，她正一脸茫然地盯着他的笔迹，“可是为什么w2是负22啊，这里公式怎么怪怪的。”
耐心道，“没有怪啊，还是w2等于fs2，只是换成了负的而已，这里05乘05乘10乘08乘11，就是按照公式来的。”
见她盯着步骤愁眉苦脸，夏珩忍不住抬手戳她的脸，脸上虽然没什么肉，但手感软软的，她转头瘪着嘴看向他。
太可爱了，想伸手狂捏她的脸。
“哎夏珩，下下周期末考试之后我们去吃我昨天吃的那家日料吧，顺便刚好给我朋友宁绡买一下生日礼物，她说生日会让我带你一起去，你的2号我预定一下？”
“嗯，好，可是下下周还有好久。”
姚文瑛想了想，“可是马上要期末了，我怕我还是突破不了物理30分的坎…不过听说这个周末要上映一部阵容很不错的悬疑电影，要不我们一起去看？”
夏珩故作纠结，“喔，你是在邀请我约会吗？”
姚文瑛转了转眼珠，“喔，要不然我就约邻居帅哥一起去看好了，他好像也挺感兴趣的…”
“哈？”夏珩挠她痒痒。
姚文瑛一边笑一边认输，“我开玩笑的啊，错了错了。”
夏珩收手揉了揉她的脑袋，然后用指背轻敲桌面，“不要岔开话题，w2的数值你再算一遍。”
“什么嘛，明明你先跑题的。”
“才不是，就是你。”
…
周六的江边微风拂面，偶尔几只飞鸟划过。
姚文瑛架着鱼竿撑在折叠桌边打瞌睡。
葛子榆父亲昨天才回家，今天就拉着两家人一起到江边钓鱼，说是放松心情陶冶情操，但其实姚文瑛大概就是跟着来培养耐心的，毕竟一整个上午都要过去了，水桶里还是空空如也。
“告诉你个好消息，我们乐队被邀请了去深圳演一场音乐节，虽然规模很小，而且我们的时间只有半小时，但好歹是走出校园的第一步了。”
姚文瑛惊喜道，“真的吗！什么时候呀？”
葛子榆在手里转了转手机，“期末之后，我一放假就要先赶过去，签一份合同，大概参加不了宁绡的生日会了，到时候你帮我把礼物带过去吧。”
姚文瑛点点头，注意力很快被晃动的鱼竿吸引，着急地起身收线，手忙脚乱地抬着鱼竿转动手柄，鱼竿那头力量消失的瞬间她受惯性影响往后退了半步。
葛子榆抬手在她背后护了一下。
鱼线上空空的，诱饵也没了。
“啊，好可惜。”
重新把鱼钩收回来挂上新的鱼饵，余光瞥见葛叔叔又钓上一条不大不小的鱼，心里想着午饭有着落了。
葛子榆在一旁接话，“可惜什么，就你这蹩脚的手法钓一辈子也钓不上来。”
姚文瑛架好鱼竿朝他挥了挥拳头。
葛子榆看向自己这侧波动的水面，“噢，有鱼上钩了。”
姚文瑛看不出端倪，开玩笑道，“什么鱼上钩了？葛子鱼上钩了？”
葛子榆鄙夷地斜了她一眼，随即握着弯成弧形的鱼竿后退一步，收线的手法并不算很娴熟，但一点也没有多余的犹豫，按部就班地抬杆，一条银白色的小鱼带着水花飞跃出来，好像是条鲫鱼。
姚文瑛蹲在地上看着她最喜欢的食物在水桶里转圈。
葛子榆弹她的额头，“你是来蹭吃蹭喝的吧。”
“可不是吗。”
…
葛叔来两个孩子这里帮忙的时候葛子榆刚好去了洗手间，姚文瑛一边看着葛叔演示，一边若有所思地问，“葛叔叔，我爸最近还很忙吗？”
葛叔轻轻叹了口气点头，“是啊，其实近一年都是这样的状况，他也真是，也腾不出时间回趟家。”
姚文瑛疑惑，“你们不是在同一家公司吗，为什么他会这样忙。”
葛叔有点诧异，不过很快掩去神情，“他没和你们说吗，两年前就跳槽了，去了一家私企，和我已经完全不是一个领域了。”
姚文瑛陷入了沉默，葛叔在短短几分钟之内钓上了姚文瑛水桶里的第一条鱼。
看着小鱼落入水桶，姚文瑛好像也不怎么高兴。
姚母过来的时候把葛子榆父子换到了另一侧，她看着姚文瑛桶里的成果有点惊讶，姚文瑛耸肩，“刚刚葛叔叔钓的。”
姚母换上恍然大悟又理所当然的神情，和姚文瑛聊起热播的偶像剧，钓鱼完完全全变成了喂鱼。
葛子榆留在折叠桌上的手机突然响起来，是一串不认识的数字，姚文瑛按了静音。
电话一个接一个地来，姚母见葛子榆正忙，就和姚文瑛说，“帮他接一下吧，说不定是同学。”
姚文瑛按了接听键，还没来及说话，对面就传来犀利的女声，即使没开免提强烈的听觉冲击也几乎超越免提效果。
“葛子榆去你妈的臭渣男！就你这种两面三刀的渣男也配被人喜欢吗？跟你交往简直是闲得蛋疼去垃圾桶里捡垃圾，真他妈恶心！我告诉你葛子榆，今天老娘就和你分手！我看见你就想吐！”
没来及插上话就挂断了，忙音里姚文瑛和姚母目瞪口呆地面面相觑。
回想起上次在学校走廊上看到的眉开眼笑的温柔女孩，再反观电话那头怒气冲天的骂声，怎么也没法把两者挂上等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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