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20】庇佑
“我辛辛苦苦背了那么久的古诗，结果考到的全是我没背到的，考前我还自信满满地扔掉了小抄，早知道就带上了。”
宁绡和姚文瑛坐在一侧，她转头讲话。
姚文瑛一边夹菜一边说，“居然会为这么大义凛然的举动后悔，丢的分都不值了。”
宁绡撇嘴，“本来就不值。”
庄曙从坐下开始就有点心不在焉，宁绡这几天好像总有点消沉，虽然她表面上还是和以往一样看不出端倪，这样反而让他担心。
并且大哥的女友当着大哥的面喊自己“庄哥”，实在受不起。
虽然余光里的夏珩神色比以往还要轻松，但庄曙始终有点坐立不安。
有人和他同时发现宁绡的反常，姚文瑛转头看她，“不就是几分古文分吗，怎么低落成这样？”
“不止古文，阅读理解还要扣好多呢…”
姚文瑛沉默了两秒说，“你们班的女生？”
庄曙惊讶地瞪大了眼，这是什么女生间的暗号吗？
宁绡耸了耸肩，“嗯，舍友。”
姚文瑛朝庄曙抬了抬下巴，“庄哥，上岗了。”
夏珩闻言笑了笑，也跟着她看向庄曙，“庄哥，上岗了。”
庄曙张了张口，有点心虚地看了眼夏珩，然后转向宁绡，正色道，“怎么没和我说？”
宁绡低头望着饭，“不想承认自己一无是处到什么事情都要靠男朋友解决。”
“和败类讲道理又不是评判价值的标准，”庄曙认真地看着她，“和崽种交涉的事情就交给我来处理，我可不想脏了你的手。”
宁绡似乎想反驳什么，但只是点了点头。
姚文瑛察觉了她的欲言又止，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肩。
从食堂出来之后几个人以期末考试期间需要犒劳自己为由买了冰淇淋边吃边往教学楼走。
姚文瑛和宁绡走在前面，姚文瑛小声和她说，“不用有心理负担，庄哥还是蛮靠谱的，处理这些事情对他来说小菜一碟。”
宁绡摇头，“没有不相信他，只是觉得，总是用他那样的方式来解决问题会不会不太好。”
姚文瑛思索了一会，“可是是她们不讲理在先，不给她们点教训尝尝的话只会变本加厉，他的方式或许是最直接有效的方式了。”
宁绡吃着冰淇淋含糊地说，“你说的也对，只是，明明葛子榆在努力反对校园暴力，而庄曙却在崇倡这样的方式，而作为葛子榆朋友的我们还在助纣为虐，是不是有点左右为难。”
姚文瑛沉默了片刻。
从第一次见到躺在血泊里的庄曙开始，再到路过小树林的时候看见他把别人揍得头破血流，他好像始终在和暴力打交道。
自己呢，没有阻止反而选择了加入，以自我保护为由走在了和葛子榆背道而驰的路上。
作为朋友、作为大哥，庄曙好像做的一切在她眼里都是应该被无条件支持的；可是作为女朋友呢，宁绡会考虑到他的立场，他的道德，他的处境。
“你的出现已经让他变得柔和很多了，往后的事，再慢慢考虑吧。”
姚文瑛也不知道，如果真的要去改变他的生活方式，是不是正确的。
宁绡轻叹了口气，又笑起来，“不聊这些了，不如来聊聊下午的物理吧。”
“咦？我们刚刚说到哪了？”
…
走在前面的两个女生不知道聊到了什么，笑得前仰后合，夏珩抱着手臂不急不缓地跟在后面。
庄曙看他的神情，甚至记不清他有多久没在篮球场之外的场合上摆出这样轻松愉快的神情了。
“庄哥，看我做什么？”
庄曙吓得一愣，连忙摆手，“别别珩哥，别开我玩笑，要不我还是别给姚文瑛当什么大哥了，这么下去我得折寿。”
“她这么厉害？”
庄曙瘪了瘪嘴又问，“珩哥，你真不准备告诉她你的事儿吗？”
夏珩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现在肯定不是时候，以后再找机会说吧。”
庄曙敏锐地察觉了他的神情，没有在追问，转而开始了别的话题。
夏珩却有点听不进去。
如果告诉她自己是比庄曙还要狠戾凶残的恶人，她会不会厌恶抗拒那样的他？
夏珩盯着她清瘦高挑的背影。
——姚文瑛，虽然我已经脏得和那部电影男主角一样无可救药了，但我确定我一定不会像他出卖女主一样伤害你。我从来都没有这样喜欢过一个人，喜欢到甚至不敢触碰她易碎的美好，她是我深渊里的光线，是我湖泊里的氧气，也是我的底线。
晴空下的校园里，四个人穿过食堂前的广场走进教学楼，靠在b栋教学楼一楼的栏杆边聊天，对面天井里有两个女生在打羽毛球，偶尔有几个学生卷着一阵风从眼前嬉笑着跑过，两个男生隔着栏杆和对面经过的几个朋友挥手打招呼，女老师抱着试卷从面前经过。
姚文瑛躲在栏杆后面偷牵夏珩的手，夏珩勾着嘴角轻捏她的手指，眼底挂着浅浅笑意。
铃声永远不要打响就好了，要是能让时间一直停留在这个轻松又温暖的午后就好了，如果学生时代的青涩感情能被我们一直这样不咸不淡却娓娓道来地撰写就好了，这样的话我一定有和你一路走到底的信心。
但是姚文瑛，就算风雪注定要来，我也要做你身后庇护你的最后的那棵树，绝不让你受伤害。
…
七月的第一天阳光正好，傍晚时分天边铺上一层浅粉色的滤镜，夏日显得格外梦幻。
祁昊宇选了一家富丽堂皇的西餐厅，明明只有两个人，明明大堂足够空旷，但他还是有点多此一举地订了包间。
他把包装精良的纸袋递给宁绡，“给你买生日礼物的那天倒是不怎么愉快。”——礼物的代价是三条人命。
宁绡抿了抿嘴，“谢谢表哥。”
“对了阿宁，你在哲光过得怎么样？”
“挺好的。”
“期末考试感觉怎么样？”
“不算太糟吧。”
祁昊宇闻言笑了笑，“没事，’不算太糟’对于转校生来说已经是很不糟了。”
宁绡赞同地点头。
祁昊宇过了一会才说，“阿宁，有什么麻烦跟表哥说，表哥帮你摆平，还有要是缺钱了随时和我说，别拿我当外人。”
“嗯。”宁绡闷声答。
这个表哥对自己足够好，宁绡很清楚，从前爸爸因为公司的事情躲得销声匿迹的时候也只有表哥愿意接济她，虽然相处不多，但每年生日贵重且用心的礼物却从不会缺席，哪怕是邮寄到国外也会精准地送到宁绡手里。
上次请他帮忙虽然他以借钱作为交换，但后来即便宁绡没有帮他借到钱，他也还是抽空亲自帮了忙。祁昊宇长得清秀，或许是外人眼里听话的小孩，但宁绡知道他就是那种和堕落脱不了干系的人，佯装乖巧或许是他最得心应手的事。
和他待在一起的时候总是有点情绪紧绷——不由自主地，大概是因为宁绡也不知道他背地里到底做的是什么样的营生，又或者是说，他做过多少违法的事。
“我去下洗手间。”祁昊宇起身出门。
宁绡望着一桌子菜有点出神。
很多时候她也不知道该用怎样的情绪面对他，面对这个不算熟络但会全心全意对自己好的亲戚。
她放下筷子给庄曙发消息，“你在哪里呀？”刚放下手机又再次拿起，“过一会儿可以陪我逛逛街吗？”
过了许久也没有等到回复，包厢外一片安静，宁绡觉得气氛有点古怪，于是推开包厢门探头往外看，门口背身站了几个身形高大的男子，宁绡被吓了一跳。
这些人看着面生，怎么想都不像是祁昊宇的人。
站在中间的那人回头看向宁绡，凶神恶煞的脸上露出一个有点生硬的笑容，“宁小姐，还请回去稍等片刻。”
…
“物理出分了！57欸！几乎超出我的最高分一倍了！终于可以换一张试卷裱起来了！”
夏珩靠在洗手间门口望着对方发来的四句感叹句轻笑，直接发了一条语音过去，语气带着笑意，“不用高兴成这样吧，看你的句式搞不好还以为你考了75。”
姚文瑛也发来语音，“什么嘛，当然值得高兴了，以我的进步速度下学期就能拿下75了！”
夏珩刚想回复，就被身边的庄曙拍了拍肩膀，他合上手机抬眼。
祁昊宇悠闲地从洗手间里出来，看见夏珩的时候挑了挑眉，有点意外却并不惊讶。
庄曙抢先开口，“今天你无路可退了，看来只好和我们友善谈判了。”
祁昊宇讽刺地扫了一眼庄曙，语气惊讶，“庄曙？你居然还活着？”
庄曙脸色一黑，握了握拳。
夏珩冰冷的语气把逐渐升温的气氛拉回原处，“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建宁南路好像轮不到你插手。”
祁昊宇懒懒地靠在墙边侧头，“我对南边的事可不感兴趣。”
他还是一如既往的欠揍语气，可是夏珩也不知道今晚自己怎么了，情绪有点暴躁。
换成平时的话或许还能你一句我一句地和祁昊宇闲扯上好久，想方设法地堵到对方无话可说，但今天夏珩清晰地感觉到自己胸腔里燃起的一阵烦躁，而且这样凑巧，和宁绡见面的时候祁昊宇难得地不设防，怎么可能错失良机？
夏珩懒得和他理论建宁南路的归属以及台球厅他打伤的人，也不想浪费那么多时间和他掰扯人情，或许是因为急着回姚文瑛的消息，又或许是因为庄曙说的那句“和败类讲道理又不是评判价值的标准”，而眼前的败类还一副悠然自得的神情，怎么也心平气和不下去。
夏珩抡拳就冲着他欠揍的眼眶砸过去。
祁昊宇显然没料到一向不爱动手的夏珩会突然和自己撕破脸皮，还在这样大庭广众的场所里。
他靠着墙顺着惯性侧身退了几步，夏珩的下一拳又接踵而至。
祁昊宇挨了好几下再也憋不住恼火，不过他的实力打不过夏珩是早就验证过的事实，而且夏珩身后站着的几个人也都不是吃素的。
祁昊宇抬着手臂挡了几下，痛感清晰明了地在身上传递——破釜沉舟算了，他从身边桌上拿起一个烟灰缸毫不客气地往夏珩头上猛砸过去。
…
洗完澡之后把手机密码改成了全新的“1157”，输了几遍熟悉手感之后才顺手点开微信。
在那条语音之后，和妈妈还有葛子榆一家一起在饭店吃晚饭的时候拍了饭菜的照片发给夏珩，接着发了一个“好吃”的表情。
刚回家的时候顺手拍了巷子里盛开的牵牛花给他看，“你看我家巷子里的牵牛花。”
洗澡前也给他发了消息，“明天宁绡生日，我是穿粉色还是蓝色的上衣咧。”
他却始终没有回复。
姚文瑛有点扫兴地把手机扔到一旁，靠在床上打开ipad追期末考试之前落下的电视剧。
时钟转到12点的时候电视剧里的人声已经因为困倦有点模糊了，却还是没有等到夏珩的消息，导致手机每响一次都迫不及待地伸手查看，然后和自己赌气一般地无差别划上“标为未读”扔到一旁。
姚文瑛也记不清是几点的时候合上ipad再次点开夏珩的小羊头像，“在忙什么喔，都没空回复我想你的心情。”
接着发了一个委屈的表情。
…
凌晨两点的时候姚文瑛没开飞行模式的手机在枕边亮了亮。
她开着床头灯枕着床头的抱枕睡得迷迷糊糊，手机亮了好几次都没有醒。
夏珩靠在树下一条一条地回复错过的消息。
“什么时候把11分的物理试卷送给我，我想在我房间里裱起来。”
“这家店我好像也去过，我记得他们家的松鼠桂鱼很好吃。”
“好看，下次也带我去看看牵牛花吧，印象中都没怎么见过呢。”
“粉色吧，校服就是蓝白格子，换个颜色换个心情。”
“刚刚在和我爸说话，没看手机。但我觉得我好像接收到你想我的心情了，所以走神了好多次。”
“姚文瑛，很多时候我都不知道自己正在做的一切到底是不是对的，可是我好像又没有选择，我好像理解你一次次和物理过不去的心情了。幸好你和它有所和解，可是我呢，我好像已经退无可退了。”
“晚安小姚，我也很想很想你。我们明天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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