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2章 有劳判官带路了

“多谢！”判官将玉簪收入广袖之中，弯下腰摊开右手，示意我先请。要说这判官也算地府中有头有脸的角色，纵然我同灵璧天君有些交情，也不必这般虔诚，倒像是恭迎天君亲临。从小到大没受过如此殊荣，双腿一个啰嗦，我忙自顾自的装作整理褶皱的纱裙，无意的眼神碰撞，忙咧嘴应付的笑，自己都觉得自己的样子很欠抽。

        “有劳判官带路了。”低头看着透着黑气的地板，在那下面就是传说中的修罗血池，对于玄夜的消失，我也曾怀疑过，也许他是怕了，他担心自己不能飞身成仙，没有勇气与我人仙相恋，于是玩了一出失踪的戏码，不过是让我顺应而退。

        如此这般倒是固然好，甩甩手，跺跺脚，从此一拍而散，我继续当初孑然一身的龙女，或者是应了天界的流言，先将那俊美的灵璧天君调戏一番。

        “报阎王——先等等。”

        “方才小官失礼了，还未问及大人身份。”那判官转身对着我作揖，他身后是巍峨的森罗殿门，门前两头黑色的麒麟神兽，琉璃色的眼转动，竟是活物，那铺展开的羽翼，黑若玄铁，末端更是锋利无比，像是无数把透着寒光的匕首。

        “东——”念及这次来地府完全处于自己所为，忙改口道：“东夜。”

        明知紧紧盯着那一对麒麟回话，对判官很是不敬，不知为何，双眸像是被无情的绳索束缚，移不开，躲不掉。

        我这般痴迷的眼神，想必全然落入了判官的眼里，因为些许原因，他也意在讨好与我，便凑近我几分，同我并肩欣赏那麒麟神兽。

        “东大人果然胆识过人，要说这黑麒麟，一般妖魔见了撒腿就跑，上级妖魔见了也尽量绕道而行，当年魔族尊者便是持有这双麒麟，所向披靡，一路踏上九重天，险些染黑了漫天白云。若不是东海龙王骁勇善战，利用定海灵珠降服了这双魔兽，当年仙魔大战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说来惭愧，换做他家儿女，听到判官谈及父辈当年的飒爽英姿，脑中必然会浮现出那银甲披身的父辈，那如龙似虎的熊威，以及那震慑天地的霸气。与我却是什么都想象不到，脑中只有爹爹那一袭黑色的长袍，以及那紧缩的眉头。

        想起爹爹堆得高高的眉头，我也跟着蹙眉微叹。不想竟是让判官误以为我有些不耐烦。

        “小官又无礼了，说起这黑麒麟，不过是忆起了往事，有些感同身受了，当年……”

        他似是觉察到无形中又说差了，忙止了声，我一撇他的眸，其中竟是闪着昏暗的光，哀伤一沉到底。

        当年的大战，掐指数数，怕是过去了三千年。天界早已忘记那千年的激烈厮杀，这降服的黑麒麟，只怕天帝也从未放在心上。常言地府冷清萧条，阴森鬼魅，不想这判官却是热血男儿，不忘那千年血煞。

        相对于天帝所封的上仙，我也许更像成为这冥界的判官，亦或是鬼卒。

        复又凝视那黑麒麟，它们琉璃色的眸一转，竟是齐齐看向我，一瞬间的眼神相撞，竟然——有些熟悉！

        “东大人，东大人……”尖锐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我甩了甩昏沉的头，方才是怎么了？竟然刹那的失神，感觉自己堕入无边的黑暗，周围皆是混沌的水，水滑入嘴中，咸中带苦，还透着一股铁锈味。

        瞥见他惊慌的双眸，额间的汗珠沿着双鬓一路滑向颈脖。方才我失神的样子，怕是吓着他了，我忙摆手挠头，解释道：“方才想起一些久远的事情，一时忘我。”

        观察了我许久，见并无大碍，他又面向那森罗殿门高吼道：“报告阎王，东大人求见，是灵璧天君的朋友，下官想……”

        判官说话的确有些慢慢吞吞，断断续续，但这次的中断却是“他人”所为，望着紧贴着殿门滑落的他，我同情的一笑。

        还不及过去扶一下他，就被一股大力连拖带拽，拉进了森罗殿门内，目光无意中与那判官相撞，他竟是会意一笑，那一笑——意义颇深。我暗想，他莫不是误会了什么？

        事实证明，多愁善感的判官，脑子更是如泥带水，浆糊的紧。要说那灵璧天君，原本不过是好奇我这唯一的一条东海龙女。结果在判官的推波助澜下，愣是追着我漫山遍野的跑，那些时日，天帝花白的胡子都秃了——被他自己楸的。只因担心我这浪女之名玷污了纯洁的天君。

        我向后仰身，总算稳住了身子，定眼一瞧，面前疑似“阎王”的小孩，一双赤眸闪闪发亮，小嘴自然翘起，在脸颊浮现两个甜美的酒窝。一袭火红的肚兜，张扬霸道因他可爱的面容，又透着一股稚气，忍不住想出手捏一捏他滑嫩的脸蛋。

        “不想灵璧哥哥竟是换口味了，起先是迷恋人类女子，再然后是半妖，近来还惦记那东海龙女，兜兜转转，吾以为他又转而迷恋仙家，不料竟是耗上你这口了，不愧是天君，连那边都不放过。”

        头扎羊角辫，脖挂大金锁，身披黑大氅，配合那稚气的摸样，俨然是个小大人。总是被哥哥，侄儿们护在手心，将心比心，对于孩童，多少也生出喜爱之情。冲着小“阎王”本是想逗弄一下他，结果他一席话让我瞬间变为呆头鹅。

        什么情况？那灵璧天君原来这般花心，还有我本就是仙人，何来不料一说？是这小“阎王”刚睡醒头脑迷糊，还是说——我到底是谁？

        许是挂心玄夜，有些敏感了，我自嘲了笑了笑，迎上对方璀璨如星，赤红如火的眸，方才听他敢称呼灵璧天君为哥哥，我卸下心中疑惑，肯定这一脸稚气，装大人的孩子就是阎王。虽有些吃惊，却不会失礼。忙弯下腰身，抱拳作揖，道：“今日求见阎王，只求望一眼生死簿，想寻个人。”

        阎王单指戳着圆滑的脸蛋，嘟起的嘴骤然一收，划出俏皮的弧度。

        “既然是灵璧哥哥喜欢的女子，我便告诉你一个秘密。当年灵璧哥哥看上人间界一位貌美女子，终日与她如胶似漆，有一日，他悄然到访冥界，相同我借那生死簿。也许想窥探那女子的一生一世，想减少她的苦难，增添她的幸福，毕竟灵璧哥哥看中的东西，从不会亏欠。你知道我当时是怎么做的吗？”

        “即使是你亲切换上一句灵璧哥哥的上仙，你也没有同意？”

        他俏皮的摇了摇头，一脸的得意，许是早已料到无人能猜到真正的答案，他等我片刻，见我愕然伫立，这才摸索着脖上的大金锁，抬高声音道：“我当时说：‘生死簿可以给你看，但是我需要承担后果，轻则耗去千年修为，重则元神俱毁，你还愿意吗？’此话一出，灵璧哥哥一句话未说，便走了。”

        说完此话，他似是安心了不少，一个念头在我的心中滋长，我摸索袖间的丝带，清眸一转，舞出犀利的剑势，一举控制了孩童般的阎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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