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得意
有仙女兮,高高瘦瘦,白白净净,穿一袭烟青色长裙,低头浅笑着走进了寝室。周惠然盯着人好几秒,心说:“霍小南心中最好的江南女子啊。”
正是海棠未雨,梨花先雪,一半春休的时候。语文课,讲到韦庄的《菩萨蛮》。
人人尽说江南好,游人只合江南老。春水碧于天,画船听雨眠。
未老莫还乡,还乡须断肠。
这冯老师老冯也是个宝,赏析完诗词飞一般的就转了话题:“烟雨江南,美眷在侧,轩窗听雨,岁月静好,莫过于此。我们现在有请一位男同学来给大家讲一讲他心目中的江南女子。”
同学们“哇哇”乱叫,中间还夹杂了几声口哨。
老冯说:“举起手,举起手,让我知道你是谁。”
一群人终归是吼得凶,却没有举手的。不知是对自己的语文水准有顾虑还是怕不小心就透露了少年心事。
老冯其实知道没有人会应,也就走个过场,他的一贯风格就是点人。“这会儿怂了?一个个的平常不是胆大得很嘛!别以为我不晓得,那些上课下课传纸条的,趴在走廊看女生的。”
只见他伸出右手食指,往周惠然所在的方向一指:“霍小南,对,就是你。你来说说……你别这表情。你是没有传过纸条,也没趴过走廊。但她们给你传过吧,也趴走廊看过你吧。”
霍小南站起来,明显的不自在:“垆边人似月,皓腕凝霜雪。”
“那是韦庄说的。不是你。具体点儿,给个场景。”老冯肯定不依。
于是,周惠然看见好些人转过头来看霍小南等场景,其中有个女生还微红了脸。
“肤若凝脂、巧笑盼兮、素色长裙,撑一把油纸伞倚在烟雨江南的桥上……”
周惠然拿钢笔戳了戳霍小南:“素色长裙?你是托儿吧,他们会分你钱?”
霍小南看了她一眼:“嗯。”
周惠然又拿钢笔敲了敲后排的桌沿:“李飞,霍小南真不要脸。”
李飞说:“就是。”
十七八的女孩子大约都是爱美的,没过多久,周惠然也头脑发热买了一条裙子,颜色素且裙长。很遗憾的是那裙子在如昙花般短暂的亮相后,就被压入了箱底,因为霍小南打量了她良久问:“周惠然,你知道人和人是有差别的吧?”
“狗屁,我明明看见你眼里有光!”
周惠然当下就把凳子拖到后排,拍了李飞的肩膀:“是兄弟就把同桌换了!”
李飞抱着桌子纹丝不动:“是兄弟!好兄弟!十多年了!但我不换!这位置是我靠成绩选的,这样静静地看你们的背影就很好,当同桌,你边上那厮实力太强。”
换同桌宣布失败,周惠然想把铁三角拆了。
仙女叫庄颜,自贡人,说话多一些卷舌,有一点嗲,还有一些挠人心。
周惠然身边没几个普通话好的,hfeu平翘舌,前鼻音后鼻音能分清的不多。语文总复习时有一张拼音专项训练卷,老冯吹着胡子把叉打得万里江山一片红,很是壮观。祖祖辈辈传下来的调调改起来真不容易,学校里有个氛围尚且差强人意,出了校门秒秒钟跑偏,所谓乡音难改。
“你们自贡人说话都这么翘着舌头嗲嗲的吗?自贡话怎么说,来两句吧”
“还怕会,错起帽子坡远。我们自贡人说话从来不翘舌头儿。你那干前?”
“菜子发发灰房那前。”
……
一个正要进门的女生,目瞪口呆,据她后来的说法是:“我以为到了国外。”
赵蓓婧,来自吉林。
两天时间,寝室里的空床终于从三张变成两张再变成一张最后全部铺满。晚上,那些床的主人一起去食堂吃过饭,就很熟悉了。
从食堂走到宿舍下,周惠然没有上楼,她想去校外的小商店看看有没有小相框。出发那天霍小南送了她一张照片,那是老霍在教室里抓拍的。照片里最清楚的是霍小南,当时的他正给小燕子讲题,正在打闹的周惠然和李飞抢到两个大而模糊的背影,其他三三两两的影子则又小又模糊。
庄颜问:“单飞干嘛去?”
周惠然信口胡诌:“看帅哥。”
“那不行,这种事儿怎么不带我。”
“我一个凡人出门带仙女儿,傻得可以?”
“哼。”庄颜佯装生气,“等会儿我自己去。”
周惠然大笑着走过去搂了她的肩:“走走走,有仙女一路,我这十□□年的回头率都得高。”
这个太素,不好看,这个太花,俗。周惠然在架子前挑挑选选好久终于选定一个实木纹相框,转头却发现庄颜不见了。小店不大,人却多,找人还不如等人。周惠然想了想,又从旁边货架拿了一袋瓜子,倚在出口边,左右张望。
这一东张加西望就看到了程天。
程天正踮着脚,伸手去拿货架顶层的笔记本。他的脊背崩得笔直,真有些玉树临风的样子。
周惠然暗乐:“说看帅哥就看到了帅哥!天赐良机啊!”
心底跑出个小人,一边拍手一边唱歌:“我得意的笑,又得意的笑,笑看红尘人不老。我得意的笑,又得意的笑,求得一生乐逍遥……”
小人唱得正欢,周惠然也看正得意,歌却突然唱不下去了——刚刚回头的程天和周惠然红果果的视线对了个正着。
就地阵亡已来不及!周惠然只得扯了个尴尬的笑,对他挥手:“嗨,好巧!”
庄颜那个小可爱回来了。周惠然拉了她撒腿就跑:“等你好久。”借着转身的余光,周惠然看见程天似乎把一个“好”字咽了回去。
庄颜不忘逗人:“不是说看帅哥吗。”
“回去就看到了。”
“回去就能看到?”
“嗯。”
周惠然把霍小南给的那张照片装进相框递给庄颜:“看,帅哥。”
赵蓓婧和杨玥凑过脑袋:“你男朋友?”
“不是。我发小。我等大好青年,美好人生才开始,未来有无数种可能。怎么会这么早在树上吊死。哦,是我还没有找到那棵树。”
天生八卦的女生们当然不信。
“人家有女朋友的,漂亮又可爱,只是现在高三,正在硝烟弥漫的战场拼那你死我活。可能连给心爱的人写信的时间都没有吧,再加一个异地,啧啧……我这发小,命也真苦。不过话说回来,天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何况这江山美人都重要,总得有所付出。”
庄颜拉了调子:“我信你哟。千里迢迢,就带张发小的照片来学校。”
“纠正!同学照!你数数这上面不只十个人吧。还有这,看见这个没?我们仨,铁三角。从小学到高中十二年的同学。”
大家“哦”了一声,很是失望。
没有瓜,但有瓜子。周惠然拎过袋子,扯开,把瓜子全部堆在桌上,几个人就这样围在桌边一边瞌一边瞎聊。庄颜也是个话多的,正讲到高考完和同学出去放敞喝酒打兔儿了,就听见有人在敞开的门上敲了两下:“我可以进来吗?”
周惠然撸掉嘴角的一颗的爪子皮儿和大家一起转向门口。一个约摸大她们两岁的姑娘笑着说:“我是萧萍萍,是你们的助班。”
几个人叮呤哐啷的挪开椅子站起来:“请进!请进!”
萧萍萍走到书桌前示意大家坐:“都是216的吧。这都谁是谁呀?”
于是挨个报名:庄颜、赵蓓婧、杨玥、周惠然。
“我们班没有本市的,这求学路都是经历了千山万水吧。”萧萍萍看了眼赵蓓婧,转过来却是问庄颜说:“‘打兔儿了’是喝醉了范晕的意思吗?你们几个省内的结合上下文还能懂。赵蓓婧呢,有没问题?”
赵蓓婧回:“还好。都试着说普通话呢。偶尔说句方言解释解释也就明白了。”
“不错不错,都懂得照顾人。”萧萍萍夸完大家又转向周惠然:“周惠然,有个事,给你说一下。”
啊!?
“是这样的,我们班20-30个人,没有固定的教室,平常都各自蹲在寝室里。既然是班级,肯定有一些事务需要传达、组织、落实。楼下的传呼功能也就那样,传个话喊个人就拼尽全力了。所以具体的事儿得靠人,真正的人工才智能。你们班主任和我翻看了入学资料,中学当了两年半班长吧,应该有经验,所以跑路这事儿我们想着先让你担着,你觉得怎么样?”
当班长完全是霍小南阴谋,妥妥的阴谋。
中学那几年,周惠然人缘是好,可要说班长是轮不到她的。按传统那都是no1的专属。而no1是霍小南的专属。但是周惠然不怕他,该折腾还折腾,搅得霍小南头痛了半年。霍小南思来想去就找了班主任老陈,说自己最适合学习委员,一来可以鞭策自己只向前不后退,二来能更好帮助同学进步。听听,这是什么鬼话。问题是,老班还信了!两个人一合计,那就把班长交给no2,而周惠然就是那个no2。结果这虚职一挂,周惠然还真收敛了不少,她可以不要脸,但一到校里也代表整个班不是。霍小南却是吞下了亲手种下的苦果——霍小南当班长时周惠然到处折腾,等周惠然当了班长就只折腾霍小南一个。
萧萍萍见她好半晌没说话,又问了一句:“怎样?”
说真的,这个提议周惠然不觉得怎么样,但她不能说。所以,她说:“好,我尽力。”
“新生活新环境,适应起来都有一个过程。刚开学,学校考虑和安排的事情也有点多。可能会有一些辛苦,不过也别太担心,男舍那边我也找了个人,叫张远航,你们相互帮助着。”
“哦。”
萧萍萍顿了一下又笑道:“a大比较奇怪,男生不能进女舍,女生却是在关灯前都可以进男舍。所以你可能要多跑跑路。其他的嘛,可以尽量让张远航去做。不要怕麻烦男同学,他们要当绅士,照顾女生不是应该的吗?”
嘿,大学里的老师都这么皮的吗?还有,老师你确定这样没有鼓励哪啥之嫌?于是,周惠然也笑:“我来自农村,能挑能扛,照顾绅士也没问题。”
“那行。有什么事儿我会找你,你有事儿也可到603找我。”
“603?六楼?”
“对,我大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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