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故作可怜
已经有下人走到柳芳菱的两侧去搀扶她，柳芳菱却挣脱开了，轻斥道：“我不走，先让这女子把话给我解释清楚！为什么要把我撞进水里？我倒要看看她怎么说。”
柳芳菱的父亲冷眼看向方若颜。
“姑娘，我……对不住你。”方若颜在众人的注视之下，低下了头，“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你与我素不相识，我有什么理由要害你呢？我刚才只顾着欣赏荷花，没注意到你站在我身旁，一不小心就撞到你了，还把你撞进了水池里，实在对不住你。”
面对这样的情况，承认错误比不承认来的效果更好。
要是不承认，对方一定会咄咄逼人，今日在场的这么多宾客，总有与她父亲交好的官员，没准会偏帮着她，争论到最后，对自己没有任何好处。
于是方若颜决定诚恳认错，即使被污蔑也不反驳，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让围观的人也找不到任何话来批判她。
而柳芳菱也确实愣住了。
她原本是想要把方若颜撞进荷花池里，结果没想到对方避得太快，她自己给掉了进去，她咽不下这口气，上岸之后便要污蔑方若颜。
可方若颜被她污蔑，竟然丝毫不辩解，反而谦逊地承认了？
在她的预想中，方若颜应该与她争论起来，大喊冤枉才对。
趁着柳芳菱还没回过神来，方若颜又紧接着道：“姑娘，你还在生我的气吗？要我怎么做你才可以原谅我的过失？”
柳芳菱张了张口，一时都想不到该怎么接话。
面对这样的局面，还能发火吗？
对方诚恳地致歉，自己若是咄咄逼人，反倒让人觉得自己脾气大心眼小。
可要是不计较，又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真是气煞她。
这方若颜……为何不跳起来与自己争论呢？要是真吵起来了，在场的人里，绝对会有人看在父亲面子上帮着自己说话。
“姑娘不说话，就是不愿意原谅我了？不如我也跳一次，来表达我的歉意，希望我跳过之后，你就谅解我了。”
方若颜说完之后，转头望向了荷花池，脚下迈出了一步，站在岸的边缘，面上显露出了一丝紧张。
在外人的眼中，就是一副想跳、却又不敢大胆往下跳的娇弱模样。
柳芳菱的眼角剧烈跳动了一下。
这女子想出来的应对之法，真是让人一点都猜不到……
“姑娘，这天气凉了，池水冰冷，可别往下跳，道过歉就算了。”宾客之中，有人带头劝了一句。
“你既然是无心之失，柳姑娘也不会那么小心眼的，你又何必去吃这个苦呢？”
方若颜像是没听见旁人的劝告，咬了咬唇，仿佛为了证明自己想要道歉的决心，鼓起勇气抬起了脚……
下一刻，肩膀就被人扣住，往后一拽，把她带离了岸边。
拽她的人，正是赫连青。
“今日是本王的生辰，这位方姑娘是本王的客人，还请柳姑娘不要跟她计较。”赫连青望着柳芳菱，淡淡一笑，“柳姑娘受了苦，本王替方姑娘向你赔个不是。”
柳芳菱怔了怔，“王爷……”
五王爷对这个方若颜，还真是不错……竟然帮她道歉。
这使得柳芳菱心里更加恼火。
“王爷，您言重了。”柳芳菱的父亲哪敢接受赫连青的道歉，连忙开口道，“王爷，芳菱绝不是不讲理的人，只是从小被老夫惯坏了，她从未吃过苦头，今天被人撞下水，难免发点小脾气，可现在我们知道这位方姑娘不是有意的，自然就不会咄咄逼人，是不是，芳菱？”
有五王爷帮着说话，他们可不好再找方若颜的麻烦。
“是，我不生气了。”柳芳菱哪会不知道轻重，周围这么多人看着，她自然就顺着自家父亲的话说了，“这事就这么过去罢，我去换身衣服。”
“柳姑娘，这王府里，没有太漂亮的女子衣物，只有婢女们那里有女装，本王让管家找一个跟你身形差不多的婢女，柳姑娘就委屈一下，去她那儿换身衣服，省得着凉了。来人，带柳姑娘去见管家。”
赫连青吩咐过后，王府里的下人便扶着柳芳菱走开了。
“诸位，请都回到席位上去罢。”赫连青朝周围的人说着，率先迈出了步子。
围观的众人看完了热闹，也都散开了，回到了各自的作为上。
司徒香芸本来打算看好戏，这出戏的结果却并没有她想象的那么精彩，心情自然很不爽，坐下之后，目光仍然落在方若颜的身上。
这女人……强势起来的时候，连娘娘都敢骂，装可怜的时候，装得也还真像。
她利用了男子们怜香惜玉，同情弱女子的心思，非但不和柳芳菱争吵，还故作楚楚可怜的姿态，实在狡猾。
柳芳菱跟她正面交锋，道行不够，只有吃亏的份。
再说荷花池畔，方若颜打算入席，转过身的那一刻，一抹深紫色的衣袍映入眼帘。
她抬头一看，对上了一张俊美无俦的脸庞，正是赫连辰。
她先开口问候，“王爷，您什么时候来的？”
“才来不久，一来就看见柳家的小姐被人从水里捞出来，一上来便开始指责你，本王看出你在演戏了，想看看事情最终会怎样收场？本来也想帮你说话的，却被五弟给抢先了一步。”
方若颜瞄了一眼周围，眼见着此刻无人靠太近，这才敢跟赫连辰说出心里话。
“以我的身份，在大庭广众之下跟柳姑娘吵起来，绝对没有好处。”方若颜轻挑眉头，“王爷你觉得，帮柳姑娘的人多，还是帮我的人多？她父亲是有人脉的，而我呢？没有父母为我撑腰，逞一时口舌之快并无好处，偶尔扮弱者，博取旁观者的同情和怜悯，总比撒泼得来的效果更好。”
“若颜，本王一开始真没想到你会如此处理。”赫连辰低笑了一声，“这么处理也挺好，那柳姑娘大概气得七窍生烟，却又不敢在众目睽睽之下骂你，否则被人笑话的就是她了。”
“那柳姑娘一看就不是个娇弱的，还有些刁蛮，没有随机应变的能力，对这样的人，用不着跟她吵，在人多的情况下，我要扮演的就是谦逊、有修养的人，这么一来，那些指责的声音就不会落在我头上，我嘴上说着，要跳进池子里去给她赔罪，心里却明白一定会有人拦着我，既然不吃亏，装模作样又何妨？”
“唔，很有道理。”赫连辰眸底有笑意流动，“你平时哪有这么谦逊文雅，忽然就换了一副面孔，本王差点就不认识你了。你在面对本王的时候，可从来都没有这么娇弱，相反，很野蛮呢。”
“人在必要的时候，总得戴上面具啊。王爷你来的时候，只看到她被打捞起来，没看见前边发生的事儿，我来告诉你，那柳姑娘从一开始就说谎了，她并不是被我撞下水的，而是主动来撞我，没撞上，自己掉下去了，上岸了之后又胡乱冤枉人。”
“本王当然相信你。本王想知道，她为何要这么对待你，你从前得罪她了吗？”
方若颜被柳芳菱指责，他是看在眼里的，以他的身份，他若是站出来帮方若颜说话，柳芳菱的父亲可不敢不给面子。
可他并不说，因为他把方若颜的反应看在眼里，她那么不急不躁，脸上没有表露出被冤枉后的气愤情绪，那一刻，他就知道，她有了应对的方法，他便保持着静默，看她要怎样处理。
而她也真的没让他失望。
她不反驳，就那么直接承认了，最终也并不吃亏，没人再去指责她。
“我是真不知道哪里得罪了这位姑娘，要不是周围的人太多，我真想问一问她，跟我有什么恩怨。”
方若颜心想：该不会是这副身躯的原主人得罪了那柳姑娘？
管他的，现在这副身子是她的，她不愿意被任何人欺负，谁欺负她，她就反击。
“不管怎么说，这一次是你赢了，她受到了教训，也不知会不会收敛。若是下次再敢来冒犯你，你告诉本王，本王给你做主。”
“王爷，这个事情您就不用太操心了，我自己能给自己做主的，行了，咱们别在这里聊太久了，否则会引人注意，还是赶紧入席吧。”
方若颜说着，转身走开了。
赫连辰望着她的背影，若有所思。
五弟对若颜，似乎也挺不错，也不知他们俩是何时认识的？认识有多久了？
五弟可千万别来打她的主意。
……
宴席进行了约莫一个半时辰，总算是结束了，众宾客陆续离开。
方若颜还坐在席位上喝着香甜的果酒，正准备站起身，余光瞥见有一道纤细的人影靠近，抬头一看，正是那位吃了亏，却有苦说不出的柳姑娘。
柳芳菱在她的席位前稍作停留，并没有跟她说一句话，只是拿冰冷的眼神盯着她。
方若颜与柳芳菱对视，唇角同样勾起一抹冷然的笑意。
两人之间，只需要靠着表情与眼神交流，不需要言语，就已经表达出了对彼此的敌意。
柳芳菱迈步离开时，还是留下了六个字。
“别得意，走着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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