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此生仅有的烛光晚餐
戴煦觉得把事情搞砸了。可能全天下没有任何人比他更擅长搞砸事情了，他全身上下充满了叛逆因子，嘴上说得和心里想的完全是一个往东一个偏要走西，说得好听点，是好心办坏事。
说得难听点，就是嘴贱。
要不是还在白阳面前，他真想自己给自己一个耳光。
他的舌头快要打结了，支支吾吾说几句缓和尴尬气氛的话，听着还蛮假的。他的情绪表现的很明显，一眼就能看穿，不像白阳，笑容玩脸上一挂，把什么都藏起来了，除了他以外，再也找不到了。
“虽然……你性格方面可能有点问题，也不是不可以，把工作的事情放在一边……我们好好磨合，就像你说的一样，好好磨合。”
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说了些什么，管他呢，反正是一通安慰的话。他的狗嘴吐不出什么象牙，让他骂人可以，安慰人那就算了，不是他能干下来的事情。
“好吧，别伤心了。”戴煦叹了一口气，看了眼表情稍显落寞的白阳，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坐在他身边，说：“我承认，是我的不对，难受的话，干脆骂我几句得了。”
戴煦垂头丧气的。
白阳小幅度歪了歪头，别过视线，什么也没说。
……
白阳很想和许天怡说些什么，他有许天怡的私人社交账号，他却没有胆子和许天怡说一句话，哪怕是毫无营养的早安，午安和晚安。
他不觉得这些“小事”能大到占用许天怡的时间，也不觉得许天怡能大发善心拿起不怎么看的社交账号，在无数条信息中翻到他的那一条。
他有什么资格？亦或是有什么要紧的大事？许天怡的时间宝贵，白阳在空中的指尖还是没点下那个熟悉的头像，尽管对方根本不会给自己发一条信息，自己也没有胆子去麻烦对方，祈求对方能大方一把，匀出一点时间送给他。
但许天怡的账号还是在最顶端的位置，那是白阳专门给他留的位置，无论是在网络社交平台，还是在心上。
他听到手机在掌心振动，分散走神的瞳孔瞬间回过神，直到看到了熟悉的号码。
“喂……”
“小阳呀，你还好吗？”
白阳心里酸酸的，像是在抽泣，一动一动的，绞得他胸腔疼痛，眼中蓄满了碧蓝海水，眼睫微颤，就有泪珠顺着柔和的脸部轮廓滑落，汇入尘灰之中。
家中的亲人还是原来的样子，做好了热腾腾的饭菜，摆上满满一大桌，就等着他能回去一趟，慈祥的母亲，年迈的父亲，还有熟悉的嗓音，通话中浓浓的关心，还白阳有些恍惚。
母亲在劝自己保护好身体，别太操劳，他自幼身体不好，要勤保养。
白阳一边应答，一边思索自己的结局。
是在素白沉静的医院里吧，还是在某一天的家中，病魔总要袭来，在平日里再寻常不过的日子。
“小阳呀，你寄来的那笔钱，我们已经收到了，千万不要因为赚钱而舍弃了身体呀，那可不是什么赔本买卖！”
白阳轻笑一声，把手机放在耳边，继续听着手机那边含着爱意的唠叨，暖洋洋的感情不知不觉间溢满了整个胸膛。
母亲挂断电话后，白阳马上给戴煦发了条消息，问道：还好吗？
挺好的，挺好的。
戴煦秒回，接着他又发了一大堆消息，毫不意外，还是因为今早上说错的话，白阳什么也不说就出了门，没有一个背影，也没有留下一个回眸。
“我很难受啊。你这样子的……”
“不知道消气了没有。”
戴煦这样说道。
“我没有生气。”
“我只是在伤心。”
听见白阳这么说，戴煦心里更过意不去了。
他又发了一条消息，说：
在酒店里好无聊，一起来吃个晚饭，好吗？
就当是出去逛一逛，你不同意也行。反正我就是要出去。
白阳回道：好。
对面看起来欣喜若狂，连着发了好几个地点，怎么看都像是早有预谋。他在问白阳，去哪里吃晚饭比较好。
白阳没什么想法，说道：哪里都可以。
那行。戴煦回了一个消息，就这家，这家不错。
这不是心里早有答案了吗。白阳心里默默吐槽。
认得路吗？不认得我来接你。
白阳哑然失笑，来a市两年了，能不认得路吗？尽管这些高档饭店他从未去过一次，不过白阳还是让戴煦带着司机来自家公寓的楼下，戴煦既然要好好表现一下，他就给这一个机会。
白阳发过自己公寓的坐标和电子地图后，得到了戴煦的回答，他说：他已经在路上了，就等你发个地图了。
哇哦。白阳发了一个语气词。
哇哦，行动力真强。
他夸了夸戴煦。尽管听着有点不带对劲，怎么看白阳都像是强颜欢笑。
看起来戴煦早有预谋，白阳走下了床，披上了外套，他来到了阳台，往下看，就能看到小区内的一部分车流量，只是一部分，更多的是电动车和自行车还有送外卖的摩托车。
白阳抬头，呼出一口浊气。他已经不伤心也不生气了，只是盯着天上雾蒙蒙的月亮出神，会不会有人在公寓楼下喊他？会是谁？
不过这也和他没什么关系了，他什么也不期待，他的心垂垂老矣，已经绑在了许天怡身上，离死亡只差一口气。
他听到了开门声，从客厅传来。他转过身子，吐出一口肺内的浊气，留恋的眼神划过天边月，最后挪动双腿，去给戴煦开门。
“这就是你住的地方吗？”
一进门，戴煦就四处观望，踩在地毯上无处下脚，看起来十分拘谨，眼神却很不安分，正在转动眼睛打量公寓的内部设施环境，公寓不大，住一个单身青年却绰绰有余，公寓的内部环境也很简约，客厅几个沙发，一个茶几，一个电视墙和电视，还有墙上的机械钟表，这就是客厅的全部。
“是。”白阳脊背靠着墙壁，说道。
戴煦一看脑子里在盘点什么东西，白阳也不主动去问，反倒戴煦那么大一个人站在门口地毯上，不知道该干什么好。他清了清嗓子，摆出了一副正经姿态，说道：“走吧。”
还朝白阳招了招手。
当然，戴煦是自己开车来的，他还是那副老装备，高领毛衣棒球帽和墨镜口罩，全身上下遮得严严实实，按他的话说，正在事业上升期，小心点总没错。
“出个门真烦，但人总不能歇在家里一动不动吧。”戴煦说道。
“您也可以不用这么麻烦。”
“热，那公寓也没有个电梯，我爬上爬下来来回回一两趟……”
“算了，等以后糊的差不多了，就玩个够，也没有狗仔来偷拍我了。”
他的声音坚定，斩钉截铁的，说要办到就要办到。等他在舞台唱够了歌，就告老还乡退出歌坛从此浪迹天涯去。
可以说，未来安排的明明白白。
“夜晚高峰期，堵车了，等会。”
白阳坐在后座上，听着戴煦狠狠拍了拍方向盘。
“不着急吧。”
“不着急。”
戴煦说，来的时候没堵，倒是现在堵车了。白阳也不出声说什么，戴煦不需要安慰，他只需要一个能停车的地方。
来到包厢里耗费了不少时间，白阳在服务员的招待下坐到位置上，他一抬头，就看见戴煦就在他对面，桌上还摆着一副烛台，灯光暖澄澄的，玫瑰花瓣飘满餐桌与包间，颇有夜间浪漫氛围。
白阳愣了愣，便出声问道：“这不太对吧？”
“我预订了个双人包间。”戴煦也愣住了。
只要不傻，肯定能看出来这种场合比较……比较适合关系亲密的两人。
戴煦的脸色十分精彩，他眼神东瞅西晃，最后还是打好了主义，说道：“来都来了，吃吧，不用想着氛围。不重要。”
个鬼啊！这分明是供给小情侣的浪漫烛光晚餐，玫瑰和红酒，复古老式留声机播着舒缓的古典钢琴乐，气氛咋看咋诡异。反正戴煦不觉得浪漫，白阳也是。
“要不切首歌吧。”戴煦心虚道。
白阳微微点头，似乎在说：随你。
当然了，歌还是没切。其实，戴煦觉得，这氛围也不错，虽然不是他喜欢的类型，但是对面的白阳看着很温柔，嘴角流出淡淡的笑意。
他脑子快要乱成一团浆糊，烛光晚餐，不错的选择，适合表白。
至于……
至于其他的……戴煦真想不出来什么，只能用蹩脚的借口说自己不知道——他真的不知道，是别人推荐的。
可惜，两人心意不相通，没有表白，也没有浪漫，只有一顿味同嚼蜡的晚餐，还有一个单方面认为的烛光晚餐。钱花的不少，舌苔却还是不满足。
“一般。”戴煦犀利评价。
“戴先生您满意就好。”白阳继续笑道。
“我不满意。”戴煦有些生气，从语气中就能听出来。
“我不喜欢这里。”白阳接着轻声说道。
戴煦开始怀疑这是不是他此生仅有的烛光晚餐了。
我不喜欢这里=我不喜欢烛光晚餐。戴煦大脑极速转动，他这样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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