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行军南下
这夜，慕莘被安排在辰王府厢房内留宿，一只来自南方的黑羽雀鸟飞进了她的屋子。
主院内，灯火葳蕤。谢云州立在窗边，隔着寒冬月色看向厢房的方向。
那里是他的幕僚偶尔来府上留宿时住的地方。
他神色晦暗，不知在考虑什么。
天将拂晓之际，淡青色的幕布上还高悬着几颗零散的星子。
辰王府的仆人们已经早早起身，做着自己的事情，为辰王的出行打点一切事宜。
谢云州回神，揉揉眉间，散去因一夜未眠而产生的疲惫感。他瞥了眼厢房的方向，转身回内室换了件玄袍，边系大氅的衣带边吩咐影一。
“过一个时辰召集随行军队，等本王回来之后再去请慕莘姑娘。另外准备一辆马车，备一匹温顺的马。”说完，他足下轻点，跃上屋檐，就这么一路顺着房顶离开了。
影一留在原地直愣愣地站着，盯着谢云州离开的背影。“殿下莫不是被慕姑娘影响了，怎么在自己府里还用翻墙走壁呢？”
一路施展轻功的男子越过小半个皇城，来到镇国公府的府外。
他稳稳落地，只迟疑了一瞬，就翻过院墙，来到了姜舒的院子内。
晨曦微光堪堪洒在漪澜院内，也给院中那一道修长的身影镀上了一层金光，看着不似慈眉善目的佛僧，更像是气宇轩昂的王者。
谢云州的功夫很好，丝毫没有惊动府内众人，进来后也没有任何举动，只是沉默地立在那，等着院主人的苏醒。
一刻后，雕花大门发出“吱吖”一声，被人从里缓拉开。兰心端着盥洗盆走出来，瞧见内院中的人吓得将水盆打翻在地。
院外传来小丫鬟的询问声，打破了此时莫名的气氛。“兰心姐姐？可是有什么事吗？要不我进来帮您吧！”
兰心惊吓地连忙冲着院门喊道：“不必了，我不小心手滑了，不用帮我。姑娘喜静，不用都进来伺候！”
此时她拍着胸脯，不由庆幸。幸好昨夜是她守夜，姑娘也不喜太多人在内院晃悠，不然让人看到这个情形，免不得一番流言。
镇国公府的仆人都很忠心，可姜舒到底未出阁，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兰心拾起铜盆，恭敬地屈膝行礼。“见过辰王殿下！姑娘刚起，容奴婢进去回禀姑娘！”
眼见谢云州颔首，她连忙进屋，小声道：“姑娘！辰王殿下来了！人就在院中等着呢！”
姜舒梳发的手一顿，神色欣喜地看向兰心。“殿下？他今日不是要出发去常平嘛？怎么这个时候来镇国公府了！”
“许是殿下记挂着姑娘，特意来跟姑娘说两句话呢！奴婢听人说常平这一去，怕是要一两月才能回来。姑娘快赶紧些，别辜负了殿下披星而来！”兰心放下水盆，接过姜舒手中的牛角梳替她挽发。
姜舒指尖绕着发尾，娇声呵斥道：“别胡说，仔细让人抓着把柄！你刚才说披星而来，殿下等了很久嘛？”
“奴婢也不知道，只是瞧着殿下衣袖裹着霜露，怕是站了有一会儿了！”
“快替我梳妆！别误了殿下出发的时辰！”
不足一刻，姜舒便打扮完走出了房门，对着院中之人盈盈一礼。“殿下！”
谢云州的凤眸深邃犹如深渊，一丝复杂略过其中。“本王今日便要前去常平平乱。”
“臣女听父亲讲过此事，那殿下今日来是为何？”
许是此行祸福难料，姜舒实在担心，又不想和从前一样将心思藏在暗处，一个人琢磨猜测。今天她果断地问出口，想寻一个答案，她想听到对方真实的答案。
抛开帝王的安排，抛开世俗的目光。无关风月，只谈真心。
“常平之行，归期不定，有些话想先问姜妹妹。若之后能与皇兄一较高下，你可愿意在本王身边，与本王共进退！”谢云州目光深沉，认真地凝视着她。
“殿下，镇国公嫡女不能，但姜舒愿意。臣女虽一直恪守镇国公嫡女的本分，也顺从陛下的安排以储妃之责要求自己，可这不是臣女要的。都说太子妃必须是姜家女，可姜舒不求荣华，但求能得一人心，此生共白头。”
姜舒苦笑一声，道出事实。
镇国公府永远不会成为皇子之间争斗的助力，她身为姜家唯一的女儿，更是不能偏向任何人。
渐渐地，她的眼中蓄满愁绪，轻声道：“臣女如今只愿陛下早日安定朝野，断了他人的狼子野心，届时陛下或许对太子妃之选另作安排也未可知！”
谢云州深深看了眼姜舒，“本王明白了，日后本王若与皇兄相争，必不会牵连镇国公府。”
闻言，姜舒郑重地行礼，再次说出了宫宴之上的祝语。“臣女祝殿下达成心愿！”
远处辰王军队集结的哨声传来，她看着谢云州即将离去的动作，轻声道别。“常平路远，望殿下此行顺利，平安归来！”
凛冽寒风中，女子清灵的嗓音含着担忧之意，传至谢云州的耳中。
他的脚步一顿，微微侧首似是还想说些什么。奈何远处的召集声不容忽视，只得匆匆留下一句“等本王回来”后，便如来时一般踏着寒风离开了国公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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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落在辰王府的阴暗巷角，步履沉稳地走出来，望着自己院门前的这一支精锐暗卫。
影一在他身后轻声道：“殿下，随行军队已在城外集结完毕！属下擅自调来了府内的一部分暗卫，殿下可挑几人随我们同行，护卫您的安全！”
“不必了，都留守京都吧，有任何异况随时禀报本王！”谢云州摆了摆衣袖，接过侍卫手中的佩剑。“去厢房请慕姑娘过来吧，大军该出发了！”
影一正准备去叫人，一道曼妙的身影就出现在长廊上。
女子足腕上的铃铛随着步履叮叮作响，与此同时，佳人清冷如玉石碰撞的声音传来。“不必劳烦殿下的人跑一趟，我自己过来了！”
白色面具之下，一双桃花眼中盛着孤傲。
慕莘一身打扮俊俏如郎君，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辰王吩咐准备的马车，“常平事急，殿下还要乘车前往吗？”
谢云州淡淡道：“那是给你准备的，本王原以为姑娘家不适应长途骑程，打算大军先行，留些人马给你护卫。如今看姑娘的意思，是本王多虑了。”
“哼，谢过殿下好意，只是我用不到它！殿下为我准备一匹脚程快的马匹就行，不会拖大军后腿的！”慕莘挑了挑眉，语调散漫，毫不领情。
见状，谢云州颇具深意地吩咐侍卫。“离出发还有些时候，去牵追风过来！”
影一诧异地愣在原地，在谢云州的眼神看过来之前赶紧照做。
追风是一匹红鬃马，与另一匹名叫踏雪的白马一起被送至皇宫内。
踏雪被赠与了太子，奈何追风性子烈，无人能驯服，还曾发生过惊扰贵人的事件，所以一直闲养在辰王军内，至今都没有被驯服。
一阵马蹄声传来，慕莘随着谢云州来到了王府正门口，一眼便瞧见了这匹威风凛凛的红鬃烈马。
它被影一牵住缰绳，四肢不耐烦地在地面上胡乱踏步，长长的马尾在身后左右甩着，平直而偏长的面上，眼含野性，瞧着很是不服管教的样子。
慕莘试探地以手靠近它的鬃毛，恰逢此时响起谢云州的提醒声。
“慕姑娘还是当心些，这马的性子可倔得很！不过若是姑娘今日能驯服它，追风就归姑娘所有。”
“此言当真？”她转身冲谢云州挑挑眉，话中满是不信。
“自然当真！宗室之中无人能在它背上待足半刻，父皇将追风养在王军中，曾言若有人能驯服这匹烈马，便归他所有。君无戏言，姑娘不妨一试？”
“哦？这倒是有意思！殿下和太子都不能令它臣服吗？”慕莘微微偏头，侧身睨着追风。
谢云州原本只是想试探一下她的胆量和本事，没成想面前女扮男装的人真就迅速地翻身上马。
追风反应极快地想要将背上的人摔下来，却迟迟没有成功，而后愈发暴躁地跃着，力气大得影一都快牵不住缰绳。
慕莘将缰绳接过来，攥在手心。它忽而前蹄一扬，半个马身都腾空而起。
女子不紧不慢地双脚踩蹬，向前倾身靠近马首。她慢慢松开对缰绳的控制，让追风感觉自己头部附近的重量，不得不恢复自身平衡防止摔倒。在追风前蹄完全落地之时，她又猛地收紧手中缰绳重新拿回控制权利。
慕莘端坐在马背上，上半身直起，单手握住两缰，向右轻轻一拽。追风就识趣地跟着她的指令右转首，顺从地不再闹脾气，马尾轻拍在自己身后，像是在讨好她。
目睹这一切，谢云州眯了眯眼，“厉害，竟真能降服它！依君令，追风是姑娘的了！”
慕莘得意地拍拍追风的脑袋，“这家伙许是与我有缘！”
“或许吧！不过这一说，本王倒记起皇兄收服踏雪的情景。仔细想来，姑娘今日策马的习性与皇兄很是相似啊！”
对上谢云州探究的眼神，她只是轻笑不语。眼神装似不经意地掠过镇国公府的方向，便提议谢云州抓紧时间出发。
“殿下，我已找到合适的马匹，咱们还是别耽搁了，赶紧行军吧！”
三人各自策马赶赴城外，与集结的辰王军一同出发。
此时，天已全亮，冬日暖阳照着士兵冰冷的盔甲，为他们内心添了一分暖意和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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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平城外，平原之上，凛冬之风吹过刚刚结束一场厮杀的战场。
白衣的男子一手执剑撑地，单膝而跪，衣摆和袖间沾上大片的鲜红。他低垂着眼睑，微微喘息。
他身旁是尸骨成山，脚下是血色成河。
谢云瑾抬起一双淡漠如雪的凤眸，提防着风雪之中走来的人影。
脚步声渐渐近了，一张熟悉的面孔出现在他眼前。
北木赶紧上前扶起自己的主子，低声道：“属下来迟，请殿下责罚！属下寻到您信上所述的地方了，殿下撑着些，很快就到！”
茫茫雪地中，留下了一深一浅两行足印。
半刻后，两人策马来到了一座山前。
明明已是冰封万物之时，山中却依旧绿意葱葱、生机盎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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