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相伴而归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拂在慕莘的脸上，为她精致无暇的面容覆上一层浅金色的光晕，瞧着更像一位悲悯众生的神祇。
她揉了揉眉心，慵懒地窝在别院的贵妃榻之上，将清理官员的任务全权交予影一。
“按名单和殿下交代的内容去查，凡有作乱的、勾结外人的，一律缉拿，过几日一同押赴京城。之后的官员任命，等陛下的旨意吧，这段时间——”
慕莘一手支着腮，斜斜倚在榻上，对现状左右为难。“先留着李太守，在太子回来之前，让他从旁协助我。他的罪责由太子定论。”
“姑娘是打算让太子殿下来暂理常平？”影一对于她的安排很是不满。
这岂不是给了太子邀功的机会？
慕莘疲惫地阖眼，淡淡道：“收拾烂摊子，可算不得什么功劳！我非朝廷命官，暂代管理常平终究是名不正言不顺。”
她嗤笑一声，贝齿轻启，道：“太子好歹是诸君，这点职责权利还是有的。放心，平乱和救人的活都是辰王干的，太子管理再好，也不过一句善后。你家殿下肯先行回京，也是存得这个算计。”
“可——殿下为何不等自己解决完所有事再回？”影一问道。
慕莘似笑非笑地抬眼，徐徐坐直身子。“自然是怕夜长梦多！安国公一计不成，指不定还有什么幺蛾子。相比之下，你觉得常平善后的事还那么重要吗？”
“还是，你不信辰王的判断？不信我的能力？亦或者不信太子会顾全大局？”
桃花眼中笑意散去，冷淡之色爬上眸底。她的嗓音淡漠，隐隐显露一丝威严。
“属下不敢！”平素稳重严肃的影一头次慌了神，连忙抱拳请罪。
慕莘悠悠合上战报，倨傲地睨了他一眼。“照做吧！辰王让你听命于我，不是让你来质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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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平城中的百姓在太医和慕莘的悉心照料之下恢复完全，很快就可以正常作息，而近日城中的杂事皆由她一手看顾，倒也算处理得得心应手。
转眼就到了替太子解毒的最后关头。
她命令影一和部分守军暂代职务、镇守常平，谨防枝节横生，独自一人赶路奔赴九回山。
刚翻身下马，便顾不上寒暄，自顾自地取回了解忧草。
她火急火燎地催促谢云瑾喝完药，待他平复了片刻，才开口道：“殿下服了药，本应稍作歇息一晚。只是常平一日不能无主，还请殿下尽早启程，前去主持大局！”
谢云瑾端坐在木桌前，身上披着那件已经洗净的大氅。
他的眉眼温润，苍白的薄唇因药物运作恢复了些许血色，嘴角轻扯，浮动着若有若无的笑意，如初雪消融般透着暖意和柔情。
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慕莘正犹自出神时，就被他轻飘飘一句话拉回了思绪。
“孤以为，姑娘已经处理得很好了！如今外面提及常平之事，谁不赞一句辰王和他的军队？孤还病着，就不凑这个热闹了。”
“殿下——”一旁的北木不赞同地出声，意图阻止谢云瑾的婉拒之言。
在触及太子淡漠的眼神时，他心中一紧，默默退下，不再打扰两人的交谈。
热雾缭绕的木桌之前，两人相对而坐。
流风回雪，霞姿月韵。
山谷之中，细小的气流在其中穿梭，卷着满山的青草芳香袭来，也将谢云瑾身上若隐若现的梅花香气送到了慕莘的鼻间。
慕莘紧蹙着眉头，实在摸不透对方的心思。“殿下就这么放心我吗？将重整常平的重任交给一介外人，不怕我背后动手脚？”
“云州既然放心留下你，自然是相信你的为人，孤为何还要担忧？”谢云瑾不以为意地把玩着茶盏，“姑娘不妨给孤一个理由，说服孤跑这一趟。”
闻言，她一改往日恣意随性的态度，一本正经地凝望着他。
“殿下说笑了！放任一个来历不明的人代管粮仓都城，这是身为储君该有的作为？辰王留下我，到底是信任我，还是信任您这位皇兄，殿下真不明白？”
四目对视，一个云淡风轻，一个清冷严肃。
瞧了片刻，谢云瑾收回视线，悠悠抬手沏茶。“也罢，孤随你同去，这原本也是父皇交代的职责所在。北木，牵踏雪过来。”
通体雪白的宝马不紧不慢地踏着步而来，温顺地由人牵着，也不反抗，和追风是截然相反的性子。
谢云瑾搁下茶盏，动作利落优雅地上马，打趣道：“二弟这般急迫归京，若是能部署好京中的一切，也不枉孤替他善后一次。”
半晌都没听到动静，他勾了勾唇，故作疑惑地望着发愣的女子。“慕姑娘？”
慕莘回神，掩饰性地轻咳一声。
在他笑意浅淡又富有深意的目光下，她竭力维持着表面的冷静，款款走向追风。
“无事，咱们出发吧！”
夕阳之下，一红一白两匹千里马疾驰而行，所过之处徒留下劲风摧残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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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尘仆仆地抵达常平之后，谢云瑾未作歇息便接管了城中的一切事务，又让慕莘从旁辅佐他。
瘟疫事件背后的操盘手和作乱的势力已被辰王先一步押送回京，余下的只剩些勾结未遂的部分官员，其中就包括了常平的太守——李群。
谢云瑾一路披星戴月地赶路，这对本就虚弱的身躯来说，简直是雪上加霜。
一番折腾下来，原本因药物恢复了的血色重又变得惨白。
某日忙碌过后，夜色悄然来临时，他简单地沐浴后披上外衣，朝着太守府别院的方向去。
此时慕莘正坐于屋内书案前，借着微弱的烛光查阅官员的陈情书，神情泰然自若。
女子卸下了伪装的郎君打扮，绸缎般的青丝柔顺浓密，随意披散在肩头，一对柳眉弯似新月，在夜色下染上了淡淡的冷清。
她的眼睛平静如幽潭，似乎没有事物可以惊起其中的波澜，细长的睫毛随着眼睑而扑闪，在光影下掩盖了那双美眸中的景色，更是为整张脸增添了一丝莫测的神秘色彩。
敏锐地听出门外来人的脚步声，她眸色闪了闪，合上载有名单的折子，从手边的匣子里取出白纱戴上。
面帘之上，眼尾微微向上挑，宛如黑夜般魅惑，风情不自知，诱人沉沦。
谢云瑾在门外停步，慵懒地抬手轻叩了三声，语气平淡地开口道：“姑娘可歇下了？”
在得到对方亦是不咸不淡的回复后，他挑了挑眉，面不改色地推门入内，映入眼帘的就是一副烛下美人的景象。
女子身着一席素白的曳地锦缎长裙，外罩两层荼白轻纱。
水红的丝线勾勒出一朵朵姿态万千的梅花，从裙摆开始稀稀落落地分布在裙面上，延伸到腰际，一根桃红的缎带缠在腰间，显出窈窕的身段，清雅又华贵。
她摒弃一切华丽的珠饰，由着乌发垂落在腰际飘散开，更衬得腰身盈盈一握。
谢云瑾动作微顿，旋即自然地迈步走近。
若不是有心留意，还真察觉不出他方才的异样。
慕莘并未恭敬起身，只是肆意上下扫视了他一圈，调笑着询问道：“殿下深夜不就寝，是有要紧事来寻我？”
谢云瑾只看一眼便知她这副面纱是匆忙之中戴上的，上面的折痕还未收拾平整。
不动声色地掩下眼中的情绪，他压制住抬手的举动，忽略自己想要探究对方真容的内心。
无人知晓，清隽雅逸的东靖太子，在午夜梦回之时，常常会想起那双清冷的桃花眼，就仿佛往昔的岁月之中日日所见，令他倍感熟悉。
他总觉得，他们俩在哪里见过。这种感觉在八香楼的第一次见面就产生过，但是他很清楚，他与她从未相识。
谢云瑾的凤眸微眯，视线略过案上搁置的折子，落在她身上。
“这几日下来，常平的事情了结地差不多了，朝中都在观望孤何时回京。估摸着这事拖不得，来找你聊聊。只是，瞧你午间神色不对，是还有什么麻烦？”
慕莘惊讶地看过去，对于他突如其来的询问很是诧异，含笑道：“没有，是我自己的事情，殿下多虑了。”
麻烦倒是没有，不过是白日旧伤复发，没能控制住神情，没成想让他产生了误会，真是稀罕事！
慕莘起身往炉中添了一味暖香，又给对方奉上新茶。
“殿下也是来得巧，我正打算将这折子交给您呢！您先过目，待官员的罪责有了定论，咱们也好尽早打道回京。”
据京都传来的消息，辰王正按照计划顺利进行着，虽不能以此扳倒安国公，却为他今后的路赢得了不少助益。只待她和太子这边完毕，常平的事就算彻底结束。
思及安国公，她的眸中闪过一道暗光，将折子翻到某一页递给他。
“殿下，这其中都是常平城涉事的人员，太守李群亦是常远将军的马前卒。虽然没有确凿的证据坐实安国公的嫌疑，但是拔出了这些毒瘤，东靖朝堂也能安稳些日子。”
慕莘手肘撑在桌上，双手交握支着下颌，浅笑道：“您决定吧，何时将他们押送回去。”
谢云瑾只是草草地翻阅了一遍，便沉声回答道：“孤这两日会安排好暂代主事的人选，随后便可回去，新的任命调派自有父皇决定。”
屋内烛火燃至烛芯，发出噼啪的响声。
他悠闲地来到慕莘的身边，缓缓俯身凑近，对上那双熟悉的桃花眼。
墙上的两道黑影轻轻晃动着，渐渐靠近，乍看之下像是在亲密相拥。
久久沉寂之后，一股温热气息贴近慕莘的耳畔，传来的散漫嗓音中掺着一丝深意。
“孤很期待你之后的表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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