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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95章 过去的故事②


小时候的许晋刑大概可以用三天不打上房揭瓦来形容。

        他是真的很叛逆,  即使家里人跟他说的话都是对的、有道理的,但是为了抵抗从小就遵守的许家制度,他宁可在外面捡垃圾吃也不愿意回家服软。

        一根烟渐渐见了底,  但是他没吸几口,  基本都是在沉默中燃烧。

        “那个时候你父母结婚了,你母亲刚刚怀孕吧……大概,我记不住了。”

        “你父亲没有丝毫犹豫,把我带去了教师宿舍,  没过多久,  又以教师子弟的名额,免了我的学费,让我去上学。”

        “整个高中我都是你父亲的学生,那段时间……”

        说好不好吧,  但仔细想想,那段时间可能又是他活了三十多年来最自由的时光。

        顾父没有追究他是谁家的孩子,  为什么在外面流浪,偶尔会把他带回家里吃饭,  因此许晋刑也认识顾母。

        似乎不想再提过去了,  后面的故事许晋刑三言两语便概括了。

        高三即将高考的时候许家人找了过来,他反抗不得被带走,  临走的时候给顾父留下了联系方式。后来的两年里他们虽然相隔两地,但是联系不断。

        许晋刑大学毕业之后,  在南城正式接管许家的产业,  也是在这一年,  顾父带着妻儿因为白家的缘故,  同样来到了南城。

        “你父亲不想跟白家有太多瓜葛,  你母亲也是这样想的,  所以刚来南城的时候,顾老师麻烦我了几次,包括买房子看地段这些家长里短的小事……”

        现在他们住的这所公寓,就是当初许晋刑带顾父看过的几个房子之一,也是经过一番比对,顾父决定买下这所公寓。

        手边忽然出现一个烟灰缸,很精致也很干净,根本没用过。许晋刑抬头看过去,只见祁青暮指了指他手上的烟。

        “快要烧完了。”

        许晋刑把烟按进去,“你还准备了烟灰缸,谁抽烟?”

        “没有人抽烟,这个烟灰缸比较好看,买回来摆着看的。”

        许晋刑哼笑一声。

        “总之,你父亲意外去世后,你母亲能信任的就只有我了。”许晋刑抬眼看向表情莫测的顾屿,道:“顾屿,你是个成年人了,有一些事情不需要我说出来,你也能明白。”

        不知过了多久,一直沉默的顾屿嗓音沙哑的开口。

        “我妈嫁给你,到底是为了什么?”

        “为了你。”许晋刑说完,停顿两秒,道:“你父亲死的不明不白,你母亲是最清楚的。”

        “你的意思是还有人要害我?要不是我妈嫁给你,我也会遭殃?!”顾屿猛地提高音量,怒不可遏地吼道:“许晋刑,我父母虽然都去世了,但这不是你胡编乱造的理由!”

        许晋刑似乎料到他会有这种反应,不慌不忙地挑着眉,沉声呵斥:“顾屿,你看你现在的样子,有多幼稚。”

        “那你给我证据啊!”

        “证据就是——”许晋刑的声音也扬高,“当初要去南极考察的名额本来是两个,你的父母都在名单里!”

        顾屿愣住,缓缓睁大眼。

        “还不明白吗?”许晋刑讽刺地笑了一声:“出行前例行身体检查,你母亲被查出癌症,这是一个悲痛的意外,但却也救了她一命。”

        “癌症早期,可以治疗,你母亲为了不让你父亲留下遗憾,强烈要求他去南极考察,而她无可奈何,在身患疾病的情况下只能带你回白家暂时生活。”

        “虽然你当时年纪小,但是得知你父亲死讯后,你母亲马不停蹄带你逃离白家的理由你就没想过吗?”

        这个世界上没有愚蠢的人,只有不愿意相信事实真相的可怜人。

        蒙上眼睛,堵上耳朵,不去看这个世界,也不去听任何声音。

        作为旁观者,祁青暮缓缓闭上了眼睛,一丝丝酸涩掠过眼球,但是顾屿的沉默更让他感到难过。

        顾屿曾信誓旦旦地说:我的父亲是被谋杀的。

        而许晋刑的话让这些断断续续的直觉似乎连接到了一起。

        如果顾母当初也去了,那么这场‘谋杀’针对的就是两个人……

        顾母名为白雅晴,白老太太最最宠爱的小外孙女,甚至在自己的女儿即将让出主权的时候,一改继承制度,不允许身为长孙女的白真蓉继承,而是要把整个白氏交给白雅晴。

        这个时候,白雅晴要是和她的丈夫一起死在意外中,只留下顾屿一个外姓的小男孩在白家,还能造成什么影响呢?

        可有可无的存在罢了,根本不需要忌惮。

        许晋刑离开的时候,目光复杂地看了一眼顾屿。

        那道眼神里,似乎夹杂着一些无法看透的情绪,似嘲讽、又似惋惜、又或者……

        是对敬重的老师留下的孩子产生的唯一一点心疼。

        祁青暮把他送到门边,许晋刑看向他,半晌声音沙哑地问:“你们就打算这么过下去了?”

        “暂时是这样的。”祁青暮如实回答:“放假的这段时间,我们会一直住在一起。开学之后视情况而定吧。”

        “你也见过白家的人了……”顿了顿,许晋刑深吸一口气,“年前我不会离开南城,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

        “你的意思是他们还会再来吗?”

        “曾经对逝者的忌惮现在已经转移了。”许晋刑的目光放远,越过祁青暮,落在茶几上那封无人问津的信封袋上。

        祁青暮循着他的视线望去,似乎很不理解地问:“真的是谋杀吗?”

        “我调查过。”许晋刑的声音很低,好似不想让顾屿听见,“但是由于许家和白家之间的利益缘故,我的调查被迫终止。”

        “真的有白家人插手?”

        “不确定,但是……”许晋刑深吸一口气,“白徐泽,小心这个人。”

        说完,他不理会祁青暮的反应,转身径直离开。

        现在心情最糟糕的人,是顾屿。

        他有些无法相信许晋刑说的话,因为如果这些都是事实的话,那这么多年来,他所谓的在南部有暴风雨坚持就如同笑柄一般。

        可每当这个时候,心底总有一个声音在轻轻问自己——他说的话真的不可信吗?

        如果他说的都是事实怎么办?

        身边坐下来一个人,与此同时,一只手抚上他冰凉的手背,紧紧握住。

        顾屿稍一敛眸,“你说,我应该相信吗?”

        他的声音透着浓浓的疲惫,好像短短几分钟之内,经历了一场信念的战争。

        祁青暮大拇指微动,安抚似的摩挲他的手背,“信不信其实没有任何意义。”

        顾屿侧着头,麻木地看向他。

        祁青暮浅笑着,柔声道:“相信了又能怎么样呢?人死不能复生。你现在或许应该调整好心态,过好自己的每一天……”

        说着,他站起来,双手搭在顾屿的肩膀上,朝自己的方向稍稍用力。

        浅拥着顾屿,让他把头抵在自己的腹部,祁青暮缓慢地呼吸着,试图让他感受到自己的存在。

        “遵循自己的想法去看待每一件事吧,顾屿。”

        “不管你做什么,我都在。”

        腰间环上一条手臂,祁青暮轻抚他的发丝,一下一下……-

        许晋刑大概是一个大预言家。

        与他见面后还不到五天,白家人便再次找上门来。

        这次来的人,竟然是白杰的母亲,也就是顾屿的表姨白流希。

        她是顾屿外祖母的亲妹妹的孩子,也就是白雅晴的表姐,按理说,不管是继承白家还是参与进这场无声的战争中,她都没什么资格。

        但是今天她的出现,却让顾屿一改厌恶的常态,虽然依旧冷着脸,但他迎白流希进门,甚至作为晚辈,还给她亲自倒水。

        当然,令人震惊的不是顾屿突然礼貌起来,而是面对的,是他无比嫌恶的白家人。

        她来的时间很巧,顾屿从实验室刚回来,而祁青暮加班,要比平时晚一个小时才能到家。

        白流希穿着优雅,接过顾屿递过来的水,笑眯眯地说:“我来之前还担心你是不是不在家,没想到我们也算心有灵犀。”

        顾屿淡漠的目光落在她身上,“担心家里没人就应该提前打个电话来吧,表姨。”

        白流希脸上划过一瞬尴尬,不过很快冷静下来。

        “今天来呢,主要是看看你。听说你和你的恋人搬来这里住,我还挺欣慰的。”

        “这件事白杰早就知道了吧,竟然没立刻告诉您么。”顾屿靠在沙发,神情慵懒地打开手机,俨然一副不爱跟你说闲话的态度。

        见状,白流希眼中划过一丝嫌弃,但表面上仍保持着慈爱。

        “你表哥他现在外面打拼呢,也不经常回家……”

        “哦。”顾屿扫了她一眼。

        白流希又问:“他最近找你了吗?”

        顾屿好似被逗笑,发出一道哼声,随即放下手机,直直地看向她:“您有什么要说的,就直说吧。”

        摆出长辈的架子,故作慈祥,没有止境的试探……

        每次跟白家人说话都这么累,顾屿承认,自己的心还是软的,因为这群人跟自己的母亲有血缘关系,所以一再忍让。

        可他们却不觉得自己跟他们有血缘关系……

        尤其是父母接连去世的原因,似乎也跟这一大家子冷血的人有关。

        白流希深吸一口气,充满笑意的脸上也多了一丝冷淡。

        “那我就不耽误你的时间了。”她抬起手,有些娇气地理了理额角的碎发,直言道:“表姨呢,还是希望你能出席白家的酒会。”

        顾屿挑眉:“您希望?”

        “是啊,这么多年,有些事也该讲清楚、说明白了。”说着,白流希叹口气,“大姐和三弟就是太急了,总这样逼你也不是个办法。酒会之后,我们一家人聚一聚,把一些事儿说开了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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