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五章
莉莉娅在和海伦女士告别——额，这个场面来临的时刻确实比她们预想中的要快得多。
海伦女士并不是一个过度溺爱孩子的母亲。在她原本的想法中，陪伴莉莉娅办好一切报名手续，并送她去宿舍，看看女儿未来八年要住的环境之后，她就会离开。
可她没想到她会被拦下山下，理由是没有录取通知书——校方只允许手持录取通知书的小巫师上山。
海伦女士看了看周围，像她这样被拦下来的家长不在少数。而对此，在上山的唯一通道口检查的学校负责人是这么对他们说的——
当您的孩子正式踏入学校起，他需要学会的是独立，您需要学会的是适当放手。假如您认同这个理念，那么为什么不尝试从这一刻开始做起，相信他们能独立完成所有的入学手续？
海伦沉默了。良久，她修养极好地对着那位负责人颔首，说，确实如此。
于是，这就有了海伦女士与莉莉娅在上山入口处的道别。
莉莉娅拥抱了海伦女士，并贴心地说：“妈妈，放心吧，我能照顾好自己。”
海伦女士克制地点头，温柔地摸摸莉莉娅的头，她说：“那么，妈妈走了，收拾好一切记得给爸爸妈妈写信，告诉我们你在学校内的情况。”
看着莉莉娅乖巧地点头，海伦忍不住弯腰亲了亲她的脸颊。心想，要是亚伯在这里，一定会当场哭出声，说不定还会抡起魔杖去找校方理论。
海伦走了，留下莉莉娅独自面对这一切。
说实话，有那么一瞬间，她确实是害怕的。谁来到这么一个完全陌生、跟之前截然不同的环境不害怕呢。
但她很快就振奋起来，应该说，被别的东西吸引了目光。譬如，许许多多的绿色葱翠的树（从小就没见过这么多绿色），神色各异的小巫师，还有，身材矮小但是肌肉遒劲的矮人。
嗯，矮人？
注意到莉莉娅看向他们，那些矮人一窝蜂朝她挤过来，脸上挂满了热情甚至是谄媚的笑。
“尊贵的女士，需要乘车吗？只要十个金币，我们就能将您安稳地拉到山顶上！”
“乘我的！乘我的！美丽的小小姐，我的车最干净，最舒服！”
“我的最便宜，只需要六个金币！”
而其中最矮小的那位矮人声音也最亮，他喊着说：“殿下！殿下！乘我的，坐我的车上山最快！”
莉莉娅好奇地朝他投去目光，她惊讶地问：
“你知道我？”喊她殿下，就意味着知道她的身份。
这个矮人象征性地弯了弯腰，但因不懂人类的礼仪显得有些滑稽。“据我所知，只有北大陆的王室才能奢侈地用狮鹫拉车。显而易见，您是一位公主。”
是公主就说明她有钱，假如她足够大方，拉她一趟上山的小费或许就要超过拉车原本的价格。这也是他和他的那些同行们一起围在这里的原因。
莉莉娅不知道他们为何对她如此热情，但这不妨碍她饶有兴致地跟这些矮人攀谈。
——对一切她不了解、又感兴趣的东西，她都保持着足够丰沛的好奇心。
而这个场景被在一旁等待的莱昂三人看在眼中。
“这位傻乎乎的公主难道不知道那些看起来老实的矮人其实就是想骗她的钱吗？”莱昂不解道。
阿维尔靠着树，懒洋洋地说：“确实。说真的，我听我哥说过，学校里的矮人已经超出了外界对他们的种族认知，论起精明狡诈会做生意的程度，他们甚至能比得上地精。这可真够吓人的是不是？”
莱昂优雅颔首，有一句没一句地和阿维尔攀谈着。刚开学的时候任何地方都拥挤，他们早早叫了车，现在却要堵在这里等待。
只有温克森，完全不在意什么矮人，他时不时朝那位公主的方向看一眼，好一会儿终于忍不住说：“我们是不是应该过去帮帮她，她被那些拉车矮人围住了。”
“我觉得那位公主殿下并不需要帮忙，她正跟那些矮人聊得起劲。老天！我甚至都能看到那些矮人脸上冒出的问号——他们提供了陪聊服务，但是雇佣者却显然不打算支付薪酬。”
话虽这样说，他却站直了身体朝莉莉娅的方向走过去。
阿维尔被这个比喻给逗笑了。他跟了上去，评价道：“莱昂，你的话虽然刻薄，但是行动却说明你是善良的。”
“善良？”莱昂哼笑一声，淡淡地说：“我只是不想看到奥古斯塔夫家的公主在我眼前被欺骗——那有违绅士精神。”
叫莉莉娅殿下的那位矮人已经把小车停在了莉莉娅跟前。说实在的，如果这位女孩不是个公主他早就走了。
她看起来一副很傻很好骗的样子，行为却非常古怪。他在这里费尽口舌说了半天，她却半点没有上车的意思。相反，还问了他许多稀奇古怪的问题。
譬如：
“你一天可以拉几趟车？”
“拉车送学生上山是你的工作吗？”
“你为什么会选择拉车这项工作呢？”
“除了拉车之外你还有什么理想吗？”
莱昂他们来到这里听到的就是这位尊贵的奥古斯塔夫公主在询问矮人的理想。
他们：……
老天爷，这个世界上竟然还会有人去询问一个矮人的理想。
矮人！理想！这两个词哪怕是有一点点搭边吗？
放在蒙德拉斯山脉之外还好说，但她眼前这个可是土生土长的蒙德拉斯矮人，经过祖祖辈辈的熏陶，依附蒙德拉斯学院而生的矮人们估计张嘴就知道怎么从小巫师的口袋里骗取大把的金币。
莱昂忍不住开口：“与其问他有什么理想，你不如问，拉你到山顶，他准备收你几个金币。”
莉莉娅看了一眼这个说话的男生，哦，他可真好看。莉莉娅的眼睛亮了亮，她喜欢好看的一切。旋即就像是被提点了一样，转头状似好奇地问那个矮人：
“对啊，你只说坐你的车最快，却没说要多少个金币？”
那个矮人看见莱昂三个人就预感不好，他低声赔笑道：“并不贵，只要十个，哦不，八个金币！”
莉莉娅又将目光转向莱昂，清脆道：“他说要八个金币。”
莱昂一顿。旋即有些不可置信地想，这位小公主是不是真的以为这个问题是帮我问的？
他无奈地说：“这些在山下拉车的矮人按人头收费，一个人只需要两个金币。就算是开学涨价，也最多不会超过三个。但是他们朝你却开口就要十个。你被坑了。”
莉莉娅恍然大悟：“原来我被坑了！”
所有人：为什么你看起来还挺高兴？！
连那个矮人看莉莉娅的目光都是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奇物种。
他不再留恋，转身就走——显而易见，虽然这是个肥羊，但是他们薅不下来任何一根羊毛。
蒙德拉斯矮人祖训告诉他们：不要在赚不到钱的事物上浪费时间。
包围莉莉娅的矮人们一哄而散。这里原本拥挤的空间一下子就空荡起来。
莉莉娅遗憾道：“啊，他们都走了。”
阿维尔走上前，好奇地问：“你听起来还挺遗憾的？”
“为什么不遗憾，那些矮人们会不厌其烦地回答我的问题，虽然他们的目的是想要我的金钱。”
莱昂眸子一动，敏锐地察觉到什么：“你知道他们对你的收费比对其他人更高？”
莉莉娅坦诚地点点头。
“那为什么……”
莉莉娅眼眸晶亮，“因为他们不知道我知道啊，为了从我身上赚取比其他人多很多倍的钱，他们会付出更多的耐心来回答我的问题。”
所以，你的目的就是跟那些矮人聊天吗？
莱昂三人对视一眼，一时不知道该如何评价。
半晌，莱昂看向莉莉娅，淡声说：“坐我们的车吧。我们之前叫了一辆四座的车，正好加上你。如果你自己叫，前面排队还要等很长时间，一时半会儿是走不了的。”
莉莉娅莹白的脸上顿时出现了一抹生动的惊喜，她提了提裙摆，真诚道谢说：“感谢您，先生！您真是个好心人。”
人生头一回被发好人卡的莱昂表情一僵。
阿维尔更直接，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连一向老实巴交的温克森都捂了捂嘴。
“好心人先生”飞快地转身，留给莉莉娅一个坚定的背影，并丢下一句话。
“不、用、谢！”
怎么听都有一股咬牙切齿的味道。
这一次，阿维尔和温克森齐齐笑出了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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