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三十一章
青花瓷的骨灰坛子放在木盒里,木盒外面仍然贴着明涯的照片。明涯的父亲将木盒打开,把坛子取出来放在桌子上,爱怜地抚摸着。
蓝玉注意到,坛口是密封着的,外面涂着一层蜡。若是贸然打开去取骨灰,必然会被明涯父母发现。
有什么办法,能把骨灰带走呢?
没想到她还未想出办法,蔡逸风忽然伸手拍了拍她,声音充满伤感:“玉儿,你一直遗憾没能见到明涯最后一面,总是说做梦梦见在拼命地追他,却怎么也追不上。如今见到了他的骨灰,心里有没有好受一些?”
蓝玉惊讶地看了一眼蔡大师,见对方冲她眨了一下眼睛,立刻明白过来,闭上眼睛,眼泪扑簌簌地落下。
说也奇怪,她本来没觉得难过的,但不知为何,闭上眼睛的瞬间,眼前忽然浮现出明涯笑嘻嘻的样子,想起他之前那句有感而发的“活着真好啊”,内心突然便涌上一股说不出的悲伤。
明涯的父亲一直忍着眼泪,此刻终于忍不住,两行清泪从他的脸上滑下。
“闺女儿,你要是放不下我家涯儿,就把骨灰带走吧。”
他捧起骨灰,充满怜爱地说道。
听到这句话,不仅是蓝玉,就连蔡逸风也惊呆了。
却听明涯父亲继续说道:“涯儿生前也到了该谈婚论嫁的年龄了,我和他妈本来还想着,找哪家不幸早逝的姑娘家父母,结个阴亲,让两个年轻人黄泉路上有个伴儿。如今既然他自己谈了女朋友,我们也就不操这个心了。要是哪天你有了新的对象,也不需要觉得愧疚,把骨灰还回来就是了。“
蓝玉心中十分动容,不忍见老人家如此悲伤,忍不住开口道:“叔叔,其实明涯他……”
“玉儿,”蔡逸风连忙出声打断:“不要再提那些伤心事了,你把骨灰收好,我们下楼去给明涯上炷香。”
临走前,蓝玉留下三千元给明涯父母,老两口推辞着不收,蓝玉佯装生气,他们才腼腆笑着收下。
“真是个好姑娘,涯儿泉下有知,也会开心吧……”明涯母亲揉着眼睛喃喃说道。
蓝玉握了握她的手,安慰道:“阿姨不要伤心,明涯和我会一直陪着您和明叔叔的。”
离开明涯家后,蓝玉坐在车里,长长叹了口气。
“小孩子家叹什么气!”蔡逸风打趣着,看看倒视镜,确定前后没车,道:“坐稳了,我们上阴阳路!”
明涯正躺在他的天堂别墅里修养,小一小二在床边守着他。
蓝玉走进去的时候,明涯的魂魄已经成为缥缥缈缈的一团,甚至看不出是一个人的形状。
“把骨灰给我。”蔡逸风打开随身携带的布包,头也不抬地说道。
蓝玉急忙取出骨灰,去掉坛口密封蜡,揭开盖子。
只见蔡逸风从包里拿出一根透明的手指大小的多面体水晶柱子,将柱子埋进明涯的骨灰中,左手食指中指并拢,竖在额头和鼻子整中,闭上眼睛,嘴里念念有词。
王主任从门外进来,身后跟着小一,大概是小一把自己和蔡大师到来的消息告诉了他。
见蔡大师已经开始忙活,王主任没有打扰,静静地站在一旁看着。
蓝玉忽然惊讶地看到,随着蔡大师念咒的声音源源不断地从口中传出,床上那滩涣散的淡色雾气也渐渐开始凝聚,越来越清晰地显现出人形。
片刻后,蔡大师睁开眼睛,把水晶柱子从骨灰坛中取出,让蓝玉一手拿着悬挂在明涯心口上方,另一只手从坛中捏取骨灰,一点点撒在明涯身上,边撒边呼唤明涯的名字。
“明涯。”
蓝玉轻轻呼唤一声,脑中回忆起和他初次见面时的情形。
她曾特意买了相框,把他的照片塑封后卡在相框中。照片中的他青春洋溢,脸上的笑容充满活力,每晚她都在这样温暖的笑容中入睡。
在她的轻声呼唤下,床上的人形似乎凝聚得更迅速了些。
“接着喊。”蔡大师抚摸着山羊胡子,眼神中也有惊喜之色。
“明涯,我是蓝玉,你快点醒来……”
蓝玉一边呼唤,一边回想着和明涯在一起时的点点滴滴。
室内忽然起了一阵清风,在蓝玉手上拿着的水晶柱子上绕了几圈,停留在床上躺着的明涯身上。
清风停止后,明涯的五官清晰地显现出来。他的眼皮动了动,随即睁开眼睛。
“明涯!”
蓝玉惊喜地大喊一声,却不敢乱动,生怕自己的动作会让刚刚凝聚起来的他再次涣散。
明涯坐起身来,却忽然伸手,握住蓝玉拿着水晶柱的手。
“好了,不用一直举着了,也不嫌胳膊困。”
他定定地看着蓝玉,声音很温柔,嘴角悄然露出一抹笑意。
王主任和蔡大师对视一眼,默契地退了出去,顺便也给小一小二招招手,让他们跟上。
“对了,”蓝玉忽然想起来一个很重要的问题,见他的脸凑过来,随手一挥将他推开,严肃地看着他:“之前蔡大师说那个魔物吃掉了我的心脏,这是什么意思?”
“你!”
明涯恼怒地瞪了她一眼,这女人,真的很擅长破坏气氛。
难得那几个电灯泡都很识趣的自己离开,他本来胸中汹涌着万千柔情,正想和她做一些羞羞的事来,她却一开口就是兴师问罪。
“怎么了?”
蓝玉的脸色严肃起来,她之前还怀疑是不是自己听错了,或者蔡大师情急之下一时口误,现在看来,这件事难道是真的?
“这个……说出来怕吓到你,就不说了吧?”明涯嘿嘿地笑了两声,想要转移话题:“对了,你去过我家,见过我的父母了?”
蓝玉点点头,有些伤感地叹了口气:“他们真的很想念你,你不是能自由出入阳间吗?为什么不回去看望他们?”
明涯的目光也暗淡下来,失落地道:“我回去看望过他们很多次了,可是地府有规定,任何地府工作人员都不能让阳世的亲人知道自己现在的身份,免得引起麻烦。当然,必要的时候,可以进入他们的梦中跟他们说话。”
蓝玉点点头,又道:“那心脏的事情呢?你还没跟我说呢。”
明涯扶额,这家伙较真的时候,还真是让人避无可避。
“你还记得自己的身体被鬼婴夺走吗?他利用你的心脏藏了不少灵力,这事被魔物得知后变成玖末年的样子把你骗进教堂,他吃了你的心脏后,实力增强了很多。”
蓝玉只听得毛骨悚然,紧紧地揪着胸口的衣服,脸色惨白。
“可是……教堂不是神圣的地方吗?魔物怎么敢去那里?”
明涯的眼眸冷了下来:“是地府疏忽了,我们只管国内的鬼魂,没留意玖末年那个外国鬼溜了进来。他们外国鬼把阴间叫做冥界,那个教堂里的神父是国外的通灵者,和地府的幽冥司已经偷偷来往很久了。幽冥司在地府是个边缘部门,玖末年便是利用和中国人一样的外表勾结魅母,通过鬼婴获得婴儿身上的灵力,以便拥有实体冲破阴阳阻隔。”
“那我现在体内的心脏是从哪里来的?”她用平静的声音追问,喉头却阵阵发涩。
明涯道:“后来阴阳师协会的张会长听说了你的事,他说他正好也大限将至,便把自己的心脏留给你,叮嘱我们不必将此事告诉你,谁知蔡逸风那家伙一时情急,就给捅出来了。”
蓝玉呆呆地听着,眼前一片模糊,眼泪不受控制地啪嗒一声掉下来。
“所以蔡大师也知道此事?他料到我一定会去找他吗?”
明涯拍拍她的背,柔声道:“是的,包括困魔绳也是张会长留给蔡大师的法宝。蔡大师料到魔物必定还会去找你,便把困魔绳夹在法术手册里让你带回去。没想到那魔物来得太快,让你连学法术的时间都没有。”
蓝玉的脸红了,忸怩道:“我回去后会抓紧时间修习的。”
“嗯,你体内有张会长的心脏,必定会事半功倍。“
蓝玉抬起头看着明涯:“张会长的坟墓在哪里?我想去看看他。”
未料明涯却摇摇头,解释道:“阴阳师不入葬,他们生前与阴邪魔物打交道过多,骨灰要么炼成法器留给弟子,要么随风而去归于天地,张会长就是第二种。”
他忽然笑了笑,揉揉蓝玉的头发:“以后刮风的时候,你多想想张会长就行了。他们这种大师做事随心,不像我们这样多愁善感,你也不必太放在心上。”
他一番宽慰,让蓝玉心中的悲伤缓解了不少,心情渐渐平复下来,她转头对明涯露出一个微笑,示意他放心。
“对了,”明涯忽然又露出贼兮兮的表情,将脸凑过来:“你在我家里的时候对我爸妈说,你是我什么?”
“你……”蓝玉又羞又窘:“你胡说什么呢?”
“嘿嘿,我可是能听到的。灵魂涣散期间,因为骨灰在家里,我的魂魄全都回家了,你和我爸妈说的每一句话,我可都听得清清楚楚的哦……”
他将脸凑近蓝玉,语气欠揍,眸中却充满柔情:“你说你是我的女朋友,是真心话吗?”
蓝玉羞红了脸,将他的脸扳向一边,调皮地说道:“你猜!”
未料明涯的手忽然扣住她后脑勺,身子俯过来,深深地吻住了她。
蓝玉身子一震,下意识将手搭在他肩膀上。
地府中的他如同有实体一般,她能触碰到他的身躯,冰凉却又充满热情。
深深吻了她片刻,他移开嘴唇,却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
“这个房子,是你买给我的……现在看来,你也是下了一盘大棋啊。”
他用手撑着下巴,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蓝玉给了他一个爆炒栗子,得意地扬扬眉:“没错,我金屋藏娇不行吗?”
“行,肯定行了……以后我就是你的鬼了,你要对我负责……”
他的脸又凑过来,在她温暖的身体上蹭了蹭。
两人嘻嘻哈哈打闹着,任由笑声充斥在阴暗地府的每一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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