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且说张可言携随从欲投棋盘山安身，一路上，因有疑虑，不敢进城镇安歇，只在山村野店过夜。

        这一日行到一处，看看天色将晚，加紧赶路，果然在太阳落山之前看到一个村子。张可言挨家敲门，不见有人回应。又往前走，看到一扇破败大门，一老妪依门而坐，瘦骨嶙峋，手里抱根棍子，正看那西下的落日。张可言上前询问道：“我等是行路的客商，因为赶路，错过了宿头，没奈何，欲在贵处借宿一晚，依例拜纳房钱，不知可方便？”老妪揉了揉昏花的老眼，一脸茫然的望向张可言。张可言大声道：”我等外出行商，天色将晚，要寻地方住宿，敲了几户人家，怎不见人回应？“老妪道：“村子原本也有七八十户人家，因为天灾，遭了荒，没了生计，官差又催逼的紧，年轻点的早逃出去了，现在只剩些走不动路的老弱妇孺。”喘了口气，又道：“你来时路上那些关门闭户的人家，多是荒家败舍，并无人住，随便找一间即可安身。”张可言点头，又怜她老迈无依，便将身上干粮分出些于她，那老妪千恩万谢的接了。又道：“后生，天黑以后不要出门，切记切记。”张可言道：“为何？”老妪摇头道：“老妇也不知，只听说夜间外出的全不见了踪影，也有人说听到有野兽嘶吼之声，家中饲养家禽家畜常无端不见了踪影，这边人夜间门窗紧闭，再不出门的。”张可言谢了老妪，与众人一起寻找无人房舍安歇。

        随从当中，有两个猎户出身，二人商议道：“听那老妇人所言，莫不是山上野兽饥饿，下山寻食？我二人趁机打杀了，与他们除了此害，却不是一场功德？“一人道：”可要先禀过头领？“另一人道：”只是我二人猜测，未经证实，你我今夜先去探查，若是侥幸拿了，却不人前得意？“

        是夜，二人拿了弓箭朴刀悄悄出门。村子一片静寂，房舍皆隐在黑暗之中，不见半点灯火，偶尔有风吹过，谁家破败的窗户咯吱咯吱的响。月亮躲在云后，有朦胧的光，照的道上惨白。两人不由拉了拉衣服，裹得更紧，猫在墙角阴影中，警惕的四处张望。忽然似有声音传来，二人屏住呼吸，仔细倾听。远处出现两点绿光，如豆大小，渐行渐近，现出一条一丈多高的巨狼来。二人一见之下，吓得牙齿咯吱吱打架，浑身抖似筛糠，欲待转身逃走，那两只脚却似定住了一般，再也动不得分毫。只刹那间，那狼便扑了过来，一抓按倒一个，张口便咬。两人心道今日命绝，再不挣扎，闭目等死。

        忽然一道白芒飞来，巨狼舍了二人，猛跳到一旁，回头露出狰狞的獠牙，凶狠的盯着远处一人。那人并不说话，将手一指，白芒去而复返，再次斩向巨狼。巨狼一个翻滚，却因身体巨大，不曾躲得利索，前爪早着了一下，一声惨嚎，再不恋战，往远处便逃。那人猛追过来，向二人丢下一个瓶子道：”爪子有毒，回去涂抹伤口。“并不停留，直追巨狼而去。

        这二人呆了半晌，方才有力气爬起，拣了地上药瓶，互相搀扶而回。解开衣服一看，胸前一片黑紫，忙用药涂了，躺下休息不提。话说简奕追到一个树林，不见了巨狼身影，循着血迹找了一圈，反迷了方向，只得依模糊记忆，往原路返回。走了不远，望见一点灯光，疾步过去看时，却是一间茅舍，里面一个老者正编蓑衣。简奕在门口深施一礼道：“见过老丈。”那老者停了手工活计，笑问简奕道：“深夜至此，所为何事啊？”简奕道：“适才路遇一巨狼意欲噬人，被我赶走，追它至此，不见了踪迹。”老者道：“那是山中狼妖，怕有一百多岁了，因它与道无缘，仅能长延岁月，此前只在山中以山獐野兽为食，近因天灾，众兽蛰伏，它没了吃食，下山侵扰民户。你去山上寻一巨石，其上生有枣树，见石右转，便是那妖藏身之处。它洞穴藤蔓覆盖，你须仔细寻找。然只你一人，确能除之吗？”简奕道：“晚生自幼习武，也曾得高人传授，除一恶狼，应无大碍。”老者点头。

        简奕辞别老者，往山上走，果然寻到巨石，便把枣树枝条折了，拎在手里，转到右边，便看到一个洞穴。洞穴上方藤蔓直垂下来，倒似一带瀑布，却因天气转寒，枝败叶疏，再也遮盖不住。简奕轻轻以枣枝挑开藤蔓，弯腰钻入。初有丈许宽，往里越发宽敞，恶臭扑鼻。简奕以手掩鼻，潜首蹑足，手掐剑诀，屏息前行。直走到尽头，望见左边是一地断骨，简奕右转，行不多远，看到一堆茅草，似是巨狼盘窝歇息之处，原来那狼此刻不在洞内。简奕受不得洞里恶臭，钻出洞来，举目四顾，跳上那个巨石，藏在枣树之后。守了半个时辰，不见那狼归来，便跳下去要往山里寻找，却忽然看到那巨狼衔颗药草过来。简奕大呵一声，巨狼转身就跑。追了一程，却见前方落下罗网，将巨狼罩个正着，狼在网里翻滚挣扎牙齿撕咬，并不能动网绳丝毫。简奕看准时机，掐个剑诀，用手一指，一道白光自身后飞起，直刺巨狼咽喉。只听“当”得一声，白光撞在一柄禅杖上，简奕收回剑光，旁边转出一个僧人，单手为礼道：”阿弥陀佛。施主手下留情，贫僧打算降伏这孽畜，做个脚力，看贫僧薄面，饶了它这一遭吧。”简奕摇头道：“它那洞里多人类尸骸，可见作恶极多，怎能饶它？”和尚道：“万事自有因果。贫僧今后定约束与它，再不伤生害命，皈依我佛。”简奕只是摇头。和尚道：“施主如何才肯饶它？”简奕道：“惩奸除恶，是我辈本分，若不斩它，怎显天理昭彰善恶有报？”和尚道：“生死轮回，因因果报，阿弥陀佛。“简奕道：”我只论今生，不问前生，不求来世。大和尚，你闪开，否则就得罪了。“和尚执定禅杖，只是不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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