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章
短时间内，温思渺没有得到答案。
全身检查无聊又漫长，温思渺的意识十分清醒，在不能动也不能说话的状态下煎熬。
不知过了多久，她才被重新装入了容器之中。“装入”——应该是用这个词。
她被带了出来，重新陷入了黑暗里。
许久之后，容器重新被掀开。
温思渺的睫毛微微动了动，而后睁开了眼。
强烈的光线带来一阵刺痛，她用力眨了眨，才勉强适应了这里的环境。
她仍躺在这个容器里。
身边的人已经介绍道：“元帅，这是编号B-608，名叫温思渺，请您过目。”
紧接着，一道低沉沙哑的男声响起：“温，思，渺？”
他的语速缓慢而温吞，仿佛许久都不曾开口说过话，语言能力有所退化，显得十分笨拙。
却又有着对失而复得事物的珍惜，和小心翼翼的试探。
温思渺惊讶于自己瞬息之间给出的判断。
她似乎对人类的情感变化变得敏感起来，只是这是作为一个旁观者对“人类”而言的态度，却不属于她本身。
“是的，您可以看一看她的名字，”那人的语气不自禁地带了些谄媚讨好之意，“这是您故乡的文字吧？”
男人缓慢道：“嗯……”
那人试探性问：“您看，需要留下她吗？如果您不喜欢或者觉得有什么需要改进之处，我可以立即送她回去重造。”
一会儿之后，他才得到回应。
一个简简单单的“好”字。
是指什么？
允许她留下来，还是送她返厂重修？……大概是这样。连编号都有了，这具身体不是个人类，而是一具机器人。
“元帅？”那人问，“是留下来吗？”
又是一个“嗯”字。
他的话真的很少很少，态度始终冷漠而寡淡，仿佛不将面前所发生的事情放在眼里，那一瞬间复杂的情绪波动只是错觉。
那人便不再多言，恭恭敬敬地离开。
他似乎很是惧怕这位元帅，话里话外都是敬畏与胆怯，仿佛他是什么可怕的生物。
可惜温思渺只能沉默地躺在容器里，不能说话也不能动，扮演一个工具人。
……哦不，现在她是真·工具人。
那人走了以后，周围的气氛一时陷入寂静。
温思渺听见了轮椅摩擦地面的声音。
黑暗里，一道身影慢悠悠地挪向她。
温思渺终于看清了那位“元帅”的模样。
那是一个十分年轻的男人，披着一身宽大的白大褂，像是实验室中的学者教授。
不过，他带给人的气质又截然不同。
他没有戴眼镜，漂亮的凤眼微微眯起，有着一种久居上位的凌厉与压迫感。目光分明是清隽的，带给人的感觉却总像是猛兽收起了锋利的爪牙，只是藏在阴暗中，却不代表失去了利爪。
温思渺在看着他的时候，男人也在注视着她。
是个精致漂亮的小姑娘。
她躺在容器里，眼睛安静地眨呀眨，眼神还有些懵懂，让他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培育舱中的幼鹿。
虽然这是一个万事万物都数据化的时代，但由于他是外来者，联邦有关他的私人信息记载得很少。
这个制作出来以讨好他的机器人，却意外地对上了他的胃口。
他微微蹙起眉。
那些人怎么说来着？这是个仿真机器人，不需要其他操作，身体里有一套设定好的程序，他只需要像正常人一样与她相处就好。
但是她属于他，他可以随意操控她。
男人俯下身，轻轻地捏了一下她的脸。
那些联邦的人真是刻意研究过他，把他的弱点也吃得死死的。
这个小姑娘与他故乡的人有着相似的外貌，以及属于他家乡的名字，他会不由自主地产生好感。
他看着温思渺，目光温柔，眼底却是冷的。
“你好，”男人笑得温文尔雅，看不出眼底的深意，“我叫谢丞。这里以后就是你的家了。”
温思渺张了张嘴，轻声道：“我叫……温思渺。”
这是谢丞第一次听她开口说话。
声音也是软软的，有着说不出的甜糯感，像一个小巧玲珑的团子。
他的眸光微微闪烁，心底却只是冷笑。
这种用作讨好工具的机器人，他们还做了多少？每一个机器人都长成这样吗？
小姑娘的长相的确讨喜，换做任何一个男人也不会不为之心动。
一想到这一点，他的心头一颤，压下的冷意又浮了上来。
然而表面上，他依然是笑着的，甚至主动俯身，把温思渺从容器里捞了出来。
这是联邦故意的设计，谢丞一眼便看出来了。没有他的操作，单凭温思渺自己根本无法从容器里挣脱。
他现在，只是好奇。
联邦给她设定了些什么？
就他现在这样，还有什么利用的价值？
怀中落了一团软，温度隔着衣服贴了过来，是冷的。
金属般的冷意。
小姑娘看着很逼真，然而触碰到她的肌肤时，便会恍然发觉，这根本就不是个人类。
只是一具机械罢了。
像他的身体一样，重要的东西变成数据储存到芯片里。只要芯片还在，纵然身体粉身碎骨，联邦的科技也足够制造出一具全新的仿真身体来。
谢丞嘲讽一笑，指尖轻柔地流连过温思渺手腕上的肌肤。
一种奇异的情感驱使着他。
那又如何？
已经被送到了他面前，哪有还回去的道理？
便让他看一看，联邦究竟能做到哪一步。
他把温思渺抱起，放在了自己的腿上。
他坐着轮椅，温思渺起初还怕他出什么问题，没想到他的神色轻松，似乎只当这轮椅不存在。
谢丞不出声解释，她便垂下眼，只是安静地坐在了他的怀里。
她现在，可是寄人篱下的机器人，连人都算不上。
这个人……
很冷。
她身上也是冷的，可只是因为这具身体是仿真人，做不出那么高精度的还原，更多的是金属上的冷。
这个男人带给她的，却是心。
他有着无害的外表，和冷硬的心脏。
让她的脊背泛着寒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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