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6章
选秀的日子一天天逼近。
宫里的指引姑姑来到库雅拉府上，教导了紫篱一些宫中规矩和礼仪。
不久后，紫篱怀着忐忑的心，在家人的目送下，登上了进宫参选秀女的专程马车。
马车环环绕绕，兜兜转转。几经周折终于到达这威严肃穆的紫禁城，真正的天子脚下。
紫篱刚下马车，便被眼前眼花缭乱，车水马龙的一幕，吸引的神摇目夺，好一个热闹非凡。
满军平旗、满军贵八旗、汉军旗、蒙族旗、朝鲜旗，各家的秀女都来了，足足有百来十号人。
秀女们个个气质出众，打扮的花枝招展。穿着风格也是各色各异，有的娇艳亮丽，有的素雅清新。
其中一些秀女穿戴的衣服料子、花色纹路，以及新奇头饰，都是紫篱还未见过的，兴许是京城里最新流行的样式。
紫篱从小被众人夸赞肤白貌美，长相标志。每逢梳洗，在镜中看到自己的模样之时，紫篱也自觉满意。
而此刻眨眼功夫，紫篱就见到好几位美貌胜过自己的秀女，不断让紫篱感到自叹不如。
此番美女如云，甚是壮观的场面，有如珍宝斋里的宝石琳琅满目，让紫篱一时不舍得闭眼。
“难怪人人都想当皇帝，天天被那么多美人围着转，我也想啊！”紫篱脑子里突发其想，随后又意识到自己的想法很可笑。
不远处传来一声喝令，应是有要事宣布。秀女们听到后，自觉整齐排列。
“众秀女舟车劳顿，今日天色已晚，暂且安排进宫休息，明日卯时进行第一轮竞选！”一位嬷嬷道。
今日进宫，明日就要正式竞选了，紫篱还以为，会暂缓几天的。随后秀女们被几位嬷嬷，分批次带领进入了皇宫内院。
尽管嬷嬷一再强调，不准对宫里的事物东张西望。秀女们一路上，还是忍不住对这诺大的紫禁城，悄悄左顾右盼，充满了好奇。
晚上，头次进皇宫的秀女们，一个个都兴奋不已，交头接耳，难以入眠。
不是在讨论皇宫建筑的恢宏气派，就是在议论今日晚膳的精致考究，总之皇宫的一切都是令人向往的美好的模样。
当然，讨论最多的肯定还是皇上。不知其是何模样长相，高矮胖瘦几何，秀女们说着说着，便一个个脸红耳赤。
紫篱没有心思想这些，之前她还担心自己会被选中。直到看到这群秀色可餐的小妮子，不出意外就没有自己什么事了。
自己还从未到过紫禁城附近的闹市区，此番既然来了，看能不能去逛逛，给家人们带着新鲜玩意儿回去。
次日卯时，秀女们被分批次带往一处宫殿，首轮竞选为验证处子之身。
所有秀女都毫无意外的验身通过，没有哪家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将非处子之身的女儿献给皇帝。
又过几日，迎来了第二关竞选，这关对秀女们的高矮胖瘦，有着严格的筛选标准。
个头太高会与皇帝不相配，太矮生的皇子也会矮。体格太瘦不易怀有身孕，太胖影响仪容美观。
百来号人的队伍，这关直接筛选掉了20余人。紫篱清楚的记得，有一位甜美可人的秀女，因为太矮被筛选掉，当真是可惜了这样一个大美人。
再过几日，迎来了第三关竞选，主要是对秀女们的五官长相进行挑选。
眉眼比例要求柔和均称，颧骨不能太高会克夫，嘴巴不能太大会破财。整体面部的轮廓线条，需要符合风水学中的福相标准。
除此之外，嘴部不能有龅牙和蛀牙，面部不可有胎记和明显的斑点，黑痣数量也不宜过多。于是这次下来又筛选出局30余人。
紫篱留意到，有几位姿色平庸，或是身材比例不佳的秀女，一路也能过五关斩六将，莫非是走后门塞了银钱？
最后一日，也就是第四关竞选，是考验秀女们的举止仪态。
这关看似要求最低，实则细节最多。说话的声音要轻，速度要稳，站姿坐姿需大方得体。这一下子又筛选掉了20人左右。
就这样经过了十天左右的初选，原先进宫的近百名秀女，只剩下了30位左右，本月底再由皇上亲自挑选。
紫篱没想到，自己居然还能通过初选。整个过程中，她既没有卖力的表现，也不敢刻意的怠慢。
官里的嬷嬷说了，所有人必须要拿出十二分的精神来选秀，否则就是对天子的大不敬，一经发现全家都会被治罪。
果真是女人多的地方是非就多，短短十日的初选，就传出秀女们之间的不和与置气的讯息。
两耳不闻窗外事的紫篱，也被一起就寝的秀女，拉着抱怨其他秀女。如此满腹牢骚，让紫篱苦不堪言。
终于到了大选日，秀女们齐聚太和殿。
能否入宫成为皇上的女人，留在这紫禁城，成败在此一举。秀女们格外紧张，只有紫篱心不在焉。皇宫再美，久了也会腻味。
听教引嬷嬷说，这宫中不受宠的嫔妃，甚至有可能一辈子见不到皇上。紫篱不明白，这些秀女们为何如此自信会成为幸运儿。
若是中选，就要在这里过上一辈子。即使有皇上的恩宠，也是要老死宫中，从此与外面的世界绝缘，仿佛牢中之鸟，不知有何乐趣可言。
殿选开始了，秀女们分成六人一排，走到皇上跟前行礼与接受问答，期间全程不准直视天子容颜。
规则也较为简单，全凭皇上个人的喜好心意，对中意的秀女赐香囊留牌子，不中意的秀女赐花撂牌子。
轮到紫篱那一队上殿，紫篱千篇一律的行礼、抬头、转身、退下这一套行云流水的动作，已经被教引姑姑强练不下百遍。
每个秀女都娴熟的一气呵成，还因谨记不可直视皇上的教导，故紫篱连皇上的相貌，也未能知晓。
偏偏是怕什么来什么，紫篱居然被皇上赐香囊留牌子。想到一个素未谋面的男人，就要成了自己的夫君，紫篱心中不免一阵失落难过。
紫篱一个人走在回寝宫的路上。看到落选的秀女们哭天喊地，肝肠寸断，紫篱的心中十分不是滋味。
想留的人，看样子是非走不可。不想留的人，脚却被上了枷锁。紫篱抬头望向青天，为何老天要如此造化弄人？
紫篱首先想到了自己的阿玛，平时总觉得阿玛偏心，如今养育之恩还没有报答，自己要进宫了。不能在阿玛膝前伺候尽孝，自己又能好到哪里去？
随后紫篱又想到了自己的额娘，多年以来苦口婆心的教自己琴棋书画，还有手工针线，自己就是学不进去。如今，再也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紫篱还想到了孟姨娘和汪姨娘，她们都待自己是视如己出，厨艺和武艺倾囊相授。时刻教导弟弟妹妹们，要敬爱长姐。这个大家庭的和睦，与她们的正直善良息息相关。
最后那一帮可爱的弟弟妹妹们，紫篱最为不舍。最小的弟妹还不足十岁，这一别恐怕此生难再相见，都看不到他们长大成人的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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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束了多日的选秀，紫篱终于回到家中。
家人们全都出来跪地相迎，紫篱看着这一幕。这是什么吃人的规矩，成了皇帝的女人，连爹娘都要跪自己。
自己还未能向爹娘尽到孝心，小时候是爹娘的孩子，长大了就成了爹娘的主子。
“故乡何处是,忘了除非醉。”紫篱想起李清照的《菩萨蛮·风柔日薄春犹早》。失去故人故乡，原是这般味道。
进屋后，女眷们都围着紫篱泣不成声，不舍她的即将离去。男丁们情绪内敛，千言万语说不出口，低头丧气沉默不语。
库雅拉紫篱中选秀女，分明是旁人求而不得的大喜事，而库雅拉氏这一家人却反其道而行之，一个个伤感倍增。
当晚，库雅拉老爷难得找紫篱到书房谈心，父女二人谈天说地的聊了很久，有思忆过去，也有展望未来。
虽然阿玛全程未曾提到一句不舍，但是紫篱知道，阿玛故作镇定的眼神里，满满的全是牵挂与担心。
弟弟们今夜也被阿玛破格批准不用苦读，四个小伙子，在人多的场合，都是铁血坚强的男子汉。
此刻他们聚在姐姐的闺房，终于能够卸下伪装，不用掩饰的潸然泪下，与姐姐寒暄心中的告别话。
在弟弟们的言语中，紫篱才得知，阿玛其实早就知晓，紫篱读书刻苦上进的事情。
每当他们不用功的时候，阿玛就训诫四人，竟还比不上姐姐这样的一介女流。姐姐若是男子，定比他们强上千倍百倍。
因为被姐姐比了下去，四人都觉得羞愧难当，从未跟姐姐提过此事。直至今日道出，唯恐来日都不能再相见。
原来阿玛一直以这样默默无声的方式，疼爱着自己，肯定着自己，紫篱感动的热泪盈眶。
紫篱还从弟弟们口中得知一个惊天秘密，甚至连额娘都不知道。弟弟们要求紫篱务必保密，不然被阿玛知道后，肯定要重罚他们。
原来，库雅拉氏的祖上几代竟都是屠夫。这样不光彩的出身，一度让阿玛很是自卑。阿玛每回带弟弟们去给祖宗上香，都会让他们发誓，将来一定光宗耀祖。
阿玛虽然对待弟弟们严苛，他自己一直也是以身作则。白天在衙门办差，晚上监督他们的功课。两个姨娘若不是额娘执意要娶进门，阿玛根本无心旁事。
这一晚，紫篱久久不能睡去，内心像是燃起了熊熊火焰，她不再抗拒进宫。
自己也作为库雅拉氏的一员，既然不是男儿身，那就利用好这副女儿身，报答父母的养育恩德，光耀祖宗的门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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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中规定，入选的秀女可将银钱、奴仆、物件，登记在册以后带入宫中。
清竹作为紫篱从小到大的贴身丫鬟，既机灵聪明，又是心腹，自然作为陪嫁一同进宫。且这些年，她跟着紫篱，偷偷向汪姨娘学下不少武艺。
“这里面是五千两，你进宫之后务必收好！”库雅拉夫人，将一个装满银票的匣子，递给紫篱保管。
“家中不算富裕，再过几年，几个弟弟妹妹都要嫁娶，女儿怎么能够一下子拿走这么多？”紫篱百般推辞。
“你且安心拿着。这里头大部分是额娘自己的嫁妆，你外公和舅舅知道你要入宫，也特意差人送来不少。你刚进宫，少不了处处要打点，别舍不得花。”
“女儿万分感激额螺丝娘、外公、还有舅舅！”紫篱双眼含着泪花说道。
“姨娘们没有嫁妆，也没有娘家人帮衬，这点心意紫篱不要嫌少才好。”孟姨娘和汪姨娘，两人共凑了四百两递给紫篱。
“两位姨娘平时省吃俭用，靠领月例银子过日子，能攒下这些，已是倾尽所有！”紫篱再也忍不住，开始痛哭。
自从昨日沉思冥想透彻之后，紫篱决心不再流泪，她要开开心心的走出家门。今日面对这番种种，终究还是没能忍住。
“紫篱莫哭莫哭。进了宫中，切记以和为贵，家里事务无需挂念，万事以自保为先，知道了吗？”
“额娘放心，姨娘们放心，紫篱铭记在心！”
用过晚膳后，汪姨娘把紫篱单独叫到了自己的房间。汪姨娘从匣子里，拿出了一支镶嵌着宝石碧玺的别致簪子，甚是精致好看。
汪姨娘随即按了一下，簪子上面那颗碧绿色的碧玺。只见簪子的两端，立刻延伸出来了好几节，最未端的那节，闪烁着锋利无比的银光。
整支簪子的长度，伸展后变的跟匕首差不多，握在手中用来进攻或是防御，都格外的顺手好用。汪姨娘又按了按碧玺开关，匕首重新变成簪子。
汪姨娘将簪子递给了紫篱，叮嘱她要时刻佩戴不离身。宫中人心险恶，若遇紧急之时，便能派上用场。
紫篱惊叹的看着这支巧夺天工的簪子，又看到上面镶嵌的宝石碧玺，一看便知造假不菲。汪姨娘已经给了自己那么多嫁妆，哪里还有余钱。
汪姨娘平淡的说，将她父亲祖传的那把宝剑给当了。这簪子若不镶嵌宝石，在宫中必然会被人看轻，如此紫篱就不便日日佩戴防身。
紫篱曾听汪姨娘说过，那把宝剑是汪姨娘门派的镇山之宝。当年汪姨娘与她父亲二人难逃至京城，再穷再苦都没有想过要卖宝剑。
“姨娘，女儿给您磕头了！”紫篱扑通一声，跪倒在汪姨娘脚下，泪如泉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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库雅拉紫篱带着丫鬟清竹和随身物件，笑容可掬的登上了进宫的马车。望着逐渐消失不见的家人身影，她没有流下一滴眼泪。
此时此刻的库雅拉紫篱，满脑子想着的都是能够出人头地。只为不辜负这一个个，将自己视作珍宝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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