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灾厄之身
“哟,还以为是谁呢?原来是村北边那个小疯子啊,你那不祥的傻子娘呢?”那人一脸尖酸刻薄样,眯成一条缝的眼睛像是不会睁开似的,说的话也是尖酸刻薄。
若是换了往日,这小疯子早就疯了似的跑上来维护他那个扫把星娘,再被他们收拾一顿。可是今天,他居然不闻不问的,只是取了分例的蔬菜大米后便走。
伍铭如何肯放过他,他示意平时跟着自己的跟班,那是一个身材有点臃肿的胖子,看上去年纪也不大,差不多也就十四五岁。
“说让你走了吗?”他身子往门口一站,顿时挡住了大半的路。
江逾年看也不看他,他如今身体还是个十岁的小孩子,加上对外界的一切还不了解,并不想招惹什么莫名其妙的人。
但是对方是铁了心不想放过他——有些人就是闲得无聊,总要从弱者身上找点优越感。
江逾年侧身越过他想要离开,那胖子虽然看着笨拙,肢体倒还灵活,腿一抬横在门间。伍铭一脸得意地看着他:“你不是想走吗?就从这钻过去就让你走。”
“这回看你那个不吉利的傻子娘怎么把你扔到地窖里。”伍铭朝他膝盖踢了一脚,“不过她也是真狠心呐,那地窖黑黢黢的也不浅,说扔就扔下去了,也不知道到底是不是亲生的。”
细小的藤条朝他的身上抽去,原本身上的伤便没有好全,这些人对一个孩子也下得了手。他反应很快躲开了对方的抽打。
江逾年脸色沉得可怕,伍铭的表情也因狰狞扭曲,一向毫无还手之力的人居然开始反抗,这叫他如何能忍?
粗布包裹着并不新鲜的蔬菜,江逾年使出全身的力气将怀中抱着的食物向对方脸上扔过去。伍铭后退躲开,江逾年一脚踩上身旁的长凳,长凳翘起砸在那人脸上,他破口大骂:“小杂种,你居然敢打我!你怎么敢,我爹可是这里的村长,你不过是一个世家的弃子,还不是得依靠我们才能苟活!”
那胖子扑将上来,身上的赘肉一颤一颤的,江逾年都闲地板震得慌。那人的动作好像是在他眼里慢放似的,他往旁边一滚,那胖子没刹住车,整个人撞上了长凳的一头。
对方颤巍巍站起来,手里取了一把弯刀,眼中尽是疯狂与凶恶。
江逾年见状拔腿便跑,但是他如今小小的身体如何跑得过对方已经快要成人的躯体?刀很钝,但是划在身上依旧出了血,伍铭的动作毫无章法,每挥一刀都要踉跄一下,江逾年躲着他的攻击,身上还是挨了一道道口子。
那胖子跑了上来一下将他扑倒在地,伍铭黑着脸走过来,江逾年看见他脸上写满了“杀了他”。
突然一团黑影从他衣裳之中跳出,细细的藤蔓勒住伍铭的脖子,那把钝刀掉在地上,他伸手去扯那藤蔓,口中发出求救的声音。
那藤蔓越缠越紧,胖子费力地爬起来想要去帮忙双腿忽然也被缠住瞬间又摔倒在地,两人何时见过这种场面,那胖子更是当场就哭了,嘴里也不知道在哭喊嚷嚷着什么。
“铜锣!”他喊了一声,还不习惯自己如此稚嫩的声音,“别闹出人命了。”
藤蔓依言松开,棕色的团子跳到了他的手心里,亲昵地蹭了蹭他的手指。那两人仍被它分出的藤蔓绑着,江逾年也不打算管他们,回去把掉在地上的蔬菜捡了起来往破院子的方向走。
“嫂子,你就跟我走吧,那些人很快就会找到这里,我答应了林大哥要把你们送去安全的地方,小年呢?”男人苦口婆心地劝着,他知道女人除了至亲之人谁也劝不动,可是林逾年不在这里,要是那些人找上来……
无寻一言不发,仍是原来的模样,怔怔地看着林西城离开的方向。
林西城回到江家的时候,这里已经是一片废墟。江家虽说不是什么名门大家,但是在天玄也是说得上名号的家族。可是对方不过十几人,便屠了他们江家满门。
所有活着的人都被绑着手脚,跪着排成一排。
领头的那人生得丑极了,满脸一道一道的褶子皱巴巴地挤着,肉眼可见的油光满面。偏生他还喜欢笑,露出满口黄牙。
“他们在哪?”他声音像是常年不用的长满了铁锈的机器,费尽力气转动分毫,发出嘎吱的像是即将要断气的声音。
林西城没说话,地上的一个人却是按捺不住吼道:“江西城你要是还觉得自己是江家的子孙你就快说!要不是那个女人,我们江家何至于此啊!”
说话的是他的叔父。
可是错的不是他,不是阿寻,更不是小年,是这些没有下限的刽子手。
“我不知道。”他说,“我不知道。”
锋利的刀瞬间砍断了他的左臂,他发出一声痛苦的哀鸣,却依旧要紧牙关,鲜血在地上蔓延,渗入土壤。
冷汗湿透了衣襟。
“你要是再不说,每数五声我便杀这里一人,杀尽为止,你以为我当真找不到他们吗?你不说我照样有办法。”褶皱男身边的女人说道,她一身黑衣裹着玲珑有致的身材,过于细长的双眼显得分外阴毒。
“五……四……三……二……
一!”
“不要!”江宛惊呼一声,那女人却丝毫不留情面,手起刀落,死的是一向疼她的小叔。母亲的呜咽在她耳边回荡,还有平时就没有胆量的几个同辈的男人。
“小宛,你是不是知道什么?小宛你说吧,救救你的父亲还有母亲……”
“你不会真以为说了他们就会放过我们吧?”江倾野冷笑道:“二话不说就灭了我们全族,若是真说了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黑衣女人走到江宛跟前,声音轻柔道:“小妹妹,听姐姐一句劝,到底是外人不如血亲亲近,何苦为了一个连累全家的人再让至亲之人送命呢?”
“……我说。”林西城的血已经止住了,“想必他们在何处,没有人比我更清楚了吧。”
另一个原本一言不发的男人在褶皱男的耳边道:“大人,这人诡计多端,不可轻信。”
男人笑了,满脸本就布满的褶沟愈发深了,“已经派人去寻了吧?这里的人一个也不能放过,先看看这人耍什么花样。”
他的声音很小,除了身旁两人没有人可以听到。
“阁下爽快,既然你愿意带路,那其他人自然可以放了。”
黑衣女人送走了几人,她笑意盈盈地看着地上充满着喜悦和求生欲的人。手中银光闪动,数枚银针没入了几人的脖子,上一秒脸上还是喜悦和乞求的人一瞬间没了生息。
“姐姐就赏你们一个全尸吧。”她走近还活着的几人,江倾野看着她:“因果轮回。”
女人娇笑一声,“姐姐我可不信什么因果,不过你这人倒是还对我胃口,若是肯献出你的魂魄为我所用,我便留你一命~”
“小宛!”
女孩闻声抬头,两人对视一眼。黑衣女人意识到不妙,想要离开也来不及了,两条灵脉同时爆炸,似刀的灵气瞬间将她震成重伤。十来个手下死了一半,而江家的那些人,个个尸骨无存。
“小年。”陈涔看到江逾年,“听陈叔说,你爹让我来接你们母子,有人想要抓你们,快跟我走!”
他伸手去拉江逾年,却被他躲开了。
“我不认识你。”
江逾年没有办法随意相信一个人,但是要是这人真的有所图谋,他们这一大一小,大的看上去脑子还不大好的人有什么可图谋的呢。
无寻突然站了起来,“西城……”
陈涔想要把人拉住,手却直接穿透了对方。
“不好,嫂子要失控了,小年快阻止她!”
小小的手拽住了女人的手腕,江逾年扑进女人怀里:“娘……”
无寻闻声停了下来,她伸手抱住了对方,一向没有表情的脸上出现了一丝痛苦。
“来不及了,快走!”陈涔脑子很清醒,已经有人找到这里来了!
“这里和天玄的西境很近,那里山多难以追捕,你们快走,我先拖住他们。”
江逾年看着男人抽出了剑,他如今手无缚鸡之力,若是呆在这里反而是个拖累。
“快走!”
“大人,那个小杂种和扫把星就住在这里。”伍志点头哈腰道,“我儿子今天早上还被那个小杂种算计了,就算是跑了肯定也跑不远,所以这……”
男人冷笑一声:“放心,若是抓到了人,好处少不了你的。”
“能为大人分忧解难,是在下的福气。”伍志笑得一脸谄媚。
第四把刀穿透了他的身体,他以为已经习惯了疼痛,但是每一刀都让他痛不欲生。
“胆敢算计我们,你应该知道下场。”
“我,只知道……你们不得好死!”林西城咬着牙断断续续吐出一句话,他的身体被数把刀钉在地上,一把匕首在他身上一刀一刀剜着他的血肉。
一柄剑插入他的口中,刀锋划开他的皮肤,在他的嘴里转了几下,他几乎要当场昏死过去。
“不是嘴硬吗?我倒要看看是你的嘴硬还是我的刀硬!”
手下在他的耳侧说了几句,他突然发出令人厌恶的怪笑:“既然找到人了,我们就过去吧,对了,把这个东西也带过去,记住别让他死了。”
陈涔实力并不强,根本拖不了多久,但是他别无选择。
受人之托终人之事,更何况对方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兼至交好友。所以那怕拼了命,也要让他们母子离开!
那人没想到这个人不过映乾境的修为,居然在自己手下撑了这么久,他面上挂不住,下手愈发狠辣招招致命。
人境和天玄的阻隔只有一道天然的屏障,修为达到了出尘境便可以自由穿过。
江逾年和无寻穿过屏障并未受到阻拦,他拉着无寻拼命跑,好像只要跑得够快,就能逃走,就能脱离危险。
他没有想到追来的人如此之快,当已经不成人样的林西城和已经快要断气的陈涔被扔到他的身前时,他感觉灵魂被撕扯,发出哽咽,那一张张陌生的脸像是来自地狱的魔鬼一般。
他们向他们靠近。
无寻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但是江逾年看到她哭了。
她颤抖着蹲下,伸出颤抖的手想要够一够面目全非的爱人。
最前面的男人脸上的每一道褶皱,笑起来每一道令人作呕的皱纹,都像是划在他心上的一刀。
但是他还能保持着冷静,他思索着解决方案,无寻的喃喃自语已经变成了他听不懂的语言,他感受到了极其强烈的怒气,也许是自己的,也许是这具身体的,也许是那个女人的。
“快走……”这是陈涔说的最后一句话,他看见那些人拿出了一张很漂亮的网,像是要捕捉一只漂亮的蝴蝶。
林西城的眼中满是恳求,江逾年读懂了。
——带着她离开。
他抓住无寻的手,那一瞬间,从来没有对他笑过的母亲,对他微微一笑,同时一股极大的力道将他退向身后。
“小年,活下去!”
身后是极抖的坡,他毫无防备地摔了下去。摔下去的那一瞬间,他看到了无寻发出无声的嘶喊,她的双眼变得浑浊,那张网将她困住。
身体不断地向下滚,怂成一团的铜锣此时发挥了作用,它缠住江逾年的身体,借助四周较高的树缓冲。
隐约间,他好像听到了一个女孩的声音:“师父!这里好像有个孩子。”
他睁开眼,看到了沈肆的背影,如潮的情绪渐渐褪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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