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

下瓦伦面积扩大，希里牵着凯尔比走了很长的路才看到女酒保说的草药医师悬在外的标志，门敞着，在一团烂泥腥臭味中冲出属于草药的苦味。屋里温度很高，几个病恹恹的人坐在小椅子上，神情麻木，恰似彩绘雕像，再往里一些，走过垂着白布的屏风，里面六张床躺满了病人，中间过道也躺了一个，他们外表没有打绷带或衣沾血迹，有气无力地躺着，面色蜡黄，不知是因为病的还是因室内光线本就昏暗，偶尔泄出一两声□□。

        草药医师从配药室钻出来：“嗯？你好，你有什么病？”

        “我没生病。”希里说，感觉这话似乎有哪儿不对劲，“我听说进入沼泽深处垦荒的年轻人出了事，他们都在你这里接受治疗。”

        “是，你是哪位的家属？”草药医师自顾自地走到台前继续操作稀释药水，瓶罐碰撞叮当，“我想了解这些人为什么会生病。”

        “你问他们自己。”

        草药医师的态度让希里噎了一下，这么答无可厚非，但微妙地令人不爽。她调整呼吸按下不满的情绪，搞明白年轻人为何会在深入泥沼后得病才是最重要的。

        坐在外面的或许就是患者的家属。希里走出来选了位面貌较为年轻的女子，她戴着一顶小巧漂亮的软帽，看样子应该是屏风里躺着的某位的妻子：“可以和你聊聊吗？”

        年轻女子抬起头，耸起来的眉毛有疑惑：“你是什么人？”

        “我是路过此地的冒险者。”不确定她的态度，希里决定用个更温和的说法，她蹲下来目光与女子平齐：“听说泥沼里发生了一些事情，让深入垦荒的男人病倒了。”

        年轻女子说话声音很小，怯弱得像寒风中娇弱的花朵：“是，他们结伴深入垦荒，不知道吃了什么东西，不停地上吐下泻，吃什么就拉什么，胃好像不存在了一样，只能喝一点点水。老人们说他们携带的食物被水鬼吐了口水才患上这种怪病。”

        “有见到水鬼的踪迹吗？”

        年轻女子犹豫了好一会：“没人见过水鬼。”

        “嗯？”

        “我们不知道水鬼长什么样子。”年轻女子补充道，“泥沼生活着很多蟾蜍水鸟，留下的脚印老练猎人也能分辨出来，但在奥威尔临时驻扎下的营地附近没有发现任何不对劲的痕迹，水鬼吐口水的说法是老人们说的，我……我也只是听说，更多人认为是奥威尔他们不小心吃了什么有毒霉变的食物才生病的。”

        希里点头：“我明白了。”她起身，“祝愿你的丈夫早日好起来。我想问问，村长在哪里？”

        年轻女子站起来：“我带你去吧。”

        希里顿感惊讶：“会不会耽误你的时间……”

        “并不。我看得出来，你是为了寻求解决问题而来，我在那里干坐着，什么也忙也帮不到医师，不如帮一下你，如果可以……我相信你能解决问题根源。”年轻女子冲她腼腆地笑了下，走出来提起裙摆，跨过肮脏的泥泞，“还请小心一点。”

        希里说：“可以骑上我的马。”

        “真的可以么？”年轻女子惊讶地看了下她身边高大的马，毛发光润，肌肉线条匀称优美，“它不会生气么？”

        “不会的，您骑上就知道了。”希里微笑着行礼，年轻女子摸上凯尔比柔顺的鬃毛，凯尔比鼻孔呼哧呼哧喘气，除此之外便无其他反应，希里托着女子骑上马，顺着她指示深一脚浅一脚地走过泥巴路，走到一段路突然路况变好了，平整又干净，甚至路面没什么过深的车辙，“那就是村长的家。”

        最漂亮、最高大的屋子就是村长家。希里心领神会，向女子道谢，女子下马，不舍地摸了下凯尔比：“真是一匹好马啊！”她眼睛闪烁着钦羡的光，有几分恋恋不舍，但还是离开了。

        希里在门口拴住马，在门口敲门，“谁？”

        “猎魔人，听说泥沼里出了事故？”

        开门的村长是个普通的老头子，一张嘴就是陈年累月抽烟出来的大黄牙和口臭，他的态度更加恶劣：“几个年轻人吃坏了肚子，和水鬼没什么关系，驼背沼的水鬼早被炸药炸没了！快滚吧，这里没有你的生意。”

        希里伸手挡住他准备关上的门，村长用力晃动，发现居然拼不过希里的力气，凶狠地瞪视，希里哼了声：“你真以为吃坏了肚子就会拉得几天不能吃东西？你是不是知道什么？我有理由怀疑你在隐瞒一些关键信息，你这样可能会害死更多人！”

        村长气得面皮直抖：“你这是无耻的污蔑！我，我要控告你……你等着瞧吧！”他掰着门，更加使劲地想在这场对峙中占取上风，直到屋里出现了孩子和女主人的身影：“出了什么事？”

        村长大叫起来：“安妮娅！帮我把这个变种人赶出去，她要用意外律夺走我们的孩子！叫上你的兄弟带上草叉！锄头！赶她出去！”

        希里猛然发力，村长被她的动作带得往前一个踉跄，一下扑倒在地。

        希里气呼呼地扫了他一眼，目光转向村长夫人，出来看热闹的孩子害怕地躲在母亲身后，母亲一手护住她，虽然惊恐仍竭力保持镇定，嗓音柔和地问：“我想你需要点喝的冷静一下？”

        希里觉得她可能打算在吃喝方面做点什么手脚，肩膀一耸：“我来的时候就吃过了。”她神色冷酷，“我来着就是找活干的。”她感觉自己像个来强买强卖的恶人，需求简单粗暴，“给我钱，问一些事情，我就帮你们解决沼泽深处发生的怪事。不然下瓦伦的年轻劳动力一个个地接着躺上病床，无人劳作，你们自己想清楚利害关系，到时候再请术士或巫师来解决问题的话，就不会像我这么好说话了。”

        村长挣扎着爬起来，窜到妻子身边，凶恶地瞪着她，喉头涌动似乎想吐出一口浓痰来表达鄙夷，希里推了一下背后的剑鞘，昂起头眼神冰冷，村长的痰没吐出来，噎在喉咙里不上不下。

        “我们可以细谈。”安妮娅推了一下丈夫，“请您跟我到这边来，您是客人，请到这边稍坐一会。”

        安妮娅引她在会客，也许是村长一家人吃饭的地方。村长家外表看着很漂亮，屋里除了主人家的卧室其他一切摆饰都很随意，没有什么明显的餐厅、客厅的分界线，希里坐下来，看安妮娅打开窗让屋内光线稍好了些，紧接着听到村长掐着喉咙大声咳嗽的声音，那声音难受得像他要把肺都咳出来一样。

        等待咳嗽声终止，村长晃悠悠走来，他面皮比之前红了很多，鼻子皮肤的毛孔都张开了，像烧红通透的蜂窝煤，捏着脏兮兮的手帕擦拭因剧烈咳嗽咳出来的眼泪，仍摆着一张臭不可闻的脸色：“你想问什么？”

        “了解沼泽深处怪事的起末，细节。我想要问的事，会在了解这些之后告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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