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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章 异响


  “啧啧。”

  郑元郎侧头一看,见一丈开外又设了一溜儿的案几,在素色的茵席上跪坐着的,都是些年轻的男子,虽做出了目不斜视状,但眼角却时不时的瞟了过来,明显是在偷窥这边的贵女们。

  真是虚伪啊。

  要看,就大大方方的看,再不济就凑近了瞅,用得着这般假正经么?

  他一边高高在上的鄙视着众人,一边若无其事的将视线收了回来。

  然后,他对上了许含章那坦荡到无以复加的目光——她正目不转睛的盯着张都尉的夫人瞧,面露痴迷之色,似乎是生怕少看一眼,就吃了大亏似的。

  这幅模样,可真是像极了急色的登徒子。

  所幸女眷们都将注意力放在了面前的小盒子上,还尚未有人注意到她的失态。

  “咳咳……”

  于是郑元郎轻咳了一声,适时的提醒道:“有什么好看的?”

  他阅历丰富,早些年就见惯了类似的熟妇风情,知晓她们的韵致并非是天成的,而是由过往的经历沉淀而来,因此不觉得其中有任何惊艳之处。

  “什么都好看。”

  许含章却是很少见到,故片刻后才艰难的移开了视线,恋恋不舍的总结道。

  “盒子里装着的,是你弄出来的东西?”

  郑元郎朝她翻了个白眼,又道。

  “是。”

  她答着话,目光不自觉飘向了坐在首席上的崔异。

  看来,她一路上的紧张,他是放在心里的。所以在支开她的时候,就已经做好替她打头阵的打算了。

  其实,他并不是喜欢和人交际的性子,今日却要为了她捣腾出来的这些小物件,就和这么多人周旋……

  真是,难为他了。

  他如此细心的为她考虑着,她却只惦记着先去茶寮边和凌准一聚。

  念及于此,她不由又是惭愧,又是感动。

  但如果她知道了真正卖苦力赚吆喝的人是被她定义为孔雀的张玉郎,估计就不会对崔异有多少感激的情绪了。

  “你回来了?”

  崔异敏锐的察觉到有人在注视自己,立刻神色冷淡的转过头来,待瞧见是她后,不禁面露笑意,就着一旁的清茶漱去了自己口中的酒味,然后起身,快步朝她走来,伸手掸去了她肩上的落花。

  “嗯。”

  因着心里有愧,许含章便没有躲闪,老老实实的接受了这个略显得有些亲昵的举动。

  “呸。”

  张玉郎眼尖的瞅到了这一幕,不由在暗地里啐了他俩一口,接着继续扭过头,和几个颇有才名的男子行酒令,并时不时的飞起一个眼风,端起酒杯,向着女眷堆里的某位美人儿遥遥的一敬。

  “三姐,张都尉真是个好不正经的人呢。”

  美人儿不动声色,一旁的庶妹却按捺不住了,娇嗔着说道。

  她的声音很小,却恰巧能让那边的张夫人听到,真可谓是修炼到了妙到毫官道上驶来一辆华丽的马车,车上的帘子早就打起,一个相貌英俊的少年探出头来,肆无忌惮的打量着河边的少女:“穿黄衫子的少女不错,身段可真曼妙啊,头上簪花那个也不赖,一双凤眼水汪汪的……”

  “公子爷,马上就要到太傅府了,您还是收敛一点吧。”,他的贴身小厮知书不由出声提醒道。

  一听到“太傅府”三个字,英俊少年的眉头就皱了起来:“我爹也真是的,许太傅不过是个担着虚名没有实权的糟老头,能有什么结交价值。”

  陈国的太傅从来都是一个高级虚衔,不会参与太子的教导,只是天子用来褒奖饱学之士的荣誉职。但再没有实权,也是正一品官,比从一品的骠骑大将军品阶高。

  少年是当朝骠骑大将军范泽的长子,姓范名舟,但他从小养在都城,只会在脂粉堆里打滚,身子早被酒色掏空了,在武艺和带兵上都毫无造诣,没有自家老爹的军人铁骨。

  知书不敢妄加评断,只得往其他地方打岔:“据说许太傅的孙女才德兼备,秀外慧中。”

  清晨下了一场淅淅沥沥的小雨,一推开窗,便看见桃红附带宿雨,柳绿更带春烟的好景致。一阵风过,就有花瓣跌下枝头,寸寸软红,漫天飞舞,最后轻飘飘的坠地。

  许含章披散着一头如墨青丝,悠然伫立于窗前,不自觉的伸手去接那些落花。

  这片桃林和老屋门前的很像,但也只是像而已。老屋前是再普通不过的乡野桃花,而这里却有撒金碧桃、千瓣桃红、品霞、绿萼垂枝、紫叶桃好些个品种,花型繁复,花色不一。

  “小姐,您醒了也不叫玉珠一声。”,听到屋内开窗的响动,一个瓜子脸杏核眼的丫鬟从外屋走进来,找出一件天青色的轻纱薄衫给她披上,嗔怪的说:“您要是着凉了,会打死我的。”

  “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打死了正好给我换个新丫鬟。”,许含章眨了眨眼。

  “小姐嘴上这么说,心里却一定舍不得。”,玉珠笑嘻嘻的答话。

  许含章还未说话,林嬷嬷就走进屋来,面色不虞的呵斥道:“你这个小蹄子越来越恃宠而骄,不知道尊卑贵贱了,竟然敢跟小姐嬉皮笑脸的,再这样不知轻重,就把你扔到厨房做烧火丫头。”

  林嬷嬷积威甚深,刚才还笑语晏晏的玉珠立即垂下头,低声说道:“嬷嬷我错了。”

  “知道错就好,以后老实点,免得让人笑话你是乡下来的不懂礼数,顺带把小姐也说进去。”,林嬷嬷板着脸。

  听到这里,许含章轻咳一声,似笑非笑的开口:“嬷嬷若是知道尊卑贵贱,怎会越俎代庖,在我面前呵斥我的贴身丫鬟?难不成是觉得自己比我资格更有教训人?”

  “小姐,老奴绝无此意。”,林嬷嬷脸色一白青苔爬上了石阶,墙角长满了野草,落花遍地,满目萧条,偏偏枫叶却红得像是在滴血,被深秋寂寥的阳光一照,无端端的显得妖异。一阵风过,树叶互相摩擦,发出琐碎的声想到这里,他心思不由活络起来:眼下只有他愿意帮许家。看来许含章也明白这一点,才会打破老死不相往来的约定,主动约他见面。响,像是有人在窃窃私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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