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节:拂晓前夕
诺曼不知道自己右眼看到的这个男人是谁,他也不知道他在干什么……
不对,等等!
他似乎知道这个男人在干什么。
快速地唱歌方式,个人风格,无规律有节奏的停顿……
这难道就是兰斯洛特所说的说唱?
诺曼很想向兰斯洛特确认一下,但是在冥想空间中他无法和他身体里的那些法师们沟通,而如果现在退出冥想空间的话,他也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再看到这个神奇的景象,所以诺曼思索了一番后决定还是暂时留在冥想空间中。
除了衣服外,那个男人身处的房间也很奇怪:他身后的墙似乎不是木制的,有着绚烂的色彩,他推到一边的椅子也是诺曼从来没有见过的材质,造型也很奇特,椅背非常高,底下是个八爪形的椅腿……好吧,诺曼第一次看到这种椅腿。
男人像是看不到诺曼一样,还在继续唱着那种奇怪的歌曲,吐字依然含糊不清,只有最慢的部分诺曼才能听懂。另外除了男人的声音之外,还有一些乐器的声音,可是很抱歉诺曼这辈子只听过吟游诗人的口琴,所以他无法辨认出这是些什么乐器的声音。
而随着男人的声音,诺曼不自觉地跟着“抖动”起来——这是一种形容,事实是诺曼现在身处冥想空间中,并无法做出抖动的动作。
就这样,没多久,男人终于一曲唱完,开始说起话来,而他说的话诺曼也能听懂。
是古语。
“哎哟,不错哦,今天的人气蛮高的。”
男人一边说,没有握着黑色圆棒的那只手还一边上下翻飞做着一些奇怪的动作。
“喜欢主播的朋友双击666,关注走一波,给老铁们比心了。哎哟,有人送礼物了不错哦,感谢小乐同学送的飞机,扎心了老铁,给你上个房管,哟……”
男人说着,靠近诺曼、手放在诺曼的视线外不知道在干什么。
男人说的话诺曼每个字都听得懂,很多词也都经常听到法师们在说,比如说“主播”,“老铁”,“房管”什么的,但是他至今还是不知道这些词究竟是什么意思。
不过诺曼的注意力很快就被男人下面的话吸引去了。
“接下来再为大家带来一首说唱,《公公偏头痛》……”
男人说“再”,那他刚才确实就是在说唱!
原来那真的就是说唱啊……
诺曼终于具体地感受到了说唱是怎样的了,而这个男人接下来的表演又让他对于说唱有了更进一步的了解。
男人换了一首和刚才不同的曲子,节奏快慢还有乐器的声音都有所不同,更重要的是,这次的说唱在某些部分比刚才还要更快,却不像刚才那样让诺曼完全听不懂了。
原来兰斯洛特要的是这种效果!
诺曼把这两首歌听完之后,对于说唱终于有了一个初步的具体印象。而当他想要继续听下去的时候,却发现他右眼所看到的景象逐渐模糊,片刻间就如一波一般涣散不见,并且他也再听不到任何声音了。
既然右眼看不到东西了,诺曼就立刻从冥想空间里退了出来。
他本来立刻就想把自己刚才在冥想空间中所发生的事情告诉兰斯洛特,但是嘴巴刚刚张开,就停滞住了。
他的一举一动似乎都能被他身体里的那些法师们所窥探到,唯有冥想空间是一片净土,他在里面不管干什么都没人窥探、也没人吵他,这种享有隐私的感觉让从来都是生活在一群人眼皮子底下的诺曼觉得很舒服。
而现在这件事也是他的隐私。
于是诺曼有点不想说了。
他纠结了一会儿后,修炼过后的精神疲惫却袭上了脑袋,于是干脆也不想了,倒头睡了下去。
管他呢,明天再想这事,现在养好精神应对明天的入学考试才是正事。
……
当诺曼已经入睡许久,外边的街上再没一点声音,似乎就连月亮都睡着了的时候,躺在床上已经熟睡很久的托玛仕突然睁开了眼睛。
他在床上慢慢坐起来,挪到床边,低头望着睡在地上的诺曼。
窗户关着,屋子里闷热漆黑,托玛仕的双眼却像是能穿过黑暗看清诺曼的脸一般,就这么看了好一会儿,才轻声说起话来,用的是古语。
“是时候说再见了,老朋友。”
屋子里就他和诺曼两个人,但是现在诺曼因为精神疲惫的关系睡得正香呢,显然不可能听到他的话,所以也不知道他在对谁说话,放在漆黑的屋子里显得有些诡异。
托玛仕说完话之后,又看了诺曼好一会儿,眼神终于坚定,右手缓缓伸到自己面前,五指成爪,竟是一把扣住自己的面孔,然后往外拉。
接着,不可思议的一幕出现了。
托玛仕竟硬生生地从他自己的脸上抓出来了一团东西来!
那团东西似乎不舍的离开托玛仕,在托玛仕的撕扯下还有许多部分粘连在托玛仕的脸上,但在托玛仕手臂拉长之后,它终究还是粘不住了,整团从托玛仕脸上脱离下来。
这团东西从托玛仕脸上脱离下来之后,一阵扭曲,几个晃动间变成了一个人,一个只有正常人手掌大小的人。
这个小人通体暗黄色皮肤,下体光溜溜,没有男女性别之分,背后一对翠绿色蝉翼翅膀,双翅飞舞之下,竟是漂浮在空中,悬停在托玛仕面前。
它满眼忧愁地望着托玛仕,张口,发出吱吱的声音,也不知道在说什么,托玛仕却像是听懂了一样,笑了一下,说:“谁能不死呢?申屠无刃都会死,更何况是我?”
那个黄色的小飞人又吱吱地叫了两声,托玛仕再道:“我不是为了他去死,我是为了我自己。”
“我想知道,老师究竟想要干什么。”
托玛仕看着地上睡得正香的诺曼,缓缓低语。
“我原本还不确定,但是当他从亚德里安的笔记中找到《赶海心经》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了,老师让我活到现在,让我回到这里,就是为了等他。”
“他究竟是谁?他和老师是什么关系?老师做的这一切又究竟是为了什么?我想要知道这一切,所以我必须这么做。”
“龙族有一句谚语,是这么个意思:早上得知了真理,即使晚上死去都没有遗憾了。我现在也是这样的想法。”
黄色的小飞人吱吱地再叫两声,托玛仕却是坚决又凝重地摇了一下头,拒绝了。
“老师太了解我了,他知道我肯定会这么做。”
托玛仕说到这里苦笑了起来,满面皱纹卷曲在一起,望着无比苍老。
“而且,为了这件事,已经死了一个神,你认为我们能阻止老师吗?唉……”
最后他一指窗外。
“你走吧,去过你的生活,这里的一切已经和你没有关系。”
黄色小飞人还想说话,托玛仕却是抢先堵住了它的话。
“走。”
托玛仕的眼神宽厚却坚决,小飞人看了他几眼后,终于展翅缓缓飞开,一步三回头地飞到窗边,最后回首凝望了托玛仕一眼后,向外飞去。
闭合着的窗板对于小飞人来说似乎并不存在一般,他就像是融入了水里,一下子钻了进去,然后消失不见了。
屋内于是只剩下诺曼和托玛仕。
诺曼睡得正香,托玛仕则是斜躺回床上,看着窗户的方向,等待黎明的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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