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9.到达第七层
防盗章~订阅到50%可正常显示~首发晋|江 钟彩小心翼翼接过柳氏手里的蜜饯, 两人往钟彩房里走去。
钟彩的房间大半都是照着柳氏的喜好布置的,不论是入门的山水屏风,还是窗边的水仙花, 都是柳氏亲手采办的,因着一是以前钟彩年岁小,二是问钟彩的意见,那都是母亲开心就好。
柳氏落座后,钟彩立在一旁倒着茶水,手抚茶杯, 温度适中后, 递与柳氏——
“娘,您喝茶。”
柳氏看着一旁乖巧懂事又目光微怯的钟彩, 不免有些心疼,这几日着实伤她心了,接过茶杯后,拉着钟彩同她一道坐下——
“来,你且坐下, 娘今日就是想过来跟你聊聊天。”
钟彩顺从的坐下,柳氏接着说——
“许是最近见多了你的成人模样,昨/晚/娘做了一个梦, 梦里也是在这个房间,你穿着红色嫁衣, 娘给你梳发髻, 你爹爹亲自给你送出的门, 你不知道你穿红嫁衣的模样可好看了,你出嫁后,我和你爹,总会来你这个房间转转,就好像你还在这一般。”说到这,柳氏顿了顿,眼里有些感慨,“当初第一眼见你的时候,你还那么小小的一团,我一见你就觉分外投缘,没想到这缘分真的是上辈子注定的。”
柳氏没说,这个梦她是哭着醒来的,因为在梦里仿佛再也等不到钟彩了。
钟彩眼眶微湿,听着柳氏的话,也想起了第一次见柳氏时的情况,虽是布衣荆钗,但钟彩却觉得那是柳氏最美的模样。
“娘,孩儿才不嫁人,孩儿想永永远远侍奉你和爹爹。”
柳氏听着这孩子气般的话,才觉着眼前的钟彩像个真人,是她的孩子,而不是那个传说中的修士,“噗嗤”乐出了声,二人间前几日的尴尬化解了不少——
“论起来,你比我和你爹活的时间还长,怎还如此孩子心性?”
语气泛起一丝宠溺。
钟彩心里有丝丝甜意,冲淡了之前的苦味,她大着胆子,上前蹲在柳氏身边,把头枕在柳氏的腿上,开怀不已,道——
“孩儿在爹娘面前,永远都不想长大。”
说完还拿脸蹭了蹭柳氏的衣裳,柳氏看着眼前的钟彩,不由同五岁的钟彩重叠,外貌不管怎么变,人还是那个人。
而在房门外,柳爹爹不知驻足了多久,看着这母慈子孝的一幕,脸上终是放了晴。
柳氏下意识地轻拍钟彩的背,也罢,日子还长,之前是自己想茬了,笑意直达眼底。
但变故也是在一瞬间发生,正当柳氏想同钟彩再聊些家常,却突然发现喉头一甜,全身经脉疼痛不堪,她惊诧的张了张口:“芊芊。”血液顺着嘴角边流下,滴在了钟彩的脸上。
钟彩感受到脸上的凉意,抬眼一看,柳氏吐血不止,她大惊失色,急忙反手护住柳氏心脉,同时,柳爹爹从外面进来,一把抱住柳氏:“夫人!夫人!你别吓我,你这是怎了?”
柳氏从未觉得这么冷过,意识迷糊间,见是自己爱慕多年的相公:“相公,我…我…难受。”
钟彩源源不断的在给柳氏输送灵力,可是效果微乎其微,这几百年她第一次这么惊慌失措,不是已经服了九转回春丹?为何娘体内的生机还会消失?
此时柳氏已然神志不清,她觉得眼前这幕似曾相识,只是她那手不比现在这般细滑,她好像也是在等一人。
“娘,今天爹爹来接我下学,爹爹又在一旁拿树枝写字,我都看见了,他偏偏擦去装作不知,等回去,我给爹爹写一本《三字经》,保准爹爹杀猪都能杀出书卷味。”
“娘,今儿有仙师来测灵根,那个白胡子爷爷夸我资质不错呢!”
“娘,等我学成归来,我给你和爹爹带些仙家丹药,如此我们一家三口便能长长久久在一起了!”
……
那身影同眼前的钟彩合二为一,柳氏艰难得转头看了眼钟彩,恍恍惚惚地笑着说了一句:“芊芊,你回来了!”
笑容定格在脸上,柳氏永远地闭上了双眼。
钟彩和柳爹爹怔楞,随即全身发抖,同时喊道——
“夫人!”
“娘!”
柳爹爹此时毫无书生才子形象,埋头抱着柳氏,悲恸地嚎啕大哭,钟彩则瘫软在一旁,眼泪止不住地流,隐隐望去,眉间似聚黑光。
“啪啪啪!”一道突兀的拍手声在房内响起。
“真是感人至深啊!”熟悉又陌生的声音,让钟彩不禁抬了头。
是她!
眼前的向沐儿面色苍白,拿手擦了擦眼角根本不存在的眼泪,五官是钟彩相熟的,只是被那阴沉邪魅的神色,衬得整个人多了一丝妖异。
钟彩悲愤之下,提剑指着向沐儿鼻尖——
“你…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害我娘亲!”
向沐儿不闪不避,嘴角笑容越发魅惑——
“师姐,可别冤枉,我只是在你的救命丹药上动了一些小手脚,你娘可是吃了你亲手喂下的九转回春丹才出事的,也就是说,是你,亲手杀死了你的娘亲!”
最后几句,向沐儿说的极慢,但字字诛心,敲打在钟彩心上。
钟彩瞳孔放大,满眼不可置信,显然被向沐儿扰乱了心神,她提剑的手有些不稳,向沐儿见势乘机补充道——
“弑母之人,也好意思苟活于世!”
此话如一拳重击,直达钟彩心门,钟彩双手抱头,眉间黑光大盛,隐约有疯魔之相。
向沐儿见时机成熟,内息运转,一缕红光从向沐儿体内/射/向钟彩体内,而向沐儿则倒在一旁。
此时,钟彩木愣愣地置身一片森林中,空气中弥漫着泥土的芬芳,周边的灵草灵木都对钟彩表示亲近之意,可她就像是一个提线木偶一般,整个人仿佛失去了灵魂。
不一会天空不由红光大盛,所有树木一接触到这红光就被吞噬,转瞬只剩下钟彩周边的方寸之地。
那红光凝聚成一妖异女子,落在钟彩面前,嘲笑道——
“还以为能有多能耐!也不过如此。”
原这妖异女子也是魔修中的一方大能,名为江娆,飞升失败后,神魂逃脱遇上了在外游历的向沐儿,直接夺舍,可没想向沐儿资质不佳,元婴期的修为都是好不容易才达到的,可这夺舍一次,江娆的神魂便弱上许多,以她现在的力量,也不过能再夺舍一次,搜索了下向沐儿的记忆,她便把目标锁定在拥有木灵根且是渡劫期大圆满修为的沈芊芊身上,正巧她回师门时,碰上了燕成双,向沐儿的记忆中,这燕成双是沈芊芊的未婚夫,心想这应该也是一个突破口,便尾随而去,没想到居然有意外之喜。
只是以她现在这般夺舍一位渡劫期大圆满的修士,着实困难,需得该修士心门失守,身体受极大损伤,却不能死亡,所以她先放出讯号,让以前的部下,过来突袭沈芊芊,然后,她又借着来找沈芊芊玩耍的名义,在九转回春丹上,撒上自创的无色无味名曰“三日灭”的魔毒,此毒还是第一次被拿出来亮相,料想那沈芊芊也不知。
这森林是沈芊芊的神识海,钟彩自从入这里后,便处于心门失守的极大考验中,大段大段的记忆在她脑海里滑过。
一会是言笑晏晏的柳氏夫妇,一会又是说她是“弑母之人”的向沐儿。
原来这拿来作问心试炼的砚台,也是古道派的一方宝物,它能映射出你内心的心魔,而钟彩的心魔,恰恰同她父母相关。
冥冥中有个声音在引导钟彩——
“你害死了你的娘!”
“你亲手杀了她!”
“你是不祥之人!”
“只会给人带来不幸!”
“是天道让你不祥!命运对你不公啊!”
……
关于不祥,这引导的声音即心魔指的不只是沈芊芊的心魔,更是钟彩的心魔。
钟彩听后垂下了眼。
“是啊!”
“我害死了我的娘亲!”
心魔见状,很是得意,她快入魔了!
“这天道……”
“对啊,天道让你不祥,才给你父母招来灾祸。你不怨不恨吗?”心魔想着马上就能让钟彩入魔,很是开心。
“这天道轮回…因果循环…一饮一啄…是我动了贪念。”
心魔惊疑,这发展方向怎么有些不对啊!不该彻底疯魔!憎恨天道不公吗?!
“修士怎能随意干预凡人生活,平白乱了运道,如若不是她想再贪图百年亲情,又怎么会因她而给父母招至灾祸。”
钟彩似有明悟。
心魔大喊:“不…不…这不可能…你怎反而……”
若有旁人在场,定是非常吃惊!
钟彩她!
居然摸到了天道的边缘!
就在明悟的同时,那引导的声音慢慢消失殆尽。
这心魔本想把钟彩拖入无边地狱,没想到反而送给钟彩一个大机缘。
江娆看着钟彩入定的模样,也懂机不可失,趁她病要她命,手指掐诀,红光准备侵蚀钟彩。
正在此时,钟彩辅一睁眼,目光有些悠远,定定地看着眼前的江娆。
江娆一愣,神魂居然有些畏惧,压下不适,开口道——
“能撑过心魔也无用,不过是手下败将!看招!”
钟彩一扫之前颓势,神色睥睨道——
“看来你是没认清形势,你以为你是在谁的神识海,我沈芊芊再不济,也是渡劫期大圆满的修为,而你只是一个夺舍失败的神魂。”
江娆轻蔑道——
“你的神识海已被我侵吞大半,你一人之力又能奈我何。”
钟彩铃铃作笑——
“是吗?”
而后正色地吐出一个字——
“爆!”
江娆蔑笑的脸一下子被充盈的绿光扯得粉碎,仔细一看,原是她刚才侵蚀的灵草灵木,一代魔修大能还来不及反应,就这样陨落,原来沈芊芊此人喜爱把灵种移植在神识海里,这是她的保命技之一,因为等到绿光把红光完全蚕食包裹,沈芊芊的神识海才恢复如初,并且比之前更鲜绿了不少。
钟彩从意识海脱离出来,还是在刚才那屋子,一睁眼就看见柳爹爹的焦急泛红的眼眶——
“芊芊…你醒了!我还以为连你也……”
钟彩看着眼前的柳爹爹,嘴角扯出一丝笑容——
“爹,你不用担心,我是最厉害的修士,他们伤不了我。娘的事,你也别担心,我有办法。”她复又扯了下柳爹爹的衣袖坚定地说道,“我们都会好起来的。”
钟彩让柳爹爹看顾好柳氏的身体,自己则带着向沐儿的尸首回师门安葬。
一个月后。
柳氏在柳相公旁边随侍笔墨,柳相公在画纸上龙飞凤舞,不一会初初可见雏样,俨然是柳氏笑魇如花的脸庞。
柳氏面色一红,嘴里还嘟囔着什么。
柳相公问——
“夫人,可在叨念什么?”
柳氏笑回——
“就是数数,等你等乏了,数个数。”
柳氏心里有一个声音,她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她在等一个人。
而在沈芊芊的宗门处,一白须老者提了两壶酒去往后山,随行的还有燕成双。
两人来到一处,老者开口道——
“沐儿,芊芊,我们来看你了。”
那是一处断壁,草木不生,上面悬挂在大大小小的水晶棺木,能保持尸体不腐,向沐儿安安静静的躺在里面,宛若睡着,但芊芊的棺里却只有她的一些衣物。
这老者是二人的师父,一个月前,沈芊芊带着向沐儿的尸首回来后,同她师父交代了来龙去脉,便安葬了向沐儿,而沈芊芊为了聚柳氏之魂,向他师父借来了仙器聚魂玉,可使这聚魂玉是需要付出极大的代价,需得是渡劫期修士燃烧神魂供养,也就是一命换一命,可修为越高的修士就越惜命,所以这仙器也鸡肋的很,但对沈芊芊来说,这是唯一能就柳氏的办法,沈芊芊重重拜过师父后,只提了一个要求,便是消除柳氏夫妇关于她的记忆,不记得所以不会难过,最后徒留老者叹息不已。
一世生恩,一时贪恋,血肉以报,虽死即生。
“小彩儿,你就是爹爹这辈子最大的彩头!”
说这话时,脸上的褶子都出了三层,还不时拿胡须去蹭小钟彩。
钟彩出生于阴雨绵绵的三月,据钟爹爹和钟娘亲回忆,刚刚呱呱落地的她,就被雷劈了!而且那雷精准无比,连和钟彩同在一张床上的钟娘亲都没受到任何波及。
被雷劈了的钟彩,只是响亮地嚎了两嗓子,以示自己活得很好的样子。
这要搁在旁人家,估计都能把钟彩当妖邪烧死,但钟家人脑回路都有点不正常,钟爹爹和钟娘亲一致认为钟彩这姑娘大难不死,必定是福泽绵长之人。
可是现在十岁的钟彩,看着自己黝黑粗粝的双手,以及耳边不时充斥着“黑鬼”“妖怪”的谩骂——
“爹爹,娘亲,这世上除了你们,可能再也不会有人认为我是有福之人了。”
这是凡间域中的一个普通山谷内,围着钟彩的一众少年少女也同钟彩差不多年纪,少年们身上穿着明黄色的长袍,少女们则穿着同色系襦裙,也更显得身着灰色短打劲装的钟彩灰头土脸,更别说衣服上还有好几个破洞。
只一眼眉精致的苹果脸少女,腰间配有青色玉牌,比他人要与钟彩多半步距离,冷淡开口道——
“钟彩,乔师兄不过觉得你对他有用,同你多说了几句,切莫忘了你自己的身份,毕竟你只是……”
说完下意识看了眼钟彩身上的灰衣。
灰衣,在药王谷只代表一类——试毒人。
苹果脸少女身后的众人也附和道——
“黑鬼也敢肖想乔师兄,乔师兄和云书师姐才是一对好吧!”
“滚回你的试毒谷呆着,别出来丢人现眼!”
“你连双亲都克死了,你这不祥之人到哪都是祸害!”
“……”.
听到这,钟彩抬眼望了一眼说她克死双亲的少年,一字一句道:
“我没有克死我爹娘!”
眼神空洞可怖,似有火花但仿佛稍纵即逝。
少年年岁也不大,被这一瞪,身体还有点后缩,正欲辩驳什么,一开始的苹果脸少女也就是云书师姐打断他——
“何必跟黑鬼一般见识,孰是孰非,自有明断,我听说她已经试了三百多种毒了,连碰一下都可能会沾染,小心这是她对你的激将法。”
语毕,众人更觉得这钟彩小小年纪,心思歹毒,同时也感谢云书师姐的提醒。
云书看着此行目的已达到,也不多作逗留,连个眼神都没给钟彩,转身便离去了。
众人咒骂了几句,见钟彩只默默看地,自觉无趣,也就散了,徒留钟彩还在原地。
钟彩握了握藏在衣袖的紫色玉牌,一松手就掉在了地上,准备往试毒谷走,刚没走两步,又折回去,把玉牌捡了起来。
“物归原主,这是爹爹说的。”
两年前,钟彩八岁,与爹娘在药王谷旁边的空青村安稳地生活着,空青村有座药山,上面的草药种类繁多,所以空青村的居民大多以采药为生,这其中也包括钟彩的父母。
每月,钟彩爹娘都会挑一天入山采药,只是那一次,钟彩从习字院下学回来,在山脚的石头上,从晌午等到傍晚,也没有等回爹娘。
后来,听寻找钟彩父母的村民说,在药山的崖边,发现了钟彩爹娘的衣料。
钟彩拿着衣料回了家,周围邻居听着他们家啜泣声不断。
还没等钟彩伤心完,钟家的亲戚听着消息就过来了,指着钟彩的小脸就骂:
“你这个遭雷劈的,当年怎么没劈死你,自己不祥就算了,现在还克死我大哥,可怜我大哥一直待你如珠如宝,如今却落得连尸骨都找不到的下场!”
说完,顺势就在钟家门口抹起了眼泪,只不过哭腔中透出一丝虚假,这是钟彩的二叔,钟爹爹的弟弟。
这钟二叔也不知是不是故意,声音嚷嚷的极大,不一会就有一圈人围过来。
“二叔,我不是不祥之人,我没有克死我爹娘!”
“得了吧,一出生就遭雷劈,那样都没死,多半是妖怪化身!”
这事,村民大多都知道,只是钟家父母不在意,再加上这么些年钟家一直没出事,大家也就渐渐淡忘了。现在被钟二叔这么一提,大家看钟彩的眼神也不由地变了变。
钟彩着急欲申辩,钟二叔没给她机会——
“我大哥就是沾染你这妖邪,才会落入如此不幸!说不定下一个就轮到这个村子了!乡亲们,如此不祥之人,岂可留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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